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零短篇》瞧一瞧

11、摩天轮插曲

　　“你醒了?”吉坂温树放下接好的冰水，笑道，“看来之前是装的?我就说组织成员总不能太差劲。”

　　“我想你大概对我有些误解，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组织。”诸伏景光语气无辜，神色中带着困扰。

　　“是吗？”吉坂温树歪头思索，又看了看评论，一条条表达同情的评论飘过:

　　【弄错了吧，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罪犯啊？】

　　【这就一普通人吧！身上那么多血，肯定受了不少虐待，这个吉坂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快把人放开！你这种是犯罪行为！】

　　吉坂挑眉，突然暴起，大力扯开诸伏景光腿上的绷带，鲜红的血迹扩散开来。在听到对方痛苦的闷哼后，他轻笑出声，又“啪！”的掏出把枪拍在桌子上。

　　一条条劝阻和惊叫的评论划过，吉坂满不在乎地看着，欣赏着人们的震惊与关注。半晌，他终于厌烦了，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你们知道这把枪原来属于谁吗？”

　　【不是你的吗？你又要编什么故事?】

　　【又是犯罪组织?现在只有你在犯罪！】

　　【对方不配合你的说辞，你还恼羞成怒，要屈打成招吗？】

　　【等等，那个人腿上的伤口是枪伤吧，是不是你打的?】

　　【绑架，故意伤害，非法持有枪支，你还说别人是邪恶组织成员?】

　　“不，这把枪是我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吉坂温树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向后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准备迎接舆论的大面积反转。

　　然而事情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哈？你说什么？】

　　【这是开始污蔑了？】

　　【你不会要说这些伤都是受害者自己弄的吧？】

　　“他不是受害者，我才是受害者！他是组织成员！这把枪是我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这些伤也不是我做的，我甚至还帮他包扎了伤口！你们怎么都怀疑我？”

　　吉坂心情复杂，他承认刚刚自己有故意吓唬人的成分，那只是一时兴起的恶趣味。但是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个叫“苏格兰”的组织成员当好人。天知道他抓到苏格兰的时候，对方是从多少人的围剿混战里杀出来的。这位身上的血说不定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

　　他不爽地伸手去拽苏格兰，却对上了对方惊恐无措的目光，当即又强行把手缩回来了。这一下要是抓过去，他就更解释不清了。

　　吉坂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没关系，反正我有视频，你们枪战的状态我都录下来了。接下来，就让大家都欣赏一下吧。诶？

　　他愣住，又反复刷新直播，才终于确认直播的观看数量在急速下降。

　　稍加搜索，吉坂就看到了分走公众视线的事件。

　　是一名今天刚刚越狱的炸弹犯，4年前曾经安装炸弹向警方索要赎金，最终被抓获。这位炸弹犯越狱后第一时间在某处公寓楼安装了炸弹，并直播了爆炸现场，高调宣布回归。

　　其后，他在网络上公开称，在正午12点和14点分别准备了两场盛大的烟花秀，邀请整个东京的市民一起庆祝。用脚想，也知道这里的烟花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处理班已经在路上了。

　　这不对，吉坂飞速浏览着相关的报道与评论，今天刚越狱的犯人，哪来的时间和渠道制造出这么大一个事件？

　　突然，他猛地扭头回瞪诸伏景光，声音颤抖：“是你们做的？”这么短的时间，越狱，炸弹，公开挑衅，组织不是一直奉行低调吗？

　　诸伏景光静静注视着明显乱了阵脚的吉坂，回以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自打听说有视频为证，他就已经放弃了伪装弱小，现在一副高深莫测的淡然模样。嘴角虽然弯着，眼里却冰凉凉的，没有一丝笑意。

　　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后背直窜上来，吉坂仿佛又回到了刚收到组织威胁信的那段日子，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嚣张展示着残酷的恶意。他想反抗却完全不知从何下手，被迫东躲西藏，每天浸泡在铺天盖地的恐惧中，险些窒息。

　　直到他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威胁他的组织成员，并黑入了对方的手机。他把手机里的交易地址和情报打包发给了当地的第三方势力，借刀杀人，挑起三方混战。

　　参加那场交易的组织成员一共两个，威胁他的那个死了，另一个逃出来被他偷袭绑在对面。

　　他是胜利者，组织没有那么可怕和不可战胜。

　　是的，不可怕，没什么可怕的，没有！

　　吉坂调出枪战视频，鼠标在播放键上滑过两次，才准确点击过去。视频开始播放，枪声和惨叫交错着在静谧的房间内回响。

　　视频里的苏格兰枪法精准，神情狠厉，行动干净利落，像是什么谍战电影里大杀四方的开挂主角，为观众献上一场混杂着鲜血的暴力美学盛宴。

　　原本以同情诸伏景光为主的弹幕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随后，数量爆炸性增长:

