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青]循环》JilyPotter

8、赵吏往事

　　（十五）
　　胜利就在眼前！赵吏咬牙强忍着身体各个部分拼命传输的疼痛信号，马上就恢复正常了，他的灵魂，夏冬青的灵魂……

　　在度过最大危机后，众人的脚步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走越急，他们在地下闹出的动静保不齐已经被冥界上层所察觉，多一分犹豫就可能多一份暴露的危险。

　　“看来就是这里了……”赵括喃喃自语，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与想象中严防死守机关重重的楼阁完全不同，这所谓的“灵魂储存之地”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矮矮小小的洞穴，探头望去里面星星点点的金光不断散发迷人的光辉引诱着来人深入。“不会这么容易吧？”赵吏有些疑惑，“大家先别冲……”

　　“赵吏我已经找到你的了！”那个“动”字还在喉咙里就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娅，那个他不知道该用武力法术过人还是无知无畏来形容的天人，在大家伙驻足观察洞口情形期间一个鸟悄咪咪的闯了进去，还完好无损的出来。她大大咧咧的把手里的瓶子甩了过来，吓得赵吏直冒冷汗。“这里的结界和陷阱都是针对你们冥界的，老娘跟你们不是一路人，免疫～”

　　“那也不是你随手扔东西的理由啊。”赵吏嘀咕，他低头望向瓶子。可乐罐大小的瓶子里一团金色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烧，或许是感受到主人的召唤，自打进入他手里后这火苗就愈发活跃，不断的冲撞着瓶身颇有破瓶而出的架势。他打开瓶子，火苗迅速飞出闯进他的胸口。

　　灵魂融入身体的那一瞬间，赵吏觉得自己像是被投入于温泉之中，那由胸膛散发出来的暖意如潮水般一层层的向全身扩散。

　　归位的灵魂犹如一把钥匙，在进入身体的同时也再次推开了封印记忆的大门赵吏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悬于虚空之中，脚下原本坚实的大地忽然裂开，许许多多的场景洪水般向他冲来。待潮水退去，他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条陌生的河流之畔，这里阳光明媚完全没有冥界的压抑。

　　这也许就是他的记忆世界？赵吏有些犹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发去寻回自我，但好在没有多长时间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就匆匆忙忙的挤入他的视野之内。他仔细的打量那孩子，他身材瘦小，眼神空洞，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贴在额头上。“小使，快过来。”这温柔的女声忽然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一根弦，赵吏和那个小孩一起回头，一个满面的笑容也掩饰不住眼里悲伤的女人正敞开怀抱看着小男孩。赵吏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那眉毛，那鼻梁，以及那脸型竟与他是如此的相似，一时恍惚间，赵吏以为他在看着一个女版的自己。“阿娘～”那个名为小使的孩子带着哭腔猛地朝自己的母亲扑去，“对不起，路上捡的野菜都被人抢走了，他们还把我扔下河……”

　　“没事的，没事的。”母亲将小使紧紧搂在怀里，“很快就不会再挨饿了，相信阿娘。”她嘴上安抚着，可赵吏却注意到她眼角流出的泪水硬生生的在满面泥污的脸颊上冲出了两道泪沟。

　　“快跟阿娘过来！”赵吏敏锐的捕捉到了附近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还是很多人在朝这个方向走来。女人很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慌慌张张的拉起小使就往河边走。

　　“听阿娘说，这个河里最深处，据说有一条很肥美的大鱼，如果能抓到就够我们一家子吃一周了，你可以吗？阿娘知道你是家里水性最好的啦。”她一边说一边还在紧张的回头张望着。
　　“好哦！阿娘你等我！”小使一下子开心起来，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而一旁旁观的赵吏只是苦笑着，他只能看着幼年的自己与母亲永别。

　　小使再次浮出水面，他想跟母亲汇报，水下实在太浑浊了，总有殷红色的液体不断干扰着他的视线，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他奔回自己的家，可哪里还有家呢？原本平和的村镇已经化为一片焦土。

