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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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5日
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夜，泰祥市亮着一家花店。跟往常一样，周霁打理着店内的花，进行着日复一日的动作，男人并不觉得枯燥。相反，他很享受。在繁忙的城市经营一家小小的，生意清闲的花店，对他来说，是最幸福的事情。
下雪在泰祥并不常见，但那天晚上，周霁看到了飘雪。他安静地站在花店的门口，面对着孤独的路灯，接收了它橘黄的讯号。讯号告诉男人，泰祥下雪了，在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夜。
明亮的雪花像是光的叶，从一棵名为夜的大树落下，在一块名为地的坟墓死亡。周霁只是伫立在原地，宛如雪的死神，静视着它们的消殆。这一刻，男人似乎忘记了世界的沉寂。
“你好——是你的外卖吗？周——呃，对不起，这个字怎么念？”再次回过神，一只戴着黄色头盔的头正皱眉盯着手中的手机，周霁点的外卖到了。这位外卖小哥的手机亮度似乎调得很高，略微刺眼的白光照亮了他鼻尖融化的雪花，放大了他脸上的疲惫。周霁看到了对方沉重的黑眼圈。
“啊对，是我的，辛苦你了啊。你——先在这等我一下......”周霁笑着接过手中的外卖，匆忙跑回店内，张望了一番，最后挑拣出一株白色的玫瑰，快速打包起来，抱在怀中，然后跑出店外，将白玫瑰塞进对方的手里。
“这是店里的最后一株白玫瑰了，没别的意思，不要钱，祝你工作愉快。”先前的跑动扰乱了他及肩的卷发，弯曲的发丝挂在男人的眉毛两侧，修饰着他并无刘海遮挡的额头。温柔的气息裹挟着花香，绽放在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夜里。
自莫晚帆发现自己能看到灵魂后，便很少出门了。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她并不善于伪装，无法保证能在灵魂面前成功掩藏自己能看到他们的事实。但现在，程芳的命令让她不得不出去一趟。
“家里大葱没啦——快去楼下小超市走一趟。”莫晚帆早该料到的。
少女收回了生无可恋的表情，板着脸在镜子前欣赏起自己新买的连衣裙。第一次买墨绿色的衣服，看起来还不错。然后撩过碎发，不安地走出了家门。
莫晚帆新家所在的小区地段不错，离学校也近，但已存在一段时间了。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小区，只有一扇大门，从未改过新。小区门口“新金花苑”的字样也被摧残得只剩“亲人花苑”了。走出小区门口，向右径直走约200米，便是一家小型超市。
“25h”，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连锁超市，取出的名字给人一种便利店的感觉，事实上，这家超市的营业时间也跟便利店一样，24小时全天营业。
目前为止，莫晚帆周围的一切都还算正常，直到她来到蔬菜专卖的货架。少女扫视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片，终于扫描到标着“大葱”的地方，伸手的瞬间，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只健壮的身影，像是从身后穿透而过一样，莫晚帆下意识地惊呼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周围人嫌弃的眼神，以及......眼前寸头男人...寸头男灵魂诧异的眼神。莫晚帆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强装镇定地拿下一把大葱，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收银台——即便寸头男灵魂穷追不舍。
“你能看见我？”结完账，男人都跟在莫晚帆的左右不停质问。此刻，少女贡献了人生目前为止最好的演技，她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此时出演一名聋哑人，势必拿下奥斯卡影后奖。
或许是莫晚帆的演技征服了他，男人逐渐放下自己的疑虑不再追随。少女见对方似乎没了动静，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想回头查看情况，男人突然蹦了出来，吓得她连连尖叫。
“你果然看得见我！”莫晚帆仍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无心理睬对方，“你是活的吧？你是人类吧？你竟然能看得到我？！”
直到情绪平静，少女一脸怨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太棒了......你能帮帮我吗？帮帮我？”对方渴求的目光像是两把火炬，闪耀得莫晚帆有些难以睁开双眼。
“你先说，什么事。”平淡的语气好像历经风雨般。
男人开心地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口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吴煜，前世是个送外卖的，我爸是个农民，我妈......”
