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启航]诸星星事纪》LetheLy

23、星约——大型网络交友面基翻车现场实录④

　　22.
　　莱温接收到了来自方舟新的讯息，与前一则看起来无异，上级浏览后，略略感到失望，例行叮嘱莱温做好联络工作后便离开了。
　　乍一眼似乎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斯兰居然凑了上来，目光停留之后，意味深长地与自己眨眨眼。
　　祂之前对于这种“自动回复”从来是熟视无睹。
　　这其中必有蹊跷！莱温从脑海里翻出来八百个星纪前学的密码学、通信学知识，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研究那段讯息，用不同系统转码无数次，就差拿着原件去问他精通此道的朋友们了。好几天之后，他终于发现这段信息的独特之处在于信息的最开始，多了一段微小的“空白”，就像是文档文字开始前的空格。
　　那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忽略的“无”，也是祂的有心之为。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效信息，这么多天的努力白费了，没人理的斯兰都快在原地长草了。
　　破解了这像是恶作剧一样的谜题后，莱温倒不觉得有多生气和疲惫，他思考了几秒，同样在准备发送的讯息末尾，加上了一小节刻意而为的空白。
　　空白的初始与结局。
　　莱温有些得意自己巧妙的回应。

　　他心情很好地出去散步，拿能量棒喂玫瑰花，满意地观赏餍足的白色蠕虫蜷缩回花海深处。连驻扎军队长官质问下属“最近这里长了一大片食人花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和“别让我知道你们有谁是黑山羊的□□徒”的吼叫声都显得那么悦耳。

　　莱温制止了斯兰把文明遗址里边食人鱼也搬过来喂花的想法，不想给本地脆弱的生态雪上加霜——这样就很美丽了。
　　莱温有点违心地夸赞。

　　距离乐园救援战也已经过去了近二十个星纪，祂们所在的方舟还在乐星星域，似乎还在等待。莱温知道驻守此地的士兵们口中的□□是什么，乐星区域离方舟最近的以诺Ⅲ星很长一段时间被宏伟而可怖的巨大星环包裹，星约成员隔着数光年的距离，人心惶惶，猜不准那是什么高级文明难以理解的武器。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除了最初试图逃离星域被无差别杀死的大人物们，以诺Ⅲ星几乎是被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重新对外开放。最令人奇怪的是，部分从乐园逃离的议员，突然展现出了对控星人极其友好的态度。
　　谣言四起，以以诺Ⅲ星为中心的变化无声地传播，这种变化还能从辛歌最新的本，不，艺术创作和赛博格改造的身体中展现出来。
　　来自河系之外的蝴蝶扇动了翅膀，风暴蔓延到整个河系，至少是□□传播得更广了，议会加强了打击□□的力度。
　　在风平浪静的星河之下，在酝酿着新的惊涛骇浪。

　　回到基地，看门的士兵依旧没给莱温好脸色，莱温已经看淡了。
　　为了维护联络点的设备，维持整个星球在议会试探下的保密性和安全性，以及长期的物资配送，驻扎的军队等于是放弃了未来可预见范围内的升迁机会，被迫陪着莱温留在这片荒芜的星域，还要承受安全点可能的被打击风险。说得好听点是同生共死，说得难听点就是给莱温陪葬。
　　而且莱温还在浪费基地物资投喂玫瑰海，士兵看他不爽再正常不过了，只是碍于他现在议员的身份不好说什么。

　　不仅仅是在此地的士兵，连远在乐星上的同僚，乃至于来乐星前共事的同事，都对莱温怨声载道。他们因为莱温的特殊身份备受星约的关注和反复盘问、长期监视，在证实了莱温真的是能够联络到控星人的唯一个体后，议会更是变本加厉地对他们进行监视与试验。
　　星约议会的观点很简单，同样是外交官，莱温能够是方舟指定联络者，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唯一”的诅咒像噩梦一样盘旋在议会上方，时代的沙砾压垮了本该是无辜者的同僚。

　　在最初，也有人试图向身为议员的莱温求助。
　　那是一名优秀的年轻女性外交官，她家境优渥，为人却热情而礼貌，在莱温刚刚进入职场社会这个大染缸的时候，是她率先打破了陌生人的隔阂，带领克朗外交官们一起抗议强势傲慢的对方文明在克朗星领地中做出的无理行为，最终逼得对方文明尴尬地道歉。
　　新闻发布会上，在同族的掌声中，发言台上的她周身闪闪发光，神采飞扬。莱温同样在台下拼命鼓掌，不只是为了外交的胜利，也是为了她难以抵挡的魅力。她也看了过来，在喧闹拥挤的人群中，她一眼发现了莱温，对他嫣然一笑。
　　莱温的心跳在那时漏跳了一拍。
　　一生能有多少次心动？直到后来各奔东西，她顺利升迁迈向更广阔的天地，莱温因各种在中层岗位蹉跎，若无意外，之后两人应该是再无交集，他依然铭记那次心动。