　　“那边还有个活的！”嘈杂的声音，一队衣衫褴褛的士兵吵吵嚷嚷的把他围堵在墙角。“年龄小了点，也太瘦了。”“这还是个小孩子，是不是？”“是个屁，你不弄他我们也都得饿死，这狗屁军粮运到现在都不知道运到哪个狗肚子里去了！”“就是，不搞他等他长大参军来杀咱们？”那群粗鲁的士兵将包围圈越压越小，他无路可逃。

　　“卧槽！你个小兔崽子！”最靠近小使的士兵突然发出惨叫，只见那孩子手握刀尖趁其不备一把夺了过去，他恐吓似的胡乱挥舞着，逼着他们散开，等留出一人宽的空隙后便飞速夺路而出。

　　“也许当初还不如直接淹死在河里更舒服。”赵吏看着他自己哆哆嗦嗦的缩在阴冷的山洞里，连生火的条件都没有。他迷迷糊糊的睡去，也许是过于的疲惫与虚弱，连有人经过都未曾发觉。一身披黑色斗篷的蒙面男子定格在洞口打量了他许久，默默放下一包看不清楚是什么的食物后离去，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赵吏看到了那异常锋利且熟悉的眼神。

　　“等下！”赵吏试图跟随他的脚步，为什么这一时期白起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了他一命？可是他刚开始挪动，整个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光明再次涌现在他眼前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幼童，此刻的他头戴斗笠，目视着一位伤痕累累的战士挣扎着站起来。“谢…谢谢……”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完全不敢相信此刻自己依然存留于人世。这就是他和木兰的初遇吗？赵吏看向自己，此刻的他正默默放下身上最后的行囊并交与了她。“好好活下去。”他转身离开，木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敢问您是何方神圣？”

　　过去的他没有停顿，只是简单回复了两个字：“无名”。原来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舍弃了所有过往，孤身漂泊于世间了吗？赵吏摇头，他紧随自己的步伐朝幽暗的森林走去。

　　穿越幽暗的密林，他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之中，叽叽喳喳的鸟儿和悠哉奔跑的野兔群都在告诉他这里可不是什么人口聚居的好地方。他四处张望着，附近完全没有人类居住过的痕迹，难不成这是他变回野人重返自然了不成？胡思乱想的他，连身后传来的琴声都充耳不闻。

　　等他发现这一点并急匆匆赶往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那片原本只属于他的净土此刻也已遭到外界的侵入，一人一琴一鬼的宁静此刻也只剩下残破的桃枝和断裂的琴弦。他只能怔怔地看着自己起身，准备奔向那再无归途的黄泉之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吏忽的加快了脚步，他冲到无名前面扭过头来盯着自己，表面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的眼神下一股海啸已经在暗暗酝酿中。

　　黄泉，孟婆，三七，之前纠缠着他的身影一一展现在他面前，他杀了孟婆，欠下了一世的债。他坠入洞底，在蚩尤的村庄遇到了正在闲逛的茶茶……

　　“这就是挑战失败的下场。”赵吏与无名同时仰望着祭台上的茶茶，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那个女鬼已经被打入轮回，而你则永生永世作为鬼差囚于冥府。”他看着茶茶轻盈地跳下祭台，看着她一步步走来，伸出了手。

　　此后世间再无高僧无名，唯留鬼差赵吏游戏人间。

　　赵吏成为鬼差时间虽有千年之久，但大多数时间他总是一个人浪荡于人间，孤身去体会那繁华与纷乱，不断的消磨他对人世间的热忱。活的太久，经历的太多，人就渐渐麻木了。纵览下来，这一千多年时光里，也就那么几件事让他能念念不忘：

　　从现在的角度来看，赵吏发觉也许刚刚成为鬼差的那段时间反而是他这一千多年来过的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候他还没有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也没有去人间经历那么多的磨难，他只是“安安生生”的窝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每天思考的都是接下来要怎么和同僚们鬼混。

　　初来乍到，作为纯新人且无记忆的他并没有别的小白兔那么乖，他好奇而又胆大。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者刻在骨子里的天性终于肆意绽放，他那时候并没有学会现在这样的伪装，他直接将不在乎“权威”的特性挂在脸上，这让他在整个新人培训期间总是成为所有先生们的焦点，除了白起。作为带他的主要领导和阅人无数的将军，他似乎已经习惯带领一群“问题儿童”并用自己软硬兼施的方式来让他们心服口服。在他的精心“关照”下，对他的怂似乎也已经刻入赵吏骨髓，即使二次失忆也没能完全摆脱阴影的那种。

