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父亲被杀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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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29日
胡文轩的母亲王小兰并没有出席莫朝阳的葬礼，莫晚帆也是在与胡文轩碰面后才发觉女人的缺席，但她并不感到奇怪。整个村庄的人都不会感到奇怪。
因为王小兰疯了。
死了丈夫又没了儿子，会变疯也是情理之中吧？
“你王婶现在跟丢了魂一样，每天都要跑到那座桥站上三四个小时。嘴里成天念叨着轩儿会回来，轩儿会回来的......”程芳系着围裙，清洗着手中的盘子，莫朝阳则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机里不断有像是菩萨的女声传出：“成功的男人应是这样的......”
女人手上的工作突然停止了，她抬起头，双眼匿在厨房的昏暗中，闪着若隐若现的微光。
“要是轩儿真的能回来就好了啊......”
夜里过了12点。
“所以......你不是故意违反规矩的？”这位自称[摆渡人]的男人叫陈舟，说自己活了两百多年，却长着一张顶多20岁的脸蛋。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是莫晚帆活了16年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胡文轩点头的力度重得莫晚帆以为他要砸死对方。
陈舟却失望地叹了口气，额前的卷毛瞬间显得无精打采，“好吧......反正你也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早知道接单前看一下罪犯的年纪了......又白跑了一趟！我的业绩啊......”
男人在少女平淡的注视下发出阵阵哀嚎，莫晚帆突然觉得哭丧换他来也挺合适的。
“小屁孩的事解决了，”莫晚帆心里的嫌弃还没持续多久，眼前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峻起来，像是把刀刃突然横在少女的脖颈旁，“你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活人，怎么能看到我们？嗯？”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莫晚帆一时竟哑口无言，“我，我......”
“她是白天才突然能看到的！我我我能作证！至于原因......我们也不知道。可是......这不是你们这帮人应该调查的事吗！”
莫晚帆一脸感激地望向胡文轩，陈舟嚣张的焰气也瞬间被浇灭，“好吧......果然白跑一趟。”
“现在是2022年7月29日0点38分，你们两个，中午12点准时到泰祥商业中心集合，那个时候会有一位死者接受投胎，小屁孩跟着他走就行了。你的事......到时候再跟你多说。”男人的身上仿佛安装了一个开关，只要一提起工作的事，身上的气息就会自动变得冷冽。
他是有双重人格吗......这是莫晚帆心里第二次吐槽对方了。
“话说......阴间也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吗？”漆黑的房间里，胡文轩的声音异常遥远。莫晚帆翻过身子，一只小小的身躯在窗前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她渐渐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不知该作何回答。
少女非常清楚男孩在问什么，可是很遗憾，她也不知道答案，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一个关于公平，公正的答案。
如果说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一种磁场，那么莫晚帆的身上一定存在着一种叫做“校园暴力”的磁场，只不过她是受害者。
从小在村庄长大的莫晚帆从未踏入过那里创办的校园，因为在莫朝阳的眼里，要想自己的女儿拥有美好的前途，就必须让她身处好的学习环境。实际上莫晚帆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从幼儿园到初中，一次又一次的遭遇辩驳了她的想法。
第一次遭遇，是六岁那年的儿童节，幼儿园举办了一场联欢会。那时莫晚帆还是大班，比现在的胡文轩小了三岁。那一天，女孩穿上了最鲜艳的颜色。
金色的蕾丝边修饰着蓬勃的鲜红，收紧的肩部完美地显现出女孩挺拔的脖颈，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被乌黑的羊毛卷安全地包裹起来，小猫一样的双眸为稚嫩的女孩增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莫晚帆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舞台下，活像一只高贵的洋娃娃。
那天的女孩成为了整个幼儿园的焦点，一旁的程芳也一样。
“妈妈，我去上厕所。”
莫晚帆就这样踏着鲜红的裙摆，来到了厕所门口，她感觉到，里面还有其他人。
“哇！你的裙子好漂亮呀！”
同样在厕所里的，似乎是莫晚帆隔壁班的同学。对方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失落的语调泪珠般掉落在地，“可惜我妈妈说女孩应该穿清纯点才好看，你妈妈怎么会让你穿这么这么红的裙子啊！我也想穿这样的裙子......可我妈妈说，这种裙子，婊子才穿。”
“婊子？”女孩疑惑地偏过头，并不明白对方口中的“婊子”为何物。
