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启航]诸星星事纪》LetheLy

3、废土（闲）鱼生③

　　8.
　　拉瓦作为无核理想家在这个好战的星球上自然有不少反对者，那天也只是其中这一。拉瓦的追随者同样众多，你养伤那几天，避难所的军队暗流涌动，经历了一轮筛查换血。

　　这些和你关系不大，伤愈后，你又回归了忙碌枯燥的实验室。今天下班，你坐在公共休息区域，仰望基地系统模拟的黑夜，璀璨的星河是核子纪元前的景色，与你在方舟上看到的有所不同。
　　消失了几天的拉瓦走了过来坐在你身边，他先像是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在你因脖子酸痛而转头时突然彰显他的存在感：“有一件事，天体物理实验室这两天有地表采样计划，刚好临近避难所军队的下一步目标侦查区域，我也会在；更巧的是地表最近有大风，或许可以观测到星星。所以我来问问你，你要一起去吗？”
　　“好啊。”你不假思索的答应。
　　拉瓦露出了第一天见面时那种诡笑：“只是其中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看，在我们这个种族看来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斗争的信号。”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点点头，虚心学习并移开视线。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情况，夸一个人他的眼睛真好看。”
　　你补充并惊叹：“拉瓦军士长，你的眼睛真好看。”
　　“——这是在直白地表白，基本上等同于说我们做吧。”拉瓦冷笑着说完下一句。
　　他观赏你的一脸震惊，最后说：“斯兰，你下次其他人说这句话之前，记得三思。”
　　拉瓦起身准备起开，你拉住他，寂静的风声中你抬起头，你的眼眸中是更璀璨的碎月流金，你说：“军士长阁下，那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吗？”
　　拉瓦没有继续向前走了，他向来是一个果断迅速的个体。他退回你身边，不由分说地把你拽起来，你努力保持平衡。
　　“上车。”
　　“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拉瓦露出了一种你此前从未看到过的笑。类人生物的脸部有上百块肌肉，使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微笑有千百种区别。
　　“我家。”
　　你看他将临近的会议推迟到了第二天上午，手动驾驶代替了自动驾驶，车几乎是横冲直撞地来到了他的住所。

　　狼青：“蓝星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你：蓝星人可以，至少试一试。
　　……
　　（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什么）
　　“你的意识，一直都在这里吗？”拉瓦没有明说。
　　“有的时候会离开。”你敷衍道。
　　“哦，那不许睡着。”
　　“呜……”你觉得在这个星之子的标签上，完全可以加上“独裁者”这一条。
　　拉瓦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其实意识被迫清醒且敏锐也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而且这可以说的上是体力活。

　　最后还是那个会议救了你。

　　“狼青，删掉刚刚的记录。”尽管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你还是忍不住用手遮住左眼。
　　“好的，影像和音频记录已经删除，但个体生理状况相关信息是实时同步逐光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刚刚您的荷尔蒙、心跳、体温等生理指标已上传。”
　　你深吸一口凉气：“本体和逐光怎么说。”
　　“他们看懂了，并且大为震撼。”
　　你拿起枕头盖住头。

　　手环滴滴滴的声音又把你吵醒，区区上班罢了，今天就是理事会打到废土了你也不起！
　　你的时间流速与感知本来就与废土文明感知大不相同，更何况在方舟上很难说有日夜循环的概念。简单地说就是你本来作息就混乱，避难所的军事化管理也治不好你的精神内耗。休息够了，你艰难地起身前往浴室，任由残余的液体随体位变化缓缓流下。
　　疼痛是难免的，但你也不是没办法抑制。你尽情地享受拉瓦住所奢侈的温泉沐浴，长舒一口气。
　　狼青不合时宜地出声：“领航员，你看起来像被殴打了。”
　　你带着满身痕迹没入温水中。
　　对于这个文明而言，暴力与战争是常态。拉瓦这种“无核理想”才是少数。但不代表他没有暴力的潜质，相反，挺有的，还变态。

　　“领航员，鉴于你与拉瓦的关系，是否需要提前部署共生协议相关工作？”狼青的字符因流水而闪烁。
　　不需要，对于这颗星球，你的决定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闭上眼，肺里吐出的气体变成灯光与水包裹的轻盈气泡，悠悠上浮在水面破裂如虚幻。
　　——收割。