　　【这是之前那个小可怜?这视频真的不是合成的吗？】

　　【看上去像是监控视角，是真的吗？】

　　【艹，好帅好帅好帅呜呜呜呜！】

　　【他刚刚瞪我！啊啊啊啊啊！再多瞪一眼！】

　　【哇啊啊啊！这个腿！别踹他！踹我！】

　　【真是犯罪分子！这是杀过人的吧！警察呢！全是浪费纳税人钱的废物！】

　　【TM的，浪费我感情，一想到我刚刚为他担心，我就膈应！】

　　【杀人犯去死啊！】

　　【这段视频里没杀人吧？万一是便衣警察呢？】

　　【呜呜呜呜，这张脸怎么可以是坏人！】

　　【肯定有苦衷吧！】

　　【前线警察拼死拼活，你们就在这共情犯罪分子?】

　　许久，声音减熄，视频结束。

　　吉坂在漫长的播放中逐渐冷静，他看着诸伏景光，勉强找回了几分初始的气势：“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诸伏景光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吉坂紧绷的手，道；“这不能证明什么，你的视频只拍下了打斗的画面，仅凭这个就说我来自大型犯罪组织有些草率吧。没准我如同弹幕所说，是一名便衣警察呢？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怎么得到这段视频的？”

　　“你是想说，你们明明已经提前黑掉了监控，对吧？当然是因为你们的情报人员技术不行，包括你的那个搭档，普通的加密都做不好，黑入太轻松了！”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吉坂终于又恢复了原来的自信。

　　“原来如此。果然老鼠和废物都没有存在的价值。”诸伏景光低声道。

　　“什么？”吉坂不由提高了音量。

　　“哦，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的警察同事习惯讲的一句话罢了。”景光微笑，十足地敷衍。
　　吉坂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警察能说出这种危险发言，就像他不理解苏格兰居然真的可以厚脸皮到说自己是警察。

　　警察?哈，哪个警察参与□□交易的?黑警吗？

　　诶?

　　吉坂迟疑地上下打量诸伏景光，这位不会真的是个黑警吧，有个明面上的警察身份，私底下利用职权倒卖枪支之类的，不然怎么如此理直气壮？

　　【吉坂，请你看到消息后保持无事发生的状态，尤其不要被苏格兰发现。我是来救你的。】

　　后台私信里弹入这样一条消息，吉坂好像坐累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又拉开椅子坐下，正好挡住苏格兰看向聊天框的视线。

　　【你说苏格兰，你知道组织？你为什么救我？】

　　【这里是公安，一直在暗地里对抗组织，我们有能力给你提供保护。这是我的证件，请相信我。】

　　【公安？终于出现了。我直播的一个目的就是联系上组织真正的对手。你们是专门应对组织的部门吗？我之前不敢直接接触警方，警方中一定有组织的人。】

　　【是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毁灭组织。你可以完全相信我。请把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我们的人会赶去接你。我们会提前告知你来人的相貌，如果是其他人，请不要开门。】

　　地址？吉坂手指搭在键盘上面，半晌没有动。

　　【我知道你还有怀疑，但请尽快做决定，组织找到你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他们有很多种不暴露自身，却能解决你的办法。比如，直接炸掉整座楼，并嫁祸给现在这个到处乱窜的疯子炸弹犯。】

　　我可以先解决这个炸弹犯，吉坂想道。

　　记得这个炸弹犯是组织放出来转移公众视线的，吉坂抬头看了一眼直播数据，短短几分钟，又下降了一大批。

　　虽说处在大众的视线下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但是组织多少会有些顾忌。生命的保障当然越多越好。

　　他挪了挪椅子，调出视频网站上抢占了他热度的直播。

　　视频显示的是摩天轮座舱的内部，里面坐在一名卷发警察，前面摆着一枚炸弹，上面猩红的倒计时“10:00”刺目耀眼，直播间里只有炸弹“滴滴——”的声音，单调，枯燥，没完没了地响着，像是催命。

