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迷蒙 ...
-
刚下过雨，整个世界似乎都闷闷的。憋的她胸口疼。
她是真的讨厌下雨天。
少女敛着眉，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刚点开一根烟，就被面前的中年男人横夺了去。夏朝几乎是怒不可遏对她吼道：“夏莹！老子跟你说正事呢！你记住我刚刚说的了没！”
夏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气平淡，“忘了。”
夏朝将烟砸到她脸上，她也没躲，就这么仍由他发泄，男人气的腮帮子鼓着，眼里似乎都要蹦出火花，“死东西我今天非弄你一顿不可。”
眼看要动手，一旁一直缄着声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伸出手来阻遏，语气却是明目张胆的偏袒：“诶呀夏莹你这孩子也真是，赶紧跟你爸道个歉。”
夏莹笑，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有着17岁稚气未脱的娇软，又带着一丝刻薄，笑起来能看见两个小梨涡，语气却还是冷飕飕的，“滚，有种今天把我打死了。”
话毕直接推门离开。她又摸出根烟，眼睑垂下，点开，夹在唇齿间。
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她的肺其实很不好，这几年抽烟，肺黑了一团，不过她也不怎么在乎，她吐出第一口白烟，漫无目的地走在冷风中。
照理说，现在是四月份，不应该那么冷了，她却觉得被激得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她在附临闹了那么大一出后，b市几乎已经没什么学校敢要她了，她别出烟。掐灭，面无表情地扔掉。
她不懂，真的不太懂。
分明她才是受害那个，怎么一个个都避她如蛇蝎？
手机还在手里震，震得她有些发麻，她拎出来，“6”这个数字映入眼帘。她默了会，点了接听。
对面冷声喊她名字，“夏莹。”
夏莹哼笑，“嗯呢。”
男人态度明显缓和，求和的口气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扭着脾气，“买了你爱吃的，爱回来不回来。”
夏莹被他气的要笑，眉头舒展，轻声道：“知道了，我买个水，待会回去。”
夏朝又啰嗦了几句，都是注意安全这些。给夏莹烦的耳朵要起茧子，她嗯嗯啊啊随便过去，掐了电话。
她冷笑。夏朝就是这样，忽冷忽热，打一巴掌给一颗糖，他总认为她就是吃的苦头少了，需要被打。她把玩着火机，吐气。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
她其实也不太懂，其实如果夏朝一直对她温柔或者粗暴，她倒是无所谓，她只是恨他这样，时好时坏，她并不是没有感情，偶尔，她也会流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脆弱。
她无法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刨开给他们看，夏朝这些年对她的软话无非那几句，似乎对她是很好的了。可她心里清楚，从沈怡死后他迅速的娶了另一个女人开始，他对她一切的好都可以算是赎罪。更何况，他还想她身上所有的利益最大化。
沈怡是怎么死的，他俩心里都揣着明镜。
夏莹那时候恨他恨到想剜了他的肉，断了他的筋，想他身上每一股血液流尽。因为她亲眼看见了沈怡临死的惨状：
女人悬吊在横梁上，一只眼珠吊在眼眶中，一只已经被挖走了。腹部被挖出了洞，肉块乱呼呼的搅在一起，血都流干了。她的泪却也干了。她的泪痕却真真实实地映在她面前，很深的一道。金发黏糊糊的贴在颊上。夏莹终于明白了母亲这些天来穿长袖的原因——惨不忍睹的刀疤赫然在目。
她尖叫，流泪。她怒嚎，像幼时最害怕的那只野犬。她跌跌撞撞过去，解下绳带，女人早已死去，再也听不见她的哀求声。
夏莹咬紧后槽牙。
她当然知道沈怡是怎么死的！
夏朝爱上了别人。这还不够，他还千方百计让她丢失了那个孩子。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夏朝刻意出差，为的不就是让她先看到沈怡的惨状。
她只是从未想过夏朝已恶毒如此！夏莹的确深知夏朝爱上那个女人后会扶她上位，她当时庆幸自己派人提前监听到了夏朝与那女人的对话，不至于让沈怡先发现，毕竟到那时为时已晚，她也明白沈怡对于感情到死的执着，如果是沈怡先发现……
她不敢想。
可当警察调出监控时，一分一秒都在证明沈怡是自.杀，她在绝望和颅内死亡。她的心一片片刨碎，她的眸流一点点瓦解。她亲眼看见母亲的死状，又被凌迟着看完了她的自.杀过程。
