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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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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朝】
“吃饭了吗?”
“我不饿。”
“陪我去吃一点吧。”
李响不再推脱,站起身来拉我。
长于一千个昼夜后,契合的一双手重新交踊在一起。
固在关节上的积年枪茧仿佛比分开时更厚。指腹轻拭,被人红着脸回握住。
新奇地盯看他。
炽热的视线被回避。
常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我家这个,三秋不见,被偷换成纯情少年了?
阿皮亚傍晚的海风是涩的。
日色斜倚,涵空照影,树冠丰茸,夹杂着混乱的人声、花香、和不知名的果蔬气。
像萨摩耶这样的海岛国家,说起来,十几年里经历的大小水患数不胜数,是以,常驻民大概已经在心底和大海的发难讲和。
灾后不久的街上交谈声密密匝匝,除了无处安放的屋脊残骸横在原址讲述海啸危害,其他人各行各事,各自生活,偶尔闲言碎语,无空悲哀。
摊贩支起小旗继续售卖,从璀璨琳琅的水果车里挑出心仪的冰镇蔬果。
我和李响各自一手拎着,一手相互牵着,不自觉慢下速度,沿主街散步到海边。
阿皮亚海滨的蓝色夜晚,像湛蓝色的琥珀,一切钟表失去了时间观念。
诺大沙滩上,耳边簪着绮丽的木槿花和鸡蛋花的行人随着夜幕逐渐散场。
藉草倚树纳凉,不远处峭崖壁立,被巨浪磋磨后石骨尽露,潮水退而复涨,带走了滩面的贝壳。
水汽泱泱,远景氤氲不见,恰似寰宇间只剩我们两个。
被暴晒一天的沙仍然烫人,久坐疲倦的腰舒展地贴上去,乏累被温床驱走。
第一口清甜的凉意从西瓜入喉,冰得一哆嗦,双肩仰靠在树干上侧头看李响,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他耳鬓。
星目皓齿,眉如墨山,轩然霞举。几年的高位养得人更加不怒自威。
可等他转头和我对视时,眸底的温和好像一帧一幕重叠回从前。
又不大相似。
记忆里初见的“37”警官,眉心中始终展不开的郁色,在面前的李响身上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望向我时化不开的思恋。
一瞬间失焦。
漏掉半秒心跳。
怎能不明晓这心意。那不只是他的三年。我又何尝不想念。
长夜没有尽期,海面浮漾着玉色绸缎的月,从峥嵘山野刮来的风越吹越热。
意夺神摇,恍惚问出一句——
“你要不要亲我?”
李响目光灼灼,下一秒欺身俯允。
整个人被他箍在怀里。手臂勾上他脖颈。
唇齿间留带着鲜腴的清甜,吻得很深,酣畅而热烈,舔舐着对方生命。
呼吸在诉说,风在工作,带着椰叶沙沙作响,银河与波涛翩然起舞,不时有一两个星逡巡、流窜、闪烁。
忽惊觉,南半球相反的季节里,这儿不是秋
是春。
是复苏万物的春。是枯荣初醒的春。是浪漫烂灿的春。
胸腔不受控跳动起烈焰,相亲的灵魂在暗夜中无比恢宏。
难舍难分。温软的触感令人着迷,唇边已经酥麻肿胀。
爱意让人总想肌肤相连,于是拉人倚在我怀里。
他额间熨不开的褶皱在指尖下一一抚平。李响只乖乖躺着,任我动作。
劣根性让人在盛景里下意识幻想破败和糟朽的另一头。
瞬息怔忡。
爱肆意疯长,分离的恐惧随之袭来。
卓别林的“有限温存,无限辛酸”惶恐出现在脑海。
我们如此相爱。
血肉构成的心脏被猛地攥住,长指甲戳留下创口,涌动着酸涩。
“李响。”
高挺的鼻尖轻哼,“嗯?”
手指描摹着他眉眼的轮廓,泛青的胡茬粗糙扎人。
摇头,“没事,就是想喊喊你。”
李响轻笑,擒住作怪的手平贴在他脸上。
“你是请假出来的吧?”
“嗯,局里批了年假。”
“多久?”
“二十六天,刨去路程,还有二十天。”
“足够了——”
李响翻身望向我静候下文。低下头与他四目相对。
月的光明落在他长睫投下翳影,带着玫瑰香气的晚风将我坠在身侧的发丝和他的缠在一起。虚妄得不像话。
命运之神没有怜悯心,故事的情节总是跌宕起伏才能扣人心弦,明天和意外无法预测谁先降临,深知前路不易。
彼时我们正身处在彼此一生的黄金时代、没有苦难、没有黑暗,只有一个红灯变绿的路口——前行还是分走。
我不要分道扬镳。
我要他。
“二十天足够了。”
"李响,你要不要结婚?"
他缄默不语。回答我的是铺天盖地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