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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番外七 ...

  •   【倪朝】

      推开门,迎面撞上慌慌忙忙要外出的人。

      “干嘛去?”“你干嘛去了?”

      拉着帘,屋里昏暗不见天光,李响的外套团在手里,口袋外翻……

      把人按着坐下,顺眉心向上揉了揉他早起蓬松的头发,“我去开体检单了,要交钱,就把钱包拿走了。”

      李响耳鬓还留着枕巾压出来的痕迹,目光追着我去拉帘的影子。光从高窗透进来,一缕穿过人的长睫,惺忪着还没睡醒。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感冒,不用查。”

      嗓音略低哑,估计没全好。

      挂号单被卷成纸筒点在他头上,“你想多了宝宝,这是婚检单。”

      李响盯了我好半晌,舌尖不自觉舔了下唇边,嘴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捉住我手臂巧劲拉进他怀里,揽腰依偎着。

      垂手在他肋上掐了把,“别在这儿得了便宜卖乖,昨天的事还没完呢。”

      李响从善如流,“我昨天有点过激了,等咱们回来,我去给我爸赔礼道歉。”

      避重就轻。

      俩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暗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只催人去洗漱。

      抽血做完各项检查,等报告的间隙,我俩一人捧着一碗濑粉研究医院的饭是怎么做到寡若白水。

      买饭的李警官理直气壮,“健康。”

      “禁欲也健康。”

      李响环视一圈,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挺好的哈。”

      化验单是林院长亲自带来的。

      三年前的车祸闹得沸沸扬扬,他想不记得我俩都难。

      各项指标几近于优秀,林院和蔼亲切,“想即刻备孕都完全没问题。”

      “谢谢林院,借您吉言。”李响颔首致意,官方又妥帖的微笑,从我角度看过去,却总觉得这人俨然一副要开花似的。

      深秋的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吹动副驾上人的碎发,露出那双克制不住笑意的眼睛。

      报告被李响反复拿在手里阅读,握着塑料夹的指关节上血管轻轻凸起,翻了又翻。

      “李响,你小心晕车。”

      他闻言抬头,扬着一张灿烂的脸,“那不看了。”说完又闲不住地拧了瓶水递到我嘴边。

      其实不渴,但还是就着他的手倾身啜了口。高速上车多,前倾的姿势不稳,这个牌子的瓶口又大,难免溅出几滴水。

      李响用手背替我把唇上的水珠蹭掉。温热的皮肤相触,刚刚目光一扫而过的青筋在唇边摩挲后即离。

      视线怅然若失地跟着收回去的宽厚手掌游走,就见人自然端起剩下的水仰头把药喝下去。

      斜晖洒在李响滚动的喉结上,分外柔和。

      在他看过来前转回头,将注意力集中到路上。时间和我们初见那天差不太多,一样的深秋、一样的近黄昏,天气却不甚相同。

      不再大雨滂沱的京海,清辉载着如絮白云悠悠,天一角像浸在糖水罐头里的橘瓣,浮光跃金,俏丽跳着向东晕染,轻扬零落远山绿林间。

      透进来的软风里有花香、有叶落、有鸟鸣声、也有从那个秋天一直延续至今的心动。

      今天天气是真的不错。

      蒸汽挂在玻璃门上,围裙在一再坚持下被套在刚退烧没多久的病人身上。

      不理解,但尊重。

      不尊重的话,这人就会挑着眉,在奶奶看不见的角落,默默拿起被我切成条的“土豆丝”,暗戳戳无声嘲笑。

      居家的紫色吊带轻薄修身,替我解腰间围裙的手却没趁机揩油,只是用手肘箍着往外推我,“再去穿一件吧,开着空调呢。”

      恶劣又正派。

      孙爷爷下班回来,厨房还在忙碌。

      老爷子逗小孩似的,边说着“猜猜爷爷给你带什么了?”边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大束绣球花。

      各色团着中间的红,锦簇热闹。

      老爷子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神容难掩失落,“时间过的真快啊,感觉昨天还得爷爷扛在肩上看高的小丫头,明天就要结婚了。”

      我一向泪水多,霎时不自禁红了眼眶,水痕顺着两颊满当当噼啪掉在花里。

      爷爷手足无措,“诶呀呀,这孩子泪窝子怎么这么浅,老丁,你快来!”

      匆匆赶出来的奶奶一看就明白了,边数落爷爷,“你说你逗她干嘛”,边给我擦拭眼泪,“行了不哭了,一会哭得人家不愿意娶你了。”

      李响赶紧表忠心,“娶,什么样都娶。”

      两个老人围着,他挤不进来,只好用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我,指天发誓的样子虔诚地像是生怕我下一刻摇头悔婚。

      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奶奶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丢人样儿,自己哭吧。”转头目光一凛,爷爷了然地跟着她。

      被刻意留下的李响牵着手臂把我揽进他怀里,半揶揄半认真,“两天哭了三次,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他胸膛结实下是怦然加速的心跳。

      环住人腰腹,哽咽了一下,把泪退回去。

      微仰起头,将他看着,一字一句,“李响,我现在的眼泪,是因为太幸福。”