她那几天几乎每天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她再也无法像个正常人一般。她习惯哭喊，偶尔拿着刀阴狠地站在夏朝的门口。
夏朝将她反锁在卧室中，冷冷评价：“你疯了。”
所以，似乎后来被那三个女生堵在厕所拍照也显得顺理成章。
少女冷漠的蜷缩在角落，孟庆将脚踩在她脸上，笑的狰狞不堪。
孟庆笑，偏头问她：“认错不？”
夏莹冷哼，喉头一股铁锈味，垂着眸吐出血。
没关系了。
她什么都不再在乎了。
她想，如果可以，能不能让她死的轻松点。
她愣神的太久，久到孟庆忍不住再次踹了一脚，“他妈的问你呢，知错没？”
夏莹掀开眼皮，眸子深不见底，扯了扯嘴角，“嗯。”
孟庆觉得不可思议。
夏莹是什么人，这个学校没人不知道。
夏莹在这个学校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比谁都横。刚开学就敢逃课翻墙出去打架，那几天学校论坛里都在讨论这么个妖.艳太.妹。随着夏莹本人冷淡的一句：教学楼我家捐的的评论，她的名号彻底炸开。也就是这几天听说小三上了位，她不再受宠，她才大起胆子来报复她。结果她这么快就服软了？
孟庆不解，于是重复，“什么？”
夏莹血吐的连胸腔都在震，笑出一个很诡异的表情，“我他妈说我错了啊。”
夏莹那个时候就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她没有。
所以她恨，却不恨孟庆。她恨自己太顽强了，她的梦魇已经足够。她想去见一个人，可她却没有死。所以，她见不成。
她恨她恨她恨。
不让她活，却又不愿让她死。
后面几天倒是没再打她，只是给她取了些绰号，偶尔会逼迫她做些事，例如，给班级里最丑的那个男生表白。
夏莹照单全收。
孟庆那几天爽的不行。
夏莹长得是真的漂亮。男女通吃的那种，桃花眼勾着，眼尾上翘，睫毛弯弯，嫣红是唇。
她不需要任何修饰，往那一站就很出众。她的漂亮不带一丝柔和，是富有攻击性的那种阴暗的，艳丽。
披着彩色皮囊的蝴蝶。
所有人都认为她孤高自傲，不可一世，难以接近。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喜欢看别人被拒绝的失望神态 ，喜欢踩着别人的自尊，看着别人对她一脸失望。
尽管恶毒刻薄如此，却依旧有人上赶着，夏莹换男朋友如流水，一般只要长的过眼她都答应。
只可惜她的标准也苛刻的可怕。
孟庆恨她恨的牙痒痒。
再后来，夏朝与陈妤亲.热被她撞见。那是她第二次发病，她又哭又喊，喊到她几乎觉得声带都撕裂了，她抓着头发，咿呀咿呀说的什么连她自己都忘了。
可夏朝只是安抚了受惊的女人，将她哄进屋，随后冷漠的点烟看着她发疯。
她不懂，真的不懂。从那个学校转走的时候，她开始对抽烟上瘾，慢慢的夜不归宿。偶尔烂醉在酒吧。
对此夏朝不管不顾。
她最初也很想卖乖，因为她知道，如果夏朝想，她可以死的比沈怡还惨。不过后来她也就逐渐放下心来，沈怡虽然对于感情固执到了一种地步，可还是为她留了后手。
她将房子全部留在了夏莹名下，且让夏朝在无意中签了断绝父女协议书。
夏莹叼着烟，懒散的站在门口，笑的比十八层罗刹还可怖，“想要房子，就不准让老子死。”
她暂时不想去见沈怡了。
她要先亲手把夏朝和陈妤送去陪葬，再安稳地去见她。
她有的时候，偶尔也会想，明明她才是被霸.凌那个，她才是被取“病原体”绰号的那个，她才是被人偷拍，被人堵，被人死亡威胁的那个。怎么到头来，她被所有人唾弃。
所有人，都在踩着她上位。
随便走进家小卖部，夏莹拉开柜门，拿出瓶冰可乐，“结个账。”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惊喜道：“诶呀，这不是小莹嘛！”
夏莹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认出眼前的人，微微颔首，“孙姨好。”
女人叽叽喳喳问了她一堆家长里短，夏莹一一作答。到最后，孙姨拧着眉问了句道：“不过话说今天不是周四吗，没上学啊？”
夏莹哽住，想快快离开。
这些天，家里亲戚来来往往一大堆。她窝在卧室里，气的发颤。夏朝有的是钱，完全可以多塞点钱把她随便扔进个学校。他找亲戚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不想为她多花那点钱，另一个是想让所有人看她的糗。
她挑眉，语调懒散，道：“请假了。”
--
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她把玩着火机，长长叹口气，似是很遗憾了，“说好的买给我吃，可似乎都被阿姨的儿子吃完了啊。”
陈沂闻声抬起头，长腿支在桌上，“爸以为你去网吧今晚不回来了了，就让我们先吃了。”