　　不过有些反常的是，尽管雪花般的投诉信件堆满了茶茶的案板，但冥王似乎对他格外的容忍，对于那些出格的行为也没有过多的加以责罚，而这一时也成为了众多老摆渡人口里的热门八卦。

　　过了最初的实习阶段，在和自己的搭档木兰正式分开独当一面后，赵吏的记忆开始变得单调且乏味，除了偶尔慕容和木兰还会过来找他叙叙旧聊聊天鬼个混，时不时跑到黄泉孟婆庄看看三七，和她讲讲人间之事外，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特别铭记于心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心的游戏人间罢了，哪一天也许遇到什么危机直接灰飞烟灭。直到三七的死，让他的心里增加了一个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疙瘩，也让他在这几百年吏头次对于自己的来历产生了怀疑。他绝不只是一个单纯的鬼差，可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求答案，唯一一个可能知晓并愿意告诉他的人也已经不在了，他还能去找谁？他还像往日一样大大咧咧的活着，只是内心怀疑的种子终究还是扎下了根。

　　赵吏一步步跟随过去的自己前行，盛与衰，和与战，聚与散，生与死，人间百态他尽收眼底。不知不觉间，他从引导者渐渐转变为旁观者，每日只是循环于找—送的无限循环之间。他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么能量满满的去送走每一个鬼魂，更不会再那么主动的去涉入那些鬼魂身后的故事。众生皆苦，他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两千余年的封建王朝制度最终还是迈入尾声，从表面上看，清朝末年似乎与之前的改朝换代并无差别，除了增加了外来因素。腐败的当局，软弱的外交，觊觎的列强，挣扎在最底层的百姓，它们混杂在一起，共同熬就了封建王朝的最后一碗毒药。

　　千年未有之变局，这是20世纪初常常挂在很多有识之士嘴边的新鲜词汇，变？还能怎么变？赵吏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世道又一次陷入了最令人绝望的低谷。之后的事情似乎也和他预料的走向差不多，推翻旧王朝，迎来的不是短暂的喘息，而是更加疯狂的分裂割据，外敌入侵。天，似乎不会再亮起来了。

　　赵吏看着过去的自己，这时候已经麻木到连冷漠的面具都不愿再戴上的地步。也许是这一时期阴阳颠倒杂气横生，他的身体渐渐出现了许多问题。他视力越来越模糊，体力也出现了明显的滑坡，就连灵气也不能很好的运用起来。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回冥界调养一段时间或者在人间“采药”就可以修复。只是这乱世之中哪容得下他如此休息，至于采药…他现在完全提不起兴趣来，反正睁开眼看见的也是被抛弃于荒野的孩童；青楼里卑微求存的女子；横行街市的日本人。这眼睛，不睁开也罢。

　　赵吏叹了口气，即使是回忆，他也不愿在此处过多的停留，他要继续向前，去迎接他的黎明。

　　阿金，这个看似普普通通，丢到部队里几眼都难以认出的青年，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彻底改变了赵吏鬼生轨道的那个人。赵吏依靠着树干，看着阿金小心翼翼递给自己水壶后又像模像样的敬了个军礼。前世今生都一样呆，这是他起身离开前作出的最后评价。

　　“我不想他和我一样靠出卖灵魂活下去！”赵吏忽然被自己和般若的这段话所刺痛。现在看来，似乎他的每一次保护都以悲惨的失败而告终：琴里的女鬼阿春，被“腰斩”的阿金，还有…夏冬青。提起冬青，他内心又是一阵绞痛，那个他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最终却也落得了和他相同的、失去灵魂迷失自我的命运……

　　阿金走了，赵吏怅然若失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当初阿金的眼睛在进入他体内时那火辣辣的痛感似乎仍萦绕在他眼眶。这荒谬的命运让他与阿金相遇，让夏冬青失去了眼睛又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蚩尤的备份还被他无无意识的还了眼，到最后还是……赵吏握紧了拳头，现在他一想起冥界重逢时冬青孤单而又倔强的样子，想起他迷失自我时躲在被子里极力掩饰的啜泣，还有他闭着眼睛只能依靠灵力感应和自己的帮助才能在复杂的冥界里生存的样子就钻心的痛。冥界一直宣传的狗屁因果报应轮根本就是个笑话，不然阿金和夏冬青，为什么会碰上他？