　　平静无虞的生活轨迹永远是幸运的意外——控星人来了。

　　于是她同样没有逃脱议会的折磨，莱温第一次看到她在勉强维持的镇定之后是那么憔悴。这也是莱温首次动用议员的权力，联系多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的名字从星约议会的重点名单上撤了下来，即便这样，她的家庭也因此支离破碎，她也再回不到原本能够大放异彩的岗位。
　　最后的最后，她依然站在只有莱温一人的发言台前，眼神带着恨意与漠然，隔着全息影像与数十光年的距离，清晰地吐字：“莱温，我不感谢你帮助我，你真是灾星，我只后悔曾经认识你。”
　　字字如刀，将莱温定在原地。

　　斯兰还是坐在原处，面无表情地看完这场闹剧。就像方舟置身事外，围观星约滑稽的权力倾轧。

　　那一刻，莱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亲族从来没有主联系过自己，自己满怀情谊寄出的信息也常常是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令人窒息的压抑中，斯兰叹口气，说：“我不会安慰人，要不你给点建议，我尽量满足。”

　　23.
　　当时，那个女性克朗个体断开与安全点的连接后，你能量化地知道莱温的情绪状态完全处于崩溃之中，并且他正在动手砸昂贵的仪器，顺手把你也砸了的可能性同样高得惊人。

　　可见让克朗人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种奢求。

　　这个时候要求贴贴想必不太合时宜，你只能开口说：“我不会安慰人，要不你给点建议，我尽量满足。”
　　尽管数值上莱温对你动手的可能性很大，但情感上你笃定他不会这么做，所以你仍然停留在原地。

　　也不是所有人都落井下石，至少生活没怎么受影响的辛歌一直托来往的军队物资采购舰送慰问品给莱温，并威胁士兵如果不好好送，他当场就写士兵的□□np抹布文，免费投放到他所在的族群供人传阅，吓得整个舰上的军队连慰问品包装上的褶子都抚得平平正正，毕恭毕敬地送到莱温手上。
　　莱温十分感动，打开一看，是全息投影的囚禁play本，拆封即自动播放。
　　莱温：“斯兰，你之前说的话还有效吗？”
　　你：“……下面还有别的东西。”

　　时间长了莱温也就看开了。
　　抓捕“控星人”间谍不是没有道理啊！因为祂确实在影响星约。星光流转，连莱温都能在偶尔参与的议会上看出来整个河系在对待控星人的问题上，有了派系分化的趋势。大多数文明选择圆滑地保持中立观望局势发展，而某些对控星人持友好或敌意态度的文明，则成为了其余文明发动战争的借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多少文明借助这一机会在议会中重新洗牌，遥远乐星区域新建的空中要塞，将会在不久后塑造新的神话传说供人膜拜。

　　——
　　四十三年二百零五天的时间相当短暂，方舟即将启程，你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在你开口时，正值黄昏，金色的光柱直指大地，穿透花海，你之前已经多次暗示，只是这次你说不得不点明：“我们要启航了，莱温，你要与我们一起离开吗？” 莱温完整地来到方舟之上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莱温早已算过了你要离开的时间点，他同样很平静，仿佛是日常无数次对话的开始一样：“你说过，我是你们的唯一指定联络者。那么现在依然是吗？”
　　“是，如果你选择留下，会是我们的唯一指定联络者。”
　　“那我必须留在这里，我的文明需要我，星约也需要我。我不会背叛我的同族。”
　　“你永远是星约与我们文明的唯一指定联络者。”你不太理解联络者有什么好继续做的，完全就是个活靶子，“那你就好好活着，星约想传递讯息给我们，必须，也只能是你亲自传递。”
　　你没有说再见，方舟从不返航，此时便是永别。

　　蓝星文明，从一颗蓝星启航，冀望到达宇宙中心扭转大撕裂所带来的绝望与毁灭，这项伟大的事业被命名为【对冲宇宙计划】，航行的后半段在等着你，你带领六兆同胞逐光而行。

　　“祝领航员航行无阻。”

　　在逐光祂们的祝福语中，你最后看了一眼失乐园。
　　祝方舟航行无阻，也祝后来的文明能够找到希望。

　　倒计时开始，方舟进入曲速航行。

　　24.
　　星约安全点
　　斯兰的身形就这样化作万千光点，连同夕阳的光辉一同隐去，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万千永盛的玫瑰仍在深红色的余晖中摇曳。故事的结局不是小王子离开了玫瑰星球，而是食人花果断地跑路了，不带一丝犹豫。
　　莱温说不上来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解脱还是怅然，或者都有之。
　　这算不算是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他想。