夏莹拉开椅子坐下来，懒得多看陈沂一眼，“老子在你们这就他妈这么混了？”
陈沂叹口气，“姐姐，你总是这样。”
夏莹烦得要死，随便戳开一个游戏，听到他那声“姐姐”，恶心的不行，抬腿将桌子踹了一脚道：“滚，把你爸喊过来。”
陈妤心机，刚愎自用，不过陈沂的脾气却意外的好，虽说这个继姐自他进门那刻起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脾气也差的可以。不过确实是长得很漂亮，成绩也很好。
乖戾。
他想出这么个词。
陈沂也不计较她不认夏朝这个爸，点了点头就去敲夏朝的门，声音清脆，不过他不太敢大声，之前就因为说话大了点声，被夏莹骂的狗血淋头。
他着声：“爸，姐姐找你有事。”
夏朝在里头大声回应他道，“知道了，等爸爸换个衣服。”
夏莹看着游戏上失败的界面，低声暗骂一句，揉了揉发喊道：“他妈的小声点要死啊！”
夏朝这时推门端着茶杯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拧着眉，“又喊那么大声干什么，电话里不还好好的吗。”
夏莹掀开眼皮看他，冷笑，“谁他妈跟你好。”
夏朝坐下抿了口茶，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是赤裸裸毫不掩饰地威胁：“你再他妈他妈一个的，这周生活费就停掉。”
夏朝狠，可惜夏莹比他还横，她冷笑，“可惜我身上还有你想要的，对吧。”
夏朝默了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给你找到新学校了，过几天去上学。”
夏莹咂舌。
这套倒是能威胁到她。
操。
她强装镇定道：“哪个学校？”
夏朝瞥她一眼，语气淡淡：“光晟高二六班。”
她将手机攥紧，嘴角抽动，无法继续假笑嘲讽，“嗯。”话毕缓缓走向房间，她难得走这么慢，脚上像被灌了铁，一步拖着一步。
本来附临就管的严，她还想找个轻松点的学校放松，结果完全没差啊！
光晟虽说是个普高，比不得附临，但管的依旧很严啊喂！
夏莹欲哭无泪。
她反锁上卧室的门，百无聊赖地倒在床上，点开和游周的聊天界面。
〔X〕：吐血，过几天夏少就要去上学了。请我的男朋友不要太想我
〔周周〕：给我一瓶过期的安眠药，今晚的我一定要把你忘掉。
她盯着那句歌词，乐的不行。游周是她网恋男友，她为了打游戏能有个人带带直接随便答应了他的告白。
貌似，好像连脸都没看过。
不过她倒也不想看，要是长的丑那不就连打游戏的人都没了？不要不要。
她性子孤僻的很，在附临就没几个真心朋友，比如孟庆，从前还喊着“夏少”，不过打的时候也确实很狠。
她挑眉。
可惜孟庆想害她的每一步，都被她猜出来了。
从建小群骂她，到找人堵她。她全都猜到了。
想到这夏莹就笑得兴奋，微微颤抖着窝在被子里。密密麻麻的刺激感从尾椎骨击向大脑，她感觉自己死了一回。
因为所有人都超蠢啊。
蠢到每一步她都猜到了。
夏莹翻开手机，既然知道了是光晟，那总得先打通人脉关系。吧。
她在外面混，虽说什么也没干，但还算是小有名气的，看到备注张璇后面是光晟，她心里总算安稳。
张璇是她还算玩得来的朋友，不过张璇比她名气大得多，混账事一列一大堆。她兴冲冲拨开电话。
电话嘟了四五声才接，她“啧”一声，“干嘛呢，这么久才接。”
对面伴随着一声声急促的跑步声，张璇喘着气道：“你说，刚刚陪朋友唱歌里面有点吵。”
夏莹拉开抽屉，拨出一颗棒棒糖塞进嘴里，“哦哦，那个什么，你不是光晟的吗，几班的来着。”
对面骂了一句，“咋了啊夏莹，我惹你啦？干嘛来学校找我？”
夏莹拿出棒棒糖，被她气的一时无语。合着他妈所有人都觉着她这么混呢？
夏莹懒得回答她那些无聊的问题，道：“我要去高二六班。”
不过张璇更慌了，她急忙道：“干啥啊夏莹，真来找我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六班的。”
夏莹沉默一秒，“我就转个学，你不是知道那几个女的打我吗，我懒得动手，你也知道我爸又娶了个，小事化小，转学了。”
张璇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现在去的话，有点惨，得和谢卫当同桌。”
“谢卫？”
张璇边说边往回走，背景音逐渐出现，嘈杂一片。“谢卫啊，你不认识，我们学校的混子，长的很帅，玩的也花，反正你小心。先不说了我陪朋友去了！”
对面挂了。
夏莹死死攥着手机。
谢卫。
貌似就是孟庆喜欢的那个。
她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莞尔一笑。
怎么办，她想孟庆更恨她一点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迷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