　　“赵吏…赵吏？”

　　是冬青的声音，赵吏暂时放下了思绪，环顾四周却也没找到他的影子。

　　“吏吏。”冬青又在喊他，是现实出现什么问题了吗？现实？！

　　赵吏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望向他，看来刚才他的的确确是沉迷在自己的回忆世界里差点没拔出来。

　　“太好了，吏吏！”冬青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我生怕你会出什么事，你一直在念念叨叨的可太吓人了。”

　　“夏冬青你……”

　　“刚才在你回忆的时候啊，我听白起说了好些当初带你的故事，有你这么个二进宫的学徒也确实挺难办的。”冬青无视了赵吏的疑问，自顾自的讲起来他的听闻。
　　“夏冬青！”赵吏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的焦急，他不由自主的抓着冬青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他。

　　“你的灵魂呢？”

　　（十六）
　　“你看，这里曾经就是我们生活过的家园。”茶茶流连于木屋之间，她步履轻盈的窜进了其中最大的屋子。“这里曾经就是我的家……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就经常在这里生火做饭，吃完饭后哥哥会经常去祭台那里与族人一起祭拜神明。”提起神，茶茶脸上流露出鄙视的神色。

　　可惜啊，不愿服从于昆仑的原人，最终还是不敌天人。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反抗，只会让你输的一塌糊涂，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茶茶轻轻抚摸着屋外的支柱，上面被利器雕琢的痕迹依然清晰。这里的一切痕迹都被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因为在那一日后，再无人踏足这片土地。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就在她“受封”为冥王的那一日，站在高傲的天人那边的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大轰鸣声……等她反应过来飞奔回故土之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热闹的村庄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深邃的无底洞，随后在天人的“安排”下，新的土地逐渐填补了洞穴，而她的家乡与她的族人一起，被深深的埋葬在了冥界。

　　“你知道吗？”茶茶面对自己的秘书冷笑几声，“这个冥界，是以我的族人灵魂为牺牲建立起来的。”

　　失去了哥哥和其他族人的她，作为冥王被囚于冥界的她，被迫迷失于这个幽暗阴森的世界。没有温暖的阳光，没有潮湿的海风，更没有熟悉的家园。而等到她再次发现故土，早已是几千年后，那时候的她，刚刚差人从人间偷走了一把琴，她在那里与主人打了个正着。

　　茶茶还记得，那是百无聊赖的一天，她因为那把弹拨不动的琴而生着闷气。那时候她的身边人，具体是谁她早已忘却，在她身边提出了“何不将弹琴之人一并带入冥府？”的建议后，她心动了。她独身一人避开所有鬼差前往黄泉，那一天恰巧也是人间通往黄泉之门大开的日子，只是一会儿，冥界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也不会打破她和昆仑的约定。

　　过了孟婆庄，就到黄泉了，她兴致勃勃的脚步却在距离孟婆庄咫尺之遥时被打断。那是什么声音？茶茶不安的四处张望，沉重的悲鸣声不断刺激着她的耳膜，那声音并不是来自孟婆庄的普通鬼魂所能发出的，茶茶俯瞰土地，意外地在孟婆庄附近的一个枯井边发现了一丝端倪。

　　是风，枯井旁一个毫不起眼的泥洞口里不断有冷风冒出。这下面一定有东西，茶茶的好奇心被激发，她运用法力打开了这被粗糙掩饰过的入口。

　　这里是……她抚摸着冰冷的玉石，闭上眼聆听着玉石下似有似无的悲鸣声，体察着被镇压于下的灵魂一点点的消亡，直到只剩下那最后一丝残魂。“昆仑！”茶茶捶打着玉石，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她孤注一掷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击破这枷锁，剧烈的崩裂声似乎预示着胜利就在不远处。可是，伴随着玉石晃动而来的是地面剧烈的晃动。她飞回黄泉，只见黄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土黄色的天空也与地面保持着同步的震颤，看来那昆仑玉绝非仅仅起镇压之用，恐怕冥界的存亡都与之息息相关。

