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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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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校运会逐渐落幕,学生们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从欢天喜地变成了唉声叹气。
校运会一结束,就意味着离第一次月考不远了。大多学生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这场考试。
班主任总要在上课之前唠叨上那么几句,大伙儿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她站在讲台上,刚把手里的语文书放下,眼底的笑意就倏忽变得严肃:“这次校运会,咱们班总体来说还是表现得很不错。”
说着,班主任脸上泛出笑容:“我还跟三班班主任打了个赌,我赌咱们班拿的奖会比他们班多,果不其然,你们真的做到了。奖状什么的会在过两天发下来。”
底下同学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起哄。
“那肯定啊老师,咱们班肯定比他们班强啊。”
“校运会比不过我们,学习也照样。”
“那老师给咱们免次写作业的机会?”
……
同学们各说各的,班主任一时不知该听谁的好,她把书直立,敲了两下讲台,底下七嘴八舌的一群又瞬间安静下来:“不过,校运会过后就是月考了,大家得抓紧时间准备,别到时候临时抱佛脚还抱不到什么东西。”
班主任低头,把课本翻到新上的一页:“体育上赢过他们班,学习上也要每次稳坐位子,别被别人超越后才反应过来要加倍努力。”
“这次月考后,我也会按照成绩来给大家排座位,要是还想坐一排或者前后桌,那就赶紧复习,把上过的知识点再好好看一看,记一记。”天气预报说近日昼夜温差会很大,夜晚不盖好被子很容易着凉,班主任提醒:“还有最近天气会很古怪,昼夜有温差,同学们晚上睡觉一定要盖好被子,或者换床厚一点的被子,衣服得穿暖和。后面渐渐入冬,别感冒了。”
这么长的一段话,尹汐似乎只在意“排座位。”
她可能要跟周颖还有陆哲衍分开坐了。
坐了一个月的位子,尹汐已经适应后排听课角度,猛然要换,还很不习惯,有点不舍得。
周颖也在她面前哭诉着说,她成绩太差,这次必分开了,不过她向尹汐保证,之后一定好好学习,争取再和她坐一起。少女还把班主任的话重复了遍,告诉尹汐添衣保暖。
在月考之前,先来的是尹汐的钢琴比赛。
隔日晚,正如班主任所言,气温骤降,跟白天比起来简直堪比两个世界,也有不少路过的行人吐槽,他们搂紧自己,扣好衣服,嘴里说着什么鬼天气,还让不让上晚班的人活了。
尹汐换好洁白的礼服,在车上默默祈祷着,这次一定要过啊,要给母亲长面子。
只有拿了第一名,母亲才会高兴。
这次的礼服和校运会的没什么太大不同,区别就在于这次是长裙,拖地的款式,头发也盘起来了。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动人。
可她的身体却还没有完全康复,偶尔也会发点低烧,头痛且伴着轻微咳嗽,她只感觉身心疲惫,如果可以,真想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很快到达目的地,这里的环境很好,白木栅栏,尖耸的褐红色屋顶,青绿草坪,充满异国情调,别墅内欧式壁橱、古典风格的暗格酒柜,设计之独具匠心从这一处处细节可见一斑。
天空悬着一轮巨大的月亮,冷漠的光辉把人间照得像一出悲惨的话剧。舞台也充满着高贵的华丽感,观众席旁的花窗半开,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让整片场地霎时镀上了一层银白。
演出开始后,尹汐在后台准备着,少女手里拿着上回杨淑娟给她的乐谱,不停来回踱步,尹汐的手指修长而纤细,宛如琴弦,轻轻一触便能弹出美妙的音符。
其实她心里还是紧张的,最近身体依旧不怎么舒服,脑袋沉而隐隐发痛,在车上时杨淑娟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没有告诉自己女儿别紧张、尽力了就好,反而是让她拿个第一回去,今晚她带了点心,准备要给尹汐庆祝,便早早在梅家桥等着她。
杨淑娟已经跟自己亲戚朋友说了尹汐要演出比赛的事,一群妇女吵闹着说要等她消息,她们都很期待尹汐的表现。
既然尹汐这么优秀,那这次一定能拿第一吧?