　　吉坂没听几秒就已经开始烦躁了，画面里警官却一点都不着急，就静静地坐在那等待，甚至没有动手拆弹。

　　？？？

　　他为什么不拆？

　　这位不是□□处理班的警察？不会拆弹？可他旁边摆的不是拆弹工具箱吗？看着挺全啊！

　　吉坂满脸问号地打开弹幕，被铺天盖地的悼念糊了一脸：

　　【松田警官是伟大的警官，我们将永远铭记他！】

　　【感谢松田警官的无私付出！】

　　【松田警官是英雄！】

　　吉坂挑眉，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页面，是直播没错，人不是还没死吗？

　　现在就怀念是不是有点早，不救一下吗？

　　倒计时还有9分钟，他鼠标下移，浏览视频下的早期评论:

　　【艹，犯人说如果这个警官放弃拆弹，他就告诉警方下一个炸弹的位置！】

　　【TM的，又是电车难题！】

　　【什么？那快通知他啊！一个人和几万人根本不用选吧！】

　　【你傻了吧，其他人的命再多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上级不能直接给他下命令吗？他是警察吧，警察要优先保护人民的安全，必要时候的牺牲也是难免的。】

　　【诶?他这是主动放弃了?他知道自己被直播了吗？】

　　【松田警官好像不知道。他真的能一直放弃拆弹吗？】

　　【啊啊啊啊！他好从容，好帅！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倒计时8分钟，事情的发展已经很清楚了。

　　吉坂一边黑进直播间，一边忍不住出言嘲讽:“不愧是你们组织出来的人，道德绑架用得真妙。这个叫松田的，如果怕死拆弹，以后不但不能继续当警察，还会被一大堆人追着骂。他登上摩天轮的那一刻，人生就彻底毁了。”

　　“我说了，我是警察，不是什么组织成员。”诸伏景光的声音冰冷，停顿几秒，突兀地笑了出来。

　　这种冰凉凉地笑属实渗人，吉坂眉头紧锁：“你笑什么？”

　　“我在笑这位天真的警官啊，竟然相信罪犯的话。”

　　“如果我是罪犯，就会给出一个错误的炸弹地点，让这位警官的死变得毫无意义，然后欣赏人们的愤怒和绝望。伟大的牺牲只会抬高警察的形象，荒谬的死亡才有趣，不是吗？”

　　倒计时七分钟，吉坂操作的手卡了一下。

　　“不要紧吗？你的热度都被抢走了哦。没办法，比起虚无缥缈的神秘组织，还是不知道在哪里的爆炸更能挑动人们敏感的神经呢。”

　　苏格兰微微偏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脸上的光。他仿若认真地叹惜：“毕竟生命是很脆弱的，稍不留心，就会‘砰——’一下消逝掉。”

　　“……”

　　倒计时六分四十秒，吉坂默默加快了操作速度，并认真思考把地址发给公安的事情。

　　倒计时四分钟，吉坂将炸弹犯的定位共享给了警方。

　　他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瞥了一眼视频里的红色数字，遗憾道：“可惜，现在拆弹也来不及了吧。”

　　倒计时三分五十五秒，松田阵平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大得惊人，隔着视频也听得清清楚楚：“犯人找到了！你快拆弹！”

　　“知道了，”松田把手机远离耳朵，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只要三分钟。”

　　倒计时三分半，吉坂按照定位调出游乐园的监控：“竟然就躲在游乐园的避难人群里吗？”

　　监控下的人群突然一阵喧哗，半长发的青年把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按倒在地，拳头直接打了下去，躺在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围观群众吓得纷纷后退。

　　身材高大，长相靠谱的警官迟半步赶来，先大声安抚群众，顺便不小心踩了地上的人一脚，然后才拉开萩原研二，给炸弹犯带上手铐。

　　倒计时五十五秒，倒计时停止，犯人被捕。

　　摩天轮在欢呼声中缓缓重启，载着得胜的警官安全回到地面。

　　萩原第一时间冲过去拥抱，一路挂在松田身上回到了炸弹犯旁边。

　　炸弹犯出乎意料的怂，看到松田阵平和刚揍过自己的萩原研二，直接吓得跪了下去，什么东西都招了。

　　是个典型的大圆满结局啊，吉坂关掉监控，仍然有些困惑：“避难人群那么多，就算有定位缩小范围，他是怎么锁定目标的？”

　　“是表情，在犯人被找到这个消息出来的瞬间，他的表情一定和普通的避难者不一样。”诸伏景光回复。分析表情可是萩原的强项啊，更何况关于松田阵平的安危。

　　“哦，这只是情报分析中很常见的一项，我的同事也很擅长。不用担心，等他找到这里，你可以直接向他请教。相信他不介意教教你。”诸伏景光慢悠悠地威胁。

　　吉坂默默调出之前和公安的对话，发送地址。

　　另一边，炸弹犯在被押送回警局的路上，遭遇狙击，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