      “李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期待明天的到来,也没有人再比我更想嫁给你了。”

      碗碟挨挨挤挤。鱼汤、煎蛋……三年前的误会到今天也没解开。

      倒是比之前胆大了,身份一变,给我夹菜也不背人,坦坦荡荡把我挑食留炖盅里的胡萝卜夹走,大大方方把自己汤里的煎蛋铺到我饭上。

      桌对面的二老,爷爷乐不可支满意,奶奶嗔曳了我一眼——

      太冤枉了,我真没欺负他。

      解释不清。始作俑者还扬下巴示意趁热。这人,总在不经意间把照顾别人的当己任。

      慢慢嚼了嚼碗里的爱心煎蛋,甜丝丝的,估计奶奶在鱼汤里加糖提鲜了。

      “李响,家里父母身体怎么样?”

      “我妈妈去世的早,爸爸身体还好。”

      家长多就这点繁琐,差不多的问题,同样的答案已经听了三遍……李响倒是不嫌麻烦,有礼地又重复着。

      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聊天,拿起斟着水茶碗,低头饮茶。

      菊普,入口清爽,香气低沉。

      孙爷爷爱茶,在北京的时候,我家老爷子得了什么好茶都想着法给人送去,这些年离得远了,每年清明春茶送到大院,他泡时总是念叨老友。

      好在孙爷爷明年返聘结束后,就算得上彻底退居二线,到时候俩老头凑一块,玉渊潭的鱼要遭殃了。

      “李响,不瞒着你,从上次来,这几年我一直留意你,是个好孩子。老头子我子女缘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喊我一声‘爷爷’?”

      转折太快,嘴里的茶差点呛出来,忘了吞咽,时间静止了几秒,震撼地去看身边人。

      仍沉浸在家常里的李响更诧异,浓眉下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

      心念所致,他也下意识看向我。四目相对,旋即盖回茶碗。

      落瓷的声音不算小,目光聚焦过来。

      “我不同意,凭什么他一句‘爷爷奶奶’没喊,就把我娘家变婆家了!”

      发愣的人也反应过来,郑重起身,端起茶碗恭然矮碰二老的杯子,“爷爷,奶奶。”

      改口的红包估计老太太一早就准备的。我俩一人一个,这回厚度一致。

      “婆家”客房就好分得多。明天就领证,规矩自然没那么繁琐。

      老太太把我常用的那套铺盖拿过来,关门的时候还嘱咐,“别睡太晚,明天还得早起去照相。”

      今晚事出实在突然,肘支着头坐在梳妆台的木凳上看着李响动作麻利地收拾,恍惚还有些愣神。

      目光在思考里难以聚焦,再一抬眼,铺好床单的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拉我起身。

      昨晚没睡好,腰后酸疼,干脆把力都卸给他,任由李响牵着往床边走。

      没直接让我坐下。反而握着手腕略一用力,把我带伏到他身上。

      腰间被温热的掌心扣住带着力度揉按。

      撑在人两旁的双臂干脆松下,枕在李响肩上用指尖拨弄他下颌的青茬。

      他被弄得痒,腾出手来捉我。

      抬高手臂躲着不让,他擒不住就耍赖,一个挺身,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我翻了个面。

      天地颠倒,李响掌心的薄茧磨在我腕处,还犹觉不尽兴地牵着另一只手箍在一起。

      曾经一提就把我救离车祸的手臂虬结有力,自知之明下连挣开的反抗想法都没有。

      脖颈的脊椎枕在软床里,懒散又专心地透过他的瞳孔数自己睫毛。

      “倪朝。”

      “嗯?”

      眼目所及,李响神色间尽是柔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谢谢。”

      刚刚呛到的后遗症仿佛这刻才迟钝上泛,笑咳了好几声。

      反问,“谢我什么?谢我把娘家贡献出来给你做后盾,那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今天的事真的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面子再大,也支使不了一省之长啊,那是你自己的功劳。”

      他轻轻笑起来,被说得面颊上泛起几分生理的红。

      趁势把昨夜想了一晚的话徐徐道出来,“你应该重新评估一下你自己,李副政委。”

      “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能力差的人是不会连续几年大比武第一的,不够正义的人又怎么能在抗震救灾时断了一只胳膊也不肯撤回。”

      “李响,你在我心里一直是英雄,也不止在我心里。我爸那么为难你,也会私下训我,不让拽着你受过伤的手臂胡闹。他们都知道你是英雄。”

      忍着鼻酸追着人不肯看我的眼睛,“所以,英雄,你真的想好了放弃所有的一切,去做个打字员吗?”

      窗外的夜深得看不清晦明,顶灯被身上人遮得严丝合缝,暗让整个画面的饱和度加重,他鼻梁上的驼峰尤其清晰。

      失神地想起一个记不清在哪里看到的冷知识——孩子的鼻型大概率会遗传父亲。

      那小孩还真是有福气。

      一直缄默圈在身上挡光的人突然俯压下来,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

      “李响,你的申调如果再不撤回来的话,后年我调到香港,你去哪哭呀?”