必须得拿个第一,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在尹汐眼里却像堆积如山的各样物品压在她柔弱的身上,就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会像校运会那天晕倒,但这场演出是父母期待已久的,她也只能安慰自己。
尹汐,你一定会过,相信自己,校运会没有取得优异成绩,那这次就是一个崭新的机会。你一定可以的。
这些话,尹汐在心里说了千遍万遍。
时间流逝,舞台上参赛者的面貌换了一个又一个,主持人拿着名单,喊了尹汐的名字。
尹汐的心仿佛快要跳到嗓子眼,少女抿唇,攥了攥衣角,深呼口气,闻声拿着乐谱就来到舞台这边,一出场便惊艳了所有评委导师,这小姑娘的容貌甚美,有人感叹说不愧是尹国诚的大家闺秀,才艺也一定非常精妙绝伦。
尹汐站在舞台上,像一只娇弱的白天鹅,她面朝观众席,瞥到台下站在角落的陈娇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让她更紧张了。表现不好,会被陈娇敏告状的。
少女尽力掩饰自己的不适和紧张,唇边勾起一抹笑:“各位评委老师们好,我是尹汐……”简简单单的开场白完后,她很快进入了正题。
尹汐坐在黑皮凳上,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少女穿的少,只是一件礼服。
她的手微微颤抖,手指不禁蜷了蜷,神情也因为过度紧张和头痛渐渐怅然若失。
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旋律,底下的评委们也被尹汐的琴声所打动,闭合着双眸静静倾听,中途的凉风还是缓缓吹着,尹汐感到头痛欲裂,她好想赶紧结束这场比赛,手指无意的滑落触碰到与这段美妙的音律没任何关系的琴键上。
少女顿时慌了,这场演出有录像,她已经不敢看任何人的表情,只能闭着双眼,忍着不适继续演奏。
评委们也瞬间睁开眼,他们知道,这姑娘弹错了,她太紧张了,这个弹出的音和整段旋律完全不匹配。
陈娇敏也似乎意识到,原本骄傲的脸上充满了孤疑,在后半部分的旋律尹汐甚至更弹错了好几个音。
台下观众大多都是三四十的人,很少有二十几的,他们大眼瞪小眼,一脸茫然,有点难以置信一直期待的压轴表演会弹得这么垃圾。
尹汐也不想这样,可她实在是太不舒服了,难道就没人关一下这个窗户吗?风口向着她,他们不会感到冷,自然也不会有人管。
直到结束尹汐身体都是微颤着,手和脚至浑身都是冰冷的,她去后台,刚想拿校服外套,却在更衣室的门口碰到了陈娇敏。
刚在舞台那边,观众和评委没任何一个人给尹汐多余的眼神,尹汐还没离开,就有不少观众离席,这只白天鹅还不如第一名的霍思琪。为了给尹国诚赏个脸,评委不得不给尹汐第三名的“荣誉”。
她的演奏算不上太难听,只是个别音律听着不舒适。
但普通观众不会这么想,弹得垃圾就是垃圾,没得解释,以后都不会期待她的表演。
这些尹汐都不在意,她只知道:陈娇敏又要跟母亲告状了,我或许真的不是妈妈眼里的那个“好”孩子。
陈娇敏交叉双臂,手里拿着尹汐第三名的奖牌,面上表情难看,听着声音好似没什么情绪:“你怎么搞的?”
尹汐双眸盯向地面,掐着眉心的指尖倏尔一顿,久久不语。
陈娇敏面部逐渐愤怒,她把奖牌狠狠朝尹汐一扔,砸得少女额头生疼,不一会儿被砸的一块便出现了红印。
“我那么看好你,一看就是在家没好好练习,我告诉过你这个比赛很重要,想必你妈也跟你说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上一点心的吗?”