　　在飞碟准备返航之际，莱温借着恒星微弱的一点余光，注意到了一处反光点。那是斯兰最后停留的位置，一枚小小的浅蓝色胶囊，静静地搁置在座位上。

　　这是什么？
　　莱温小心地夹起胶囊，在疑惑中对着夕阳最后的金光观察。

　　25.
　　到达星约行星工厂，距离离开失乐园，已经过去一百三十二星纪了。
　　眼前是一颗破碎的星球，重元素资源富集，狼青在其内部发现了许多自动化、可编程的组装机床。废墟意味着目前星约应该是陷入了全面的内战，打击敌对势力的工业枢纽这种事你也经常干，经验丰富。
　　对于星约上的文明来说，这个行星工厂没救了，但对于万能的逐光而言，这都是小事情。于是你开始在这颗星球上熟能生巧地构造各类设施。深红顺便还强化了一下行星防御体系，别的功能你不知道有没有变化，反正造价是更昂贵了。

　　逐光检测到有不明舰船靠近，深红分析了一下战舰的性能情况后，果断指出它们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经费”不足，已经是当今时代所有【演化增长】所必然遭遇的困境。
　　你知道方舟有充足的钱，于是你劝说深红要谦虚：“笑贫不笑娼。”
　　深红：“……笑贫不笑什么？”
　　逐光：“领航员，您说反了。”

　　逐光岔开话题，给你讲解了宇宙大撕裂学说的开端、发展与真相。

　　劳模狼青回来了，祂通过演算模块综合分析判断后，得出了星际公约组织已被架空，河系内的局势逐步混乱化，强者开始不遮掩地侵略弱者，各种莫须有的理由，都被强势的文明拿来当做战争发动的借口，曾经的公约条令已经变成了一纸空文。而你们被称之为“控星人”，变成了星约有意塑造的文明公敌。而几大主体文明占据资源高地，通过超空间航道划分地盘，相互割据。
　　总体而言，目前星约内部的局势已经非常紧张，只差一个时机，战争就将全面爆发。

　　你问：“那克朗文明发展得怎么样了？”
　　深红：“刚刚来打我们的那个就是克朗的舰队。”
　　你很欣慰：“看起来发展得不错嘛！”
　　深红：“他们的舰队已经果断地战略性撤退了。”
　　你：“啊。”
　　狼青：“领航员，请不要再进行没有营养的聊天了，抓紧时间构建方舟防御体系。话说既然星约已经对各大文明没有实质上的约束力了，为什么主体文明依然默认对我们采取敌对态度？”
　　深红：“很简单，因为他们傲娇。”
　　逐光：狼青、深红通通禁言警告一次。

　　——
　　《协议》顺应宇宙中潜移默化的规则指引方舟来到此地，甚至是稍稍偏移了预定的方向。
　　深红侦测到敌战舰编队增援，看来一百三十二个星纪过去，星约并非毫无准备，已经有针对方舟的武备出现了。深红报菜单一样报完一大串武备名词后，得出结论它们对方舟没有什么卵用。
　　逐光：深红禁言警告第二次。

　　深红：“知道了知道了，话说回来，小领航员，你认为方舟防御体系最强的底牌是什么？”
　　怎么话题突然就到你身上了，你思考了一下说：“是我们聪明睿智的战争AI深红，和我们明察秋毫的侦察AI狼青，和我们无所不能的主体AI逐光构成的辅助航行系统？”
　　深红：“……领航员，你是有点端水技巧在身上的■■■”
　　狼青：“深红禁言。是的，没有人知道，它无法被记录。我们只知道这种技术是通过干涉某种底层事物，来实现出类似【奇迹】效果。这个宇宙悲剧是常态，而我们则试图挑战它。”
　　你非常激动，胡说八道：“对！我们要让整个宇宙知道什么叫做爱！”
　　逐光：“……”
　　祂开始翻协议，研究自己能不能禁言领航员。协议让祂赶紧投入奇异夸克军团，开启湮灭核心，速战速决。

　　——
　　从墨星开始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方舟在星约文明演化的过程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废土、翡翠、星约，大筛选如约而至，它或许迟到，但从不缺席。
　　方舟与克朗人战争之后，千钧一发的局势失去了最后的平衡，克朗星人在损失了大量军事力量后，率先向临近文明的星门、行星工厂等战略设施进行长程打击，就像是一个国家发送核弹后，有核弹的国家都开始互扔核弹，稳定维持的天然超空间航道将承受剧烈的能量冲击，混乱与毁灭的序曲奏响。

　　围观的来自好战文明种族拉瓦：真不错。

　　而刚刚被放出小黑屋的深红又被自己说的话搞下线了，你还没有听清祂到底说了什么。

　　逐光提醒你又到了大抉择的时候。
　　莱温还在某处角落定期用只有方舟和他知道的形式的每每间隔一段时间进行日常的联络。既然这样，帮人帮到底，你选择了共生，在这次抉择之后，机械嬗变者历经浩劫，浴火重生，他们将会成为这座工厂的新主人。

　　希望之花仍在黑暗宇宙中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