“对啊！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我妈妈说‘婊子’就是指很坏很坏的女人！你......是‘婊子’吗？”纯白的连衣裙上，突然生长出一朵发臭的花苞。
“我不是。”莫晚帆开始变得不耐烦，打算越过对方进入厕所隔间。
“我不管！那就是你妈妈是‘婊子’！反正穿这种裙子的人都是‘婊子’！”
婊子！婊子！婊子！
花苞将自己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摊开，嫉妒与偏见的气味愈渐浓烈。女孩一把薅住花的花瓣，打落了她的枝叶，发出冰冷的抗议。莫晚帆也是长大后才知道，这种花，叫做白莲花。
“再说一遍，我不是，我妈更不是。”
后来的结局可想而知，莫晚帆差点被劝退，也被扣上了“暴力女”的帽子，并且在对方极力的造谣之下，整个幼儿园都知道莫晚帆是“婊子”了。同时......也明白了“婊子”的含义。
而这样莫须有的谣言，竟会陪伴着莫晚帆直到初中毕业。
正午的阳光灼烧着世间万物的头颅，硕大的玻璃贴附在高大的钢筋混凝土的周围，制造着抽象的污染。四面是伟岸的商场，它们似是这十字路口的主人，操控着路口中央的三种颜色，以此来调动浮躁的人流。
“他也真是的，说在商业中心集合，也不说个具体位置。商业中心那么大，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啊！”胡文轩幽怨地走在莫晚帆的身旁，任由行人穿透他的身躯。
“所以我们11点就到了。”莫晚帆低头看了看手表，冰冷的语气融化在燥热的空气中。
随着人流的涌动，他们来到了B商场的2号门口。如果要问这ABCD四个商场有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可能在于它们的价位不同，由A到D，由贵到贱。B商场门口聚集的大都是虚荣的青年男女，如果你无法近距离欣赏到米兰的时装周，那么就来B商场的门口，在那里你可以领略到什么是主流的时尚，以及......什么是非主流的时尚。
在这时尚的潮流里，莫晚帆一身纯黑的连衣裙显得异常局促，她只能祈祷着陈舟快点出现。
“那个......美女，”张望之际，一声低沉的问候打破了少女的焦躁，“可以加你微信吗？”
莫晚帆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但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少女弯起小猫一样的双眸，点点头，柔和的气息渗透出几分清冷落在对方的脸上。
一直到男人的背影在莫晚帆的视线里消失，陈舟才突然从她的身后冒出，“挺有魅力啊，这都有人要你微信！”
“吓我一跳。”像是受惊的小猫，莫晚帆冷不丁地颤了一下。
少女正想用眼神瞪向对方，可当视线落在陈舟的身上时，她竟一时出了神。
今天的男人换上了便装，身上不再有制服外套遮蔽，健壮的手臂线条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一只小黄狗的印花图案赫然出现在白色的宽松T恤上，卡其色的工装裤下则踩着一双莫晚帆看不懂的球鞋。陈舟的脸将少女视线中的太阳遮挡，莫晚帆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头竟然只到对方的胸口。
我明明也有一米六八啊......他得有一米九了吧？
“嘿，看到路口中央的红绿灯了吗？[出口]就在那里！”
“[出口]？”莫晚帆偏过头。
“对啊，就是小屁孩即将投胎的地方。人死了离开人间，可不就是叫[出口]嘛！”
“那入口在哪？”胡文轩突然探出头。
面对如此弱智的提问，陈舟依旧呲着大牙拍了拍肚子，“这里。”
手表的时针逐渐逼向“12”的字眼，众人钉在红绿灯的视线也逐渐松动，一只戴着黑色口罩的身影悄悄穿透人群来到路口中央。那是只男人的灵魂，看上去40不到，破旧的蓝色工服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这是今天要投胎的[人]吗？”莫晚帆循着胡文轩的疑问望向陈舟。
陈舟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凝重地凭空变出一本笔记本，开始快速翻阅起来，终于，男人的视线在一张布满密密麻麻的黑字的纸页留下，上面附着一张男人的一寸照片，但光线过于刺眼，莫晚帆并没有看清照片中的男人是谁。
只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逃了有半年的罪犯。”
没等莫晚帆反应过来，少女的脑袋突然开始嗡嗡作响，熟悉的耳鸣再次刺激了她的神经，一瞬间，周围的热闹被一声巨大的声响吞噬，人流不再涌动，人群不再喧哗。目光所及，是陈舟瞬移的身影，和另一只惊慌失措的男人的身影。但莫晚帆忽略了背后还有一只身影。
胡文轩的，宛如晴天霹雳的身影。
静止的人群挡住了莫晚帆的视线，陈舟高大的身影在少女局限的视线中缓缓伸出右手，男人的黑色口罩瞬间灰飞烟灭，一张模糊的脸也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莫晚帆挤过人群，尝试去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记忆的面纱逐渐被少女拨开，直到她看清了面纱背后的模样。
“胡叔叔？”
震惊麻痹了少女的大脑，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的这位满脸不甘的男人，回忆顿时变得水泄不通。
“我现在还不能走，我现在还不能走！”男人激动的呼喊唤醒了莫晚帆的意识，惹得陈舟的眉头愈发紧锁。
“你都逃了半年多了，还有什么能不能走的？嗯？”
“莫朝阳......莫朝阳！”
莫朝阳？
莫晚帆顿时觉得自己的肢体变得僵硬了，她机械地偏过头，看向男人。
“莫朝阳被杀死了，莫朝阳被杀死了！”
“嗯？”
“他在去他葬礼的路上，被杀死了！”
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父亲被杀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