　　9.
　　H□□119号避难所军事议庭

　　与祂和祂的代言“狼青”的合作必然会引来反对的声音，之前的实验室动乱也是这个原因。祂无法理解不可名状的先进技术，引起了一些军方高层的愤怒恐慌，指责拉瓦这是在与虎谋皮。
　　“这是不可理喻的！更何况拉瓦军士长，你又怎么能保证祂不会与其他势力合作。”参谋长质问。
　　“因为钴弹。”拉瓦冷冷的目光扫视每一个人，在其他被迫合作的势力代表脸上多停留了一会。他们回忆起被狼青追着打的画面，屈辱地低下头。

　　每一个人都知道祂与拉瓦合作的理由，祂不允许其余势力滥用钴弹，在拉瓦主动提出合作之前，祂对每一个暴露出拥有钴弹事实的势力都是斩尽杀绝。而拉瓦正也在不遗余力的搜集钴弹，会议出席者或多或少都是拉瓦理念的支持者。毕竟没出席的核战狂热分子也都已经死了。
　　当然拉瓦现在因某个隐秘的无法言说的理由更加坚定了祂只会与自己合作的事实。

　　“要我看来，这是最愚蠢的做法，既然祂忌讳钴弹的使用，我们更应该集中全部力量制造核武器。”一名高层不屑地说。
　　“想想深联体，”另一人讽刺地接话，“你们也想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但凭什么要我们与祂合作？分享我们的情报？我们对祂一无所知！”
　　“这是目前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没有我们，祂一样能够逐个击破。我们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对祂来说根本就是个摆设，更何况，以目前各自为营的情况，你觉得资源能消耗多久，一百季？”拉瓦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合作才是唯一出路。”拉瓦说。“合作”有另一层含义，不仅仅是与祂的合作，就算是要合理利用钴弹威慑天外来客，至少也需要大部分的势力合作齐心协力，不然这一想法只会是天方夜谭。
　　“这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的。”在不祥的寂静中，一名资深研究员指了指天上，“我总有种糟糕的预感。”
　　“各位，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拉瓦不重的声音打断了会议上所有的窃窃私语。
　　无论那个巨大的天外之物是什么，留给废土上的文明探索改变的时间很可能不足十个季了。拉瓦没有说出来这个可怖的事实。没有祂的帮助，苦心经营或许后人能够在几代之后实现自己的愿望，现在有了祂的介入，就像是有了强力的催化剂，不管未来是什么发展，祂都在成百上千倍地压缩这一进程。
　　想到这里，拉瓦又有些庆幸祂的出现。祂与斯兰的关系是如此玄妙而密切，而斯兰又不屑于隐藏一些情报，深入接触斯兰无疑是正确的抉择，并且，他是那么会忍耐、承受……拉瓦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令自己血脉贲张的场景。思绪飘远了，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想这种涩涩的东西还是有点违背废土星的普世价值观的，拉瓦让注意力回到当下。

　　——
　　在窒息前你浮上水面，换上居家AI购置的新衣服，慢悠悠地品尝下午茶。最后还顺了几个水果赶在下班前带到办公室，在主管开口骂你前堵住他的嘴。基诃杜刚想指责你什么，最后硬生生地憋住了，啃了一口鲜甜的果子，转身继续自己的工作。
　　其他收到贿赂的同事则背对着主管对你表示认可。
　　你翻开实验室日志，改了几个隐藏的错误，调试了一下机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愉快地下班。

　　——
　　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在拉瓦的权威之下，大方向基本确定，接下来的细枝末节仍需商讨。拉瓦在基地模拟的夜色中驾车回到住所，斯兰已经离开了，和打劫似的顺走了不少这个时代稀有的好东西，他瞥了一眼依旧氤氲着热气的温泉池，和台面上打翻的香精，陷入沉思。
　　拉瓦根据简报以为斯兰是个俭朴简约的人，看来情报有误，他单纯是穷，不是不会享受。
　　居家A I如实的呈上消费账单。拉瓦觉得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就算超出预期自己也能去索要相应的“代价”。但有一点是拉瓦不能理解乃至于怀疑自己的——斯兰居然还有力气自行离开？