“打住——打住。说正事。”如果不是碰不到灵魂，莫晚帆真想把他的嘴给捂住。
“啊......对，哈哈，就是......能不能帮我给‘花开半夏’的老板周霁送一朵花，要是白玫瑰。”
这是陈舟第三次审问孙傲了。孙傲的脸色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傲的黑。
“一起看部电影吧。”今天与以往不同，陈舟向孙傲提议看电影，虽然换来的只有对方鄙夷的眼神。男人自顾自地打开了投影仪，播放了《何以为家》。
一部关于一个不幸的孩子，找寻自己真正的家的电影。
孙傲并没有看过电影。尽管他不想看到什么所谓的电影，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抬起了头，注视着宽大的屏幕里，运动的画面。电影的开头，一个年幼的男孩，正站在法院里，控诉着自己的父母。黑暗的房间里，屏幕发着光，孙傲的眼睛也在发着光。
陈舟沉默地站在孙傲的身后，不言，不语，等待着对方给予电影的反馈。
直至影片结束，男孩都一言不发。直至屏幕变暗，房间陷入漆黑，男孩都一言不发。无声的黑暗中，两颗心脏在秘密跳动着。终于，孙傲发出了微小的抽泣声。
“哭了？为什么哭？”黑暗中，陈舟的声音温柔又锋利。
抽泣声掉落在地上，逐渐枯竭成静。
“因为感同身受？因为自己不能像电影里的那个孩子一样？”
“你说——电影里的他，是什么样？”孙傲的声音颤抖又无力，似乎随时都会溃掉。
男人迟疑了片刻，“他知道反抗，但不只是反抗。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同样善良。”
“嗯，我不聪明，也不善良，这个意思吗？”
“我没这么说。事实上，你比他惨多了。”
黑暗再次回归死寂。
陈舟正思考着怎样让话题延续下去，孙傲的一声冷笑让男人不觉皱起了眉头。
“是啊，我比他惨多了......可我跟你们一样，都是罪孽极深之人啊。只要是[摆渡人]，都是罪孽极深，不是吗？”听着男孩的话，陈舟只觉得刺耳。
“突然说这些干嘛？”男人缓缓走近对方，然后蹲下。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当[摆渡人]的，明明自己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还管起别人来了？搞不搞笑啊？凭什么啊？”孙傲回过头，黑暗蒙蔽了他的脸，陈舟却看到了他的眼睛。怒不可遏的，藏有喜悦的双眼。
“抓抓几个逾期的就行啦——这么拼死拼活地调查我，是能提前多长时间投胎啊？大——哥——哥——”
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夜，泰祥接连下了两天雪。缤纷的城市开始变得单调。人们钟爱这种单调，钟爱这座限定的，白色的城市。
周霁裹着白色的大衣，独自在花店门口的雪地上留下脚印。寒风吹红了男人瘦削的脸颊，穿透了他轻薄的骨架。他将浅咖色的围巾埋起自己的脸，留下一双清澈的眼眸盛着盈盈笑意。干净的雪地上，走着一位同样干净的人。
“你好——周霁先生，你的外卖。”周霁在路灯下驻足，他回过头，随即脸上一喜，抱着身体赶了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笑着看着彼此，似乎都在为对方的出现感到惊喜。
“真巧啊，我一看到有来自‘花开半夏’的单子就赶紧接了。今天——怎么还吃麻辣烫？”吴煜小心地捧出外卖，憨笑的模样因黝黑的肤色显得更加纯朴。
周霁没有回话，只是接过外卖，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下那么大的雪，还要出来接单吗？我外卖点多了，一个人吃不下，要进来一起吃吗？”
橘黄的灯光将他的脸笼罩，融化在他温柔的眼眸里。吴煜听着对方的邀请，怔怔地点了点头。
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夜，城市被黑夜包围，被白雪覆盖，人们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这是你开的花店吗？真漂亮。”吴煜抱着刚摘下的头盔，流下的汗水冲刷了脸上的残雪，流向他凸起的喉结。
周霁笑着整理出一张空桌，将一瓶淡黄色的玫瑰放在桌子中央，“怎么啦？又想骗我一束花？”
“哎——怎么说话呢，我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吴煜故作嗔怪了一句，然后呲着牙脱下外卖服，里面竟是一件纯白的背心。男人健壮的手臂线条像是用刀精心刻画过一样，喷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你——不冷吗？”
“啊？哦，反正你店里开了空调，身体好，没事儿！”吴煜拍了拍自己隆起的肌肉，自信的笑容却让周霁忍俊不禁，“你，你笑什么？”
“啊——没事。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呢。”
“哦——不好意思，鄙人吴煜，吴煜的煜。”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