      李响被我说得一懵,不敢相信耳朵,又似乎确认般蹙眉低头。

      乘机挣脱形同虚设的禁锢,四肢并用像藤蔓缠上他,观察着人数次变化后愈发复杂的微表情,“你为什么总亏待自己,为什么不相信我会为你做什么呢?”

      嗅到危险已然后知后觉。

      那一夜的对弈他凶得出奇,不知轻重的冲撞,蛮不讲理地捂住我的嘴巴消音。

      赤裸的胸膛压上来,他的宽肩是我在风雨里唯一的浮萍,所有的恳求都被吞进腹中。有苦说不出一句。

      耳朵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紧张、心跳、羞耻让整个人都泛麻,颤动着恐惧爷爷奶奶会起夜喝水。

      偏他使坏惩罚我的隐瞒。

      捻着我的理智,撩渴着肌肤又倏地置进泉眼,极端吃干我最后气力。

      李响吻着我抬头对视,他眼底湿漉漉,情丝却在燃烧,那把火点在整间屋子,逼我应下再不隐瞒的誓,才大发慈悲散在浴室里。

      警官变老公的过程是迷糊的。

      这人愣是折腾到见天光才假惺惺拍拍我后背说快睡觉。

      谢谢,没有你,我昨天晚上就睡了。

      早餐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瞌睡,到民政局时都要李响牵着往前走。

      惹得婚登员问了我好几遍是否自愿。

      “自愿的,我愿意嫁给他。”

      拍出来的照片效果倒是好得很,皮肤出乎意料的润,上了淡妆后两颊还自内透着薄粉。

      怪不得西游记里的妖精都讲双修……

      盖了章,李响的笑就藏不住了,怀揣着两个红本本,脸上有种莫名的光荣感。

      “要不要带你回去补觉?”

      摇头。

      “我约了个朋友,一起吃午饭。”

      李响笑着应了,按照我说得地址开过去。晌午的光晃动过树梢从车窗打进来,照得他神采奕奕,一点不像只睡了两个小时的状态。

      扪心自问,我比他兴奋的程度差不了多少,只是努力绷着,生怕这几年的眼霜钱白瞎。

      餐厅是四面玻璃幕墙的设计,建在一个小花园之间,竹枝松木,秀气又别致。

      路上堵车,我们到的时候嘉蓓已经在订位上坐了一会儿了,看到我们进门,离老远就招手示意。

      “响哥,朝朝姐!”

      惊讶是难免的。好在刑警队长反应灵敏,一串连就想明白了因果。

      “所以你的线人是郭局女儿?”啼笑皆非,“我说这小姑娘那时候怎么总搁局里晃荡。”

      离桌子还有些距离,凑李响更近些,伸出一根手指摆了几下,压低声音和他八卦,“她晃,是因为她喜欢你们局里的陆警官。”

      “陆寒?”

      “小姑娘嘴巴严,我只知道姓陆。你抽空帮她撮合撮合,这可是咱俩的小红娘。”

      李响笑着揉了一把我肩后的头发,点头应下。

      “朝朝姐,你俩也太黏糊了吧,走路都要说悄悄话。”嘉蓓边打趣边在随身包里取出一套文件夹递给李响,“响哥……不对,姐夫,这是我爸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李响道谢后把东西收进了包里,旋即把菜单推给小姑娘,“姐夫请客。”

      嘉蓓在京广读研,她们专业课多,匆匆吃了饭就和我们道别。

      送她的提议被婉拒,李响还是把人叫住,从包里掏出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糖递给她,“喜糖。”又等人走后,修长手指剥了一块喂给我。

      “什么时候准备的?”

      “很久之前了。”

      探手从人掌心拿过糖纸,“不会过期了吧?”

      鼻尖被人轻弹了下,“小没良心的,不感动就算了,还在这泼人脏水。”

      用餐的人走得差不多,李响干脆把我拉进他怀里,下巴搁在我肩上,“一会去哪儿?”

      把玩着人的手指,侧头看他,思索一下,“奶奶这个时间估计在休息,咱们回去怕吵醒她,要不去酒店?”

      “行。”

      他口中的行是带我故地重游。“标间,一件就好。”

      蹙眉疑惑地看着李响,“为什么不要大床?”

      他促狭挑眉,故意道,“对你名声不好。”

      “李响,咱俩现在是合法夫妻诶!”一时摸不着头脑。

      “哦,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双颊一下子火热,斜睨人白了一眼,“那就标间吧。”

      嘴硬的代价是睡不好。

      另一张床整洁如新,李响非挤在我的床上,还箍着不让走。

      李响干燥的手掌流转在衬衫里,贴着我腰线摩挲下行,呼吸拂在锁骨间。艰难推他,纹丝不动。

      忍不住服软,“别折腾了,真的很困。”

      “那你回答我。”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让我睡觉吧,求你了。”

      心满意足的人收手环住我揣进他怀里。

      房间里没开灯,帘外影影绰绰,我的爱人在身边,体温交融,半梦半醒间恍惚听到应答。

      他说——

      “午安老婆。”

      于是心道,“午安,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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