尹汐任由她骂,没作声。
陈娇敏看着她做作的样子就烦:“你别哭我告诉你,我没虐待你,你真是我带过的学生里最差的一个,没有之一。”
话音刚落,女人便踩着高跟离开,尹汐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奖牌,擦了擦灰尘,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更衣室将自己的校服穿上,耳边却传来嘲笑的声音。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一样输给了我。”
“对啊就是说,她怎么有脸敢来的。”
两个女生在议论,话题似乎就是尹汐,尹汐揪着校服,转身撞上了霍思琪的瞳仁。
霍思琪手里抱着自己的外套,她早就知道尹汐,据说她拿了很多奖项,一直都想跟她比一比,看看这人人夸赞的白天鹅实力到底怎么样。
但经结果一看,霍思琪蓦然笑出了声。
“没点实力就不要来参加这种比赛,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本姑娘比的,你家是有权有势,可那是你的吗?那是你父母的,你要不是沾了他们的光今天能站在这里吗?”霍思琪一脸嘲讽,“别用你那可怜的样子看着我,我嫌恶心。”
尹汐的心境像个火山,终于爆发了:“我认识你吗?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也请你不要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女孩没有听进去,反而瞪了她一眼:“让开。”说着,两人便从尹汐身旁走过,故意撞了下少女的肩膀。
接到陈娇敏的告状电话,在梅家桥待着的女人心情瞬间爆炸,她感到无比耻辱,直接给尹汐拨了通电话。
口袋里的手机响,尹汐就知道是杨淑娟打来的电话,她接通电话后,来的不是母亲的慰问,而是也如那些人一样恶劣的言语:“尹汐,你怎么回事?你陈老师给我打电话说这次搞砸了演出?”
尹汐秋季校服外套并不是那么厚实,被冻得声音轻颤,好似在诉说自己内心的矛盾和焦虑,她掩饰哽咽:“妈妈,不是的,我身体不舒服……”
“行了行了,身体不舒服都是借口,你怎么就那么矫情呢?你也不看看别人,有你那么矫情吗?那么简单的一首曲子给你弹成什么鬼样子,那人家为什么就能拿第一呢?”
连电话的末尾都要说句:“你给我好好反省,写封检讨,不行就别回来了。”
还没等尹汐开口,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只剩一串冷冰冰的“嘟嘟”声。
少女的世界瞬间崩塌,为什么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能听她把话说清楚。
她很想告诉杨淑娟。
妈妈,不是的,我真的有在认真练习。
可不可以不要拿我跟别人比较。
可不可以理解一下我。
妈妈,可不可以听完我说的话。
……
深秋的夜晚,夜风徐徐,一路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尹汐如行尸走肉般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荒凉和无望,只剩她一人孤独行走。
她找了个可以落座的地方,是一堆草丛旁的石阶。
少女独自蹲坐在上面,双手抱膝,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无精打采。那枚被人施舍的奖牌也被放在了校服口袋里。
尹汐脑袋里不禁回想着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先是校运会,接着又是钢琴比赛,那下一次被她搞砸的事又会是什么呢?
或许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吧。
没有别的,她只感觉又累又冷,想回家,可又怕面对杨淑娟。
尹汐不知该如何与她说,现在的任何话女人都不会相信,她只相信别人告诉她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再加上晚上没吃饭,肚子现在有点饿了,尹汐突然好想奶奶,想念老人家给她做饭吃、快乐的时光了。
跟奶奶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金子买不来的珍宝。
奶奶,您还没有等到汐汐长大,还没有让我好好孝敬您,您怎么就丢下汐汐一个人走了呢?
永远都不会回来。
路过这边的时候,陆哲衍双眸瞥到一个背影,他感觉很熟悉就朝这边走来。
少年的短袖校服外套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和黑长裤,一双白色板鞋。
卫衣前还有一排长一排短的白色大写字母。
确认是尹汐后,陆哲衍戴着帽子,双手揣兜,在离少女五米处停下脚步,见她低着头,便问了句:“尹汐?你怎么在这儿?”
尹汐抬眸看了眼,她感到震惊,这句话应该是她问他吧,怎么会这么巧。少女没有回应他,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如此狼狈不堪的样貌,因为真的特别丢人,而后继续低下头。
她不说话,他更认为少女是有什么心事,这么晚不在家待着,反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看着穿着,估计是去哪里参加什么场合了。
陆哲衍没再多想,单手摘下帽子,少年头发蓬松,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光亮,他迈开步子向少女走去,在她面前停下,猫着腰微微低下头,手持双膝,声音柔了几个度,在阵阵袭来的寒风中吐字清晰:“怎么了?”
一句“怎么了”,只是单纯的问候,反而却霎时间打开了少女的泪腺。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此刻被发泄出来。
尹汐蜷缩着双腿,绝望地看向他,满眼的恐慌与不安,继而她低下头,痛苦的泪水一一滴落在地面上,对上她遍满委屈的瞳仁,陆哲衍的心顿时像被石子叮了下,隐隐发疼。
他干脆直接蹲下来,半晌,少年才找到她微颤的声线:“陆哲衍,我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