《游弋》囡另

2、偏爱

　　夏莹不明白自己明天就要去学校，为什么偏偏今晚失眠了。
　　她郁闷。
　　她骚扰电话打个不停，于是在张璇的一声“我他妈真服了”的吐槽中，她如愿以偿要到了张璇在光晟高中的论坛号。
　　趁着电话还没掐断，她点进个人主页，张璇中二的不行，头像是个男漫，可惜夏莹不看番。她存心要搞张璇，语调拉的很长，“我的张璇大小姐还有这么高冷的一面呢？”

　　对面默了两秒，夏莹就听到了“嘟嘟”两声。
　　什么嘛，张璇居然挂了。

　　不过她也不生气，毕竟她要张璇论坛号不是为了跟她在这打混，她支起身，点开搜索栏。
　　少女垂着眸，鸦羽一般的黑睫扫下，手机射出的亮光打在她脸上 柔和了她瘦削的下巴。
　　她顿了会，没继续下去，而是点开相机。夏莹最近瘦了很多，也就不那么漂亮了，她抬手，轻轻摸上自己的脸，很瘦，下巴又尖又细，下颌也收的很紧。
　　果然不漂亮了。
　　她僵硬地咧开嘴，想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可看着镜中貌若恶鬼的她，夏莹冷着脸，默默回到了论坛搜索界面。

　　她刚打下“谢”这个字，搜索栏就冒出一大堆谢卫的恋爱事件。
　　她沉默。
　　她刚刚还担心不知道是哪个wei，看来是她想多余了。
　　她戳开第一条加精的帖子，标题还特地打了红字，“谢卫女友最新记录，一天。”
　　夏莹无语哽塞。
　　往下滑，发现这东西还是随时更新的？包括但不限于，偷拍谢卫睡觉的照片，打球的照片，以及……
　　不是，亲亲的也有？

　　谢卫是明星吗还有私生饭的？！

　　夏莹咂舌。

　　她随便翻开一张正脸照，照片上的人顶着一头温顺的黑发，头顶不和谐地炸着几根，只睁开了一只眼，眼尾红通通的，鼻尖也是红的，眼下有道刀疤，不过已经凝结了，看着有点渗人。唇是粉的，嫩的，唇角打着颗唇钉，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耳骨上别着黄钻，俨然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此时眼神阴鸷，盯着她看。

　　夏莹感觉怪渗人的。
　　不过长得好看是真的，叛经离道，一股子骚包样，这个年纪都喜欢些人渣倒也正常。
　　毕竟她夏莹也是个混蛋。

　　她顶了顶上颚，其他的照片，大多数都是他打球或者穿着黑T，腰上系着校服，点着烟，懒散倚在巷角，手搭在一个女生的腰上，夏莹猜估计是他女朋友，漫不经心地听着对面人讲话。

　　帅的够随意的。

　　她继续往下滑，就是他各种风流韵事，什么为博红颜一笑纹身啦，又和某某某打赌追到校园女神啦各种各种。
　　夏莹挑眉。
　　更多的，她也大差不差摸透了这个人其他的一些琐事。喜欢看动漫，抽烟喝酒打架，换女友如喝水，喜欢甜食，不会哭，上课爱睡觉。

　　夏莹觉得怪不可思议的。
　　他和他前女友居然分手了还能当朋友。这么体面的吗？

　　她越看越烦，把手机熄屏，蒙上被子就睡。
　　神经病。
　　她才不可能喜欢这种货色。
　　孟庆你还是别恨我了吧。

　　--

　　夏莹是个起床气超大的人。在陈沂第三次敲门后，她终于给了回应，“滚。”

　　陈沂也不生气，只是站在门外，语气软软的，带着点无奈，“姐姐，你今天还要去光晟见校长。”

　　夏莹一下惊起。

　　她默了会，打开手机，看见屏保上巨大的“09：26”后，她开口道：“进来吧。”

　　陈沂开门，微微探了个头进去，于是他的恶毒继姐就在他一脸错愕的表情中再次倒下沉沉睡去。

　　陈沂叹了口气。
　　明明也是个脆弱的女孩，干嘛天天张牙舞爪的。
　　他将被子替夏莹拉好，又拉上门出了去。

　　陈沂不记得这是他抽的第几根烟了。夏朝喜欢陈妤，于是他跟着受宠。不过他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大抵也随了陈妤，他从不犯事，在家中安静的似有若无。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少年猩红的眼死死盯着镜子。

　　所以一切都怪夏莹，是他非要来招惹自己。
　　漂亮的女孩喜欢用烟头烫他，喜欢抽烟时将烟雾吐在他脸上，看他不知道是呛的还是什么，瓦白的脸涨得通红，气息也全都乱了，可却一声不吭。
　　她也喜欢用难听下流的话骂陈沂，大多数时候还能有个蹩脚的理由，有的时候只是看见他就会蹦出那些词。
　　陈沂只是低着头，从不反驳。
　　他不应该对这个女人好。他想。