　　也罢，这就是命吧……茶茶漫步于村落之间，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当年的模样。“诶呀，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当初一起掉下来的吗？”茶茶惊喜的在自己的房屋里发现了一枚鸡蛋大小的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蛋。在这充斥着死亡与新生的地方，它还能孵化出来吗？

　　“来者何人，擅闯冥府？”茶茶直起身子，逼视着静静站在她身后的黄泉里的不速之客。

　　“在下特意前来讨回一件东西。”对面的男子同样无所畏惧地注视着她，只见此人身着白衣，项带佛珠，面对她的逼视依然淡然如初。

　　“哦，你就是那把琴的主人？”茶茶反应过来，她原以为能奏出如此动听乐曲的必然是一位很有趣的人，这与眼前的这位修行者的形象相差甚远。“不可以，而且，你来到了冥界的禁地，连你也不能回去。”

　　“我既已擅入黄泉，便已抛弃此身，唯愿冥王肯抬手将琴还于我。”

　　“你觉得你已经修行到足以无需代价与我谈条件的地步了？”茶茶忽的对这个奇特的修行者产生了兴趣。“不然我凭什么答应你？凭你口中所谓的道义？”笑话，如果这玩意真的在世间行得通，那她的哥哥，她的族人们也不会沦落至此。“如果那把琴对你真的那么重要，那就自己过来取。”茶茶向他下了最后通牒。

　　佛珠散落，对面的男人纵有再高的修行在冥界也无法与冥王所匹敌。细细的银丝穿透了他的手腕并将其半吊于空中。“可惜了你这修为，一瞬间全部化为乌有。”茶茶走到她的俘虏身边，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我知道你的目的，琴里的女鬼，我早就揪出来了。”她十分满意的看到那人脸上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你输了，看在你意外帮了我个大忙的份上，那就留在冥界吧。”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茶茶环顾四周，这千年前的场景在他俩之间一次次的上演，爱这玩意真是害人不浅哪。不过，茶茶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当初她与无名对决时他的法力意外崩开了昆仑的一处封印，她还真没有办法找到自己哥哥被昆仑强行分裂的一部分灵魂下落的线索，更无法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来谋划这一盘大棋。

　　说来也是可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许是她真的过于自信，在找到昆仑封印蚩尤部分灵魂的地方后，她居然会让赵吏去执行这项任务，明明他才是整个计划中最不可控的变量。不过还好，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她找回了蚩尤剩余的部分灵魂，她还是有机会和哥哥团圆的不是吗？

　　茶茶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首饰盒大小的瓶子，里面有一束金色火焰在微微跳动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不要着急哦，哥哥，你的身体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一次，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沉重的脚步声从南部通道传来，茶茶向秘书使了眼色她便乖巧的隐入黑夜之中。站在祭台上的茶茶被来自黄泉的唯一光源直直的笼罩着，就像是舞台剧的女演员，在聚光灯下静静地等待着与她搭戏的主角的到来。

　　脚步声愈来愈清晰，茶茶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灿烂起来，来吧，这场由她亲自策划导演的复仇戏码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希望她精心挑选的男主角表现不要让她太失望才好。

　　“冥王大人。”脚步声停下的瞬间赵吏的声音便冒了出来，茶茶扭过了头，只见赵吏安安静静的站在祭台的边缘，也许是刻意的站位让他的脸半隐于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请您把那个男孩还给我。”

　　“你说夏冬青吗？没问题啊。”赵吏略带惊讶的抬起来头，凝望着高处的冥王。她扭开手上的瓶子，那金色火焰瞬间从瓶口像流水般涌出，渐渐散落地面化为人形，站在茶茶身边。

　　是的，赵吏松了口气，是冬青的灵魂没错了，他大步跨上祭台迫不及待地检查他的身体，看上去一切如常，甚至……连眼睛缺失的部分都得到了修补。

　　“冬青，走吧。”

　　“冬青？”

　　夏冬青缓缓睁开双眼，漏出猩红色的瞳孔：

　　“初次见面，在下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