　　10.
　　你和拉瓦的亲密关系引起了同事们的好奇，你向来是淡然处之，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至少借着拉瓦的名头他们不敢高价卖你文艺作品。
　　很快就到了天体物理实验室计划采集样本的日子，你重新穿上厚重的防辐射保护服——这次是避难所版本，然后迈着笨拙的步伐爬上庞大的母舰。舰载AI看不下去了，伸出机械臂拉了你一把。
　　狼青说拉瓦他们在防护服面罩下笑出了声。
　　你：笑屁啊笑，自己这么虚弱到底是谁搞的啊！

　　漫长的飞行之后，母舰在目标基地远处降落，战车鱼贯而出。跟随在母舰后面的机器人集群新装配了隐性外表，借助辐射云这一天然屏障跟在后面，为了保护你不被敌方侦查到而出现生命危险。今天风大，母舰驾驶员偶尔观测到密密麻麻的机器人队伍，多少有些手抖，幸好舰体安全着陆。
　　你乘机坐上拉瓦的贼船，哦不，战车。今天这一小队主要目的是侦查，搞清楚这一势力的生物基地、水源基地的具体方向，避免战时污染。狂风掀起的尘土掩盖了大部分窥探的目光，让车载AI短暂失灵，当然也给你这一方的侦查工作带来挑战。

　　你听到隔壁天体物理学家低声谩骂这个鬼天气出来找什么样本。

　　狂风对所有生命体都一视同仁，有一辆战车借着漫天的黄沙悄悄脱离队伍——是拉瓦的战车。
　　SHEM如实汇报前进区域探测到的可能的埋伏坐标、武器坐标，红点星罗棋布一大片。拉瓦在你视线转过来前干脆地关掉了探测页面。你无语地看向他。
　　军用防护服相对来说轻薄贴合，加上拉瓦熟悉战车的每一处，他灵活并熟练地驾驶它驶向视野所不能及的远方。
　　你能听到你的呼吸声在民用防护服里轻轻回荡。狼青比SHEM精准先进得多，他精确地标出前进路上敌方所在的位置，比刚刚你在SHEM显示屏上瞄到的只多不少。拉瓦同样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是安静地呼吸，而战车从未停止向敌方深处前进。
　　终于，战车越过了那条红线，在瞬间触发了哨兵的武器发射，拉瓦轻松躲避，一往直前。战车越过深坑，冲过陡坡，俯冲向下又飞跃落石，大幅度的转向只留给敌人身后的剧烈爆炸和几道嘲讽的车辙，他甚至是借助气流与脉冲让战车加速前行。越来越多的武器向战车袭来，他重新打开了探测页面，与他的老朋友在火海与刀尖上跳起一支疯狂而刺激的舞蹈。
　　你在车上被晃得都快吐了，紧紧抓住扶手避免被甩到墙壁上。
　　拉瓦的驾驶技术顶尖而风格肆意，他躲过了两波脉冲弹的同时袭击，但另一枚流弹从刁钻的角度直直飞向战车的闪避路线，毫无疑问这将击中拉瓦的战车，你与拉瓦避无可避。
　　机器人集群发出蓝光，肉眼不可见的屏障瞬间形成，阻挡并吞噬了脉冲弹的所有能量，战车毫发无损。
　　拉瓦“啧”了一声，双手离开仪盘，默认启动自动驾驶，那遗憾的神情就像是游戏高潮时被拔了网线的网瘾青年。
　　无数的流弹倾泻而来，跟着你们的机器人集群不再掩饰它们的存在，无形的屏障牢牢保护着战车和它行进的路线。在绚丽的描边炮火中，战车飞速且稳当地前行。已是青年个体的拉瓦你露出了少年般恶劣的笑。你什么也没说，摘下头盔，挥了挥手，示意狼青速战速决。
　　观察窗外，蓝色的光束交织，敌人所有的武器瞬间失效，他们在霎时溃不成军。几秒后，周边恢复寂静，只剩下飒飒风声。
　　“你不打算继续隐藏了吗？”拉瓦同样打开防护衣的面罩。他棕黄的瞳孔在微微闪烁的仪器光芒中显得咄咄逼人。
　　个体怀疑程度100%，暴露可能性100%。狼青打出结论。
　　“有什么必要吗？你车技真烂。”你抬头揉太阳穴。你才懒得应付拉瓦，更何况你晕车晕得实在是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