　　但可耻的是，他喜欢夏莹。
　　即使这个人从没给过他好脸色，喜欢凌虐他，爱看他脆弱的神态。
　　不可否认，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么个人。

　　甚至去抽烟染发，陈妤恨他不成器，不懂得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可是看见夏莹笑嘻嘻抓住自己的头发自拍了下，他心里的饿鬼被填满。
　　虽然最后还是被她无情的推开，不过这样，就可以了。
　　少年按住右手腕上护腕的金属扣，愣神中无意咬破了舌尖。
　　陈沂将烟头掐灭在自己小臂上，没有因短暂的疼痛而清醒，反而越陷越深，爱上这样一个人他便深陷名为“爱”的泥潭中，如饥似渴。他爱这种似有似无的疼痛感，他爽的要疯了，表情狰狞，俊美的脸上流露出癫狂，他无助的捂住眼睛，看到镜子中自己被烟头烫出的痕迹。他勾起唇角，笑的有些餍足。

　　他果然疯了。

　　他默了会，看了眼时间，磨蹭的太久，如果再不去学校夏莹又得挨骂，虽然他很想看她愤恨掉眼泪的模样，不过他更不想惹她生气然后陷入一周的冷战，所以他再次去敲门。
　　这次的她好哄的多，他给她转了个500她就神采奕奕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推开自己把门关上换衣服。
　　陈沂靠着门，不动声色地摘下护腕。
　　原来她喜欢这个吗？

　　不过还是有点遗憾，因为夏莹还是生气了。她坐在车上，看着一分一秒流逝掉的时间，把火又全撒到了陈沂身上，她不满的嚷嚷道：“他妈的快迟到了你喊我，存心的是不是！”
　　陈沂死死扣住座椅，少女美艳的脸凑到他面前，他没有办法避开。真的好近……似乎她的呼吸都温热地打在他脸上。
　　他阖了阖眼。
　　见陈沂不理她，夏莹也没闲着，将陈沂的手机从他手中抢过来，更仔细的来说是拿过来，因为陈沂完全没有要跟她抢的意思。夏莹笑的开心，也不管陈沂答没答应，边点开和自己的聊天边道：“为了让你长点记性，罚你转500给我。”

　　黄发少年眼皮都没抬。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爆炸了。不然为什么这么难受？
　　冗久，他从鼻腔中挤出个字，“嗯”。

　　其实夏莹一直觉得自己对于面试，与陌生人交流这种事游刃有余。不过今天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单肩背着匡威的书包，手足无措地呆呆站在门口。夏朝全程没有说很多，大多时候都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女校长在说，不时看她一眼。
　　夏莹心一凉。
　　完蛋，她还带着耳钻，这下又没留下好印象。
　　女校长看着夏朝，面露难色，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在夏朝拿出很厚的一沓钞票后，转而喜笑颜开。
　　……早这样不行吗？

　　班主任是个剃着平头的男老师，戴着眼镜，说话慢吞吞的，但却意外的和气。夏朝没什么太多情绪，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走了，甚至于懒得看夏莹一眼。
　　夏莹倒也无所谓，她现在更想看见张璇，昨天张璇掐了她电话，她都没笑完呢。

　　她将书包扶好，努力营造一副乖巧的模样。平头男人推了下眼睛，自我介绍道：“我姓季，叫我季主任就好，你先进去吧，就坐最后面。”

　　那天阳光灿烂的有些过分，曝在少女脸上，她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她的头发散散地披在肩上，她躲在门口，默不作声地挽起头发，她慢慢的走进去。她后来也很后悔，因为感觉似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步拖着一步，低着头，死死盯着鞋尖。

　　于是，她也看见了那个人。
　　不是张璇，也不是李绻。

　　是她昨晚翻来倒去思来想去的人。

　　黑发少年听见动劲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此时她已坐在了他对面。
　　他真的很漂亮，和陈沂一样，带着黑色护腕，不过他只带了一只，在右手上，她于是发现少年的手也很好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不过她不敢细看，低着头，紧张的浑身颤抖。
　　少年这回睁开了两只眼，他的眸是淡淡的黑，像是墨水滴在了一片皎白中，眼下有一颗痣，额头上绑着红白发带，似乎连阳光都是偏爱他的，毫无保留的打在他的脸上，鼻梁下一小片阴影，唇瓣丰润，似乎是有涂唇膏的习惯？看着软软的。
　　他摘下的一颗黄钻，此时光明正大地摆在她的桌上，她有点紧张，不敢碰它，还是少年主动先拿走了它。
　　她感觉得到少年炽热的目光，比起好奇，似乎更像是打量，又或者，是看猎物的眼神？少年坐在她对面，眼神阴森，像只盘缩在洞里吐着蛇信子的蛇，此时面对着外来者。
　　不过还好，夏莹旁边的就是张璇，此时张璇一脸震惊。她不可思议地捂住嘴，“我嘞个去，夏少好！”最后那三个字张璇喊的很大声，夏莹紧张的不行，有一瞬间想掐死张璇。

　　蠢货，所有人都看着她啊喂！

　　夏莹低着头，以下往上地看着她，“干嘛啊……小声点。”
　　“好好好，”张璇也坑下头来，但惊喜之色仍未消退，声音也放小了些，“不是，夏莹，你还真来啊？效率这么快吗？”
　　夏莹暗骂一声，“他妈的我也不知道啊，夏朝赶着上路一样，把我丢这就跑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夏莹手伸下去，扣了扣张璇的指尖，眼神示意：“这人就是谢卫？”
　　张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良久，点了点头。
　　此时谢卫完全不懂这两个人在干什么。这女生不新来的吗，怎么张璇居然喊她夏少？他咂舌，自己都没这待遇。

　　夏莹瞥了一眼，见张璇桌上放着本英语书，于是也低下头拿出英语书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她这次一定要营造一个高岭之花的形象。
　　谢卫也不避着她，踹了一脚张璇的凳子，张璇骂了一声，“又干啥啊我的卫？”
　　谢卫皱了皱眉，语气平淡：“怎么，认识？”
　　张璇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对啊，咋了？”

　　但是下一秒，谢卫就又开始发神经，将张璇桌上的笔全部拿走，微微侧身，在夏莹余光中，她看见这神经病少年将张璇的笔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张璇气的要打人，但现在是早读课，她没法，“你他妈又发什么神经！”
　　谢卫笑得肆意张扬，微微偏着头，眼睛弯成月牙状。那个笑容映在夏莹心中太久，以至于她后来再没看过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

　　谢卫将腿支在桌上，“老子就是神经病。”

　　他话刚说完，巡逻老师就从后门进来，看着夏莹手里格格不入的英语书，以及不穿校服还打着耳钉的样，蹙了蹙眉道：“同学，不穿校服就算了，书不读也忍了，但你起码装个样子吧，”女老师指了指对面的谢卫，“人谢卫还知道拿语文书呢，就你搞特殊，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头，耳垂红了一片，“啊”了声，顿了很久。
　　谢卫手撑着脸，心想，这新同学是个傻子吧？见眼前漂亮的少女脸红了一片，却一声不吭。
　　嚯，真是个傻子。
　　他“啧”了声，开口：“新来的不懂。”
　　年轻女老师看了他一眼，确认他不是在说谎，也就没深究，只说下次注意就出了门去另一个班。

　　谢卫的目光一直放在目前的人身上，少女穿着高领冲锋衣，将小半张脸缩在衣服里，像个鹌鹑。
　　他勾唇，这么怕他呢？
　　她还是盯着英语书，也不知道出声了没。

　　谢卫看了她一个早读课，从她颤动的睫毛到微微曲着的手指，都没等到她一声“谢谢”。

　　可以么，高傲的很。

　　光晟的早读课后就要去吃早饭，他站起身，拎起校服披在身上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张璇也站起身，她拍了拍夏莹的肩道：“别紧张，你成绩好得很，碾压我们轻轻松松，去吃饭不？”
　　夏莹最近有些厌食，于是摇了摇头道：“不了，你去吧。”她看着张璇点了点头离去的身影，将头慢慢低下，埋在臂窝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所以谢卫回来的时候，少女的手扒在他桌上，黑睫微微抖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觉着怪好笑，新同学第一天来就睡觉呢？在食堂里，听着他们的谈论声，他也算摸透了眼前这么个人。
　　附临来的大学霸啊。
　　他嘴角上扬，可惜了。
　　他最讨厌这种成绩好的了。

　　他从张璇桌肚里摸出瓶还没开的可乐，回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易拉罐环孔。偏头看了眼时间，于是敲了敲她的桌子，看着少女惺忪的眼，抿了口可乐道：“要上课了。”
　　夏莹懵了会，他好笑的看着她。出口道：“怎么又脸红了？”

　　夏莹咽了咽口水，脸颊两侧浮上红晕，“谢谢。”

　　所以张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刚刚早读课还在发病的神经病少年微微站起身，摘下了少女的黑钻，笑起来，“可以了，我的给你带，你的给我。”

　　他将自己的一颗黄钻拿起来，捏着眼前人的下巴，喟叹：“好瘦”。拨开她耳边的一些碎发，轻轻地别进去他的耳钉。

　　张璇不可思议，这人对自己就是各种动手辱骂，她低头：这人还把她可乐拿走了！结果对夏莹就是？！于是她破口大骂： “他妈的谢卫你区别对待！”

　　谢卫难得没有反驳，眼神一刻没有移开，他看着眼前死死低着头，完全任人摆布的可怜样的女孩。

　　少年语气温和，漫不经心带上她的黑钻，“嗯，我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