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迷途把我带到阳光下》陈谜547

2、第 2 章

　　【夜莺视角】
　　我一直看着她。

　　我从她自修复仓出来就看着她，看着管理局暴乱，看着她安抚海拉和赫卡蒂，看着她马不停蹄的赶往辛迪加，看着她从br004里面出来，看着她接受盘问。

　　我第无数次恨我的无能为力。

　　我去谈判，去解释，但是没有任何的用。

　　有人和我说：“夜莺副官，别忘了你的职责。”

　　我只能看着她。

　　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被那个金发女人捞出来了，然后，我再看着她步入嘉年华。

　　看着她出生入死，看着她深入淤泥，看着她不染尘埃。

　　看着她因为熬夜打瞌睡，看着她因又忘记按时吃饭而胃疼——然后我去劝说她，却舍不得加重语气。

　　我也没有立场加重语气。

　　这一点艾恩反倒做的比我好。

　　现在我又看着她走向黎明。

　　她向我们伸出手，说要带我们一起走向黎明。

　　在黑环彻底解决，帕尔马彻底清扫后，上庭的人又要整出幺蛾子了，他们说禁闭者就没必要存在了，会影响社会治安。

　　她带着我去上庭开会，穿着MBCC的制服，领带别的很整齐。她的领带上是兰利长官送的同款领带夹。

　　她和禁闭者亲近，不想让他们觉得被束缚，想要成为他们的朋友。

　　她和兰利长官也亲近，明明我们都钳制于“上下级”这三个字。

　　我还是没有立场去表露情绪....如果确切来说，这种不光明的情绪应该是嫉妒。

　　在进去前，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黑银包装的香烟，抽出了一根后，叼着烟嘴，拿出了兰利长官送她的私人打火机点燃。

　　我觉得我得说一句，但是我又担心会让她不开心，只能试探的说：“局长，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还是少抽点烟。”

　　她那双灰蓝的眼睛跟我对视，坦然的说：“我紧张，压力有点大。”

　　我又不好说什么了——这种时候我觉得我的喉咙有些发痒。

　　她询问我她的领带有没有歪掉。

　　没有，一点都没有。

　　但是她还是又摆弄了一下。

　　我想起兰利长官也曾这样为她整理过。

　　我的手还垂落在大腿旁，手指动了一下，便停止了。

　　她抽完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垂落的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睛，我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我好像一直都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走入会议厅，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早就没了第一次来这里开会的紧张和不安。

　　她听着那些让人恼火的言论，轻描淡写的，一句一句的反驳回去。

　　桌上为每个参加会议的人都倒了一杯仪式性的茶水，在听的时候，她喝了一口，手指习惯性的敲击茶杯。

　　中途她那冷淡的态度激怒了一个议员，那个男人起身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也指着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局长拿着茶杯的手抬起了一根手指，示意我停下。

　　然后她淡淡的说：“那么着急做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拖吗？”

　　我知道局长说的是哪件事——在先前调查那起走私异方晶的案子了，线索指向了新城的飞跃集团，但是市议会驳回了申请——事后蛛丝马迹可以看出，这位议员便是利益既得者之一。

　　我记得拿到情报的时候，局长的刘海垂落，眼神晦涩不清。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拦住局长的准备。

　　我猜她可能会意气之下去做出一些鲁莽的事。

　　但是她没有，只是又翻看了一遍，就将文件随手放下了。她抬起眼睛看我，我看清了，很清澈。

　　她笑了笑，说：“夜莺，你在担心我吗？”

　　我还在斟酌用词的时候——我面对她总会斟酌措辞——她说，“兰利长官跟我说过了。”她的语调上扬，语气却不轻快，“要顾全大局。”

　　——她总是会提到兰利长官。

　　其实她嘴里提到很多人，管理局内的禁闭者，海拉和九十九的维修报单，赫卡蒂的画，艾米潘推荐的漫画书....一开始提到兰利长官的次数很少，并且只有工作。

　　后来也只有工作。

　　我知道这个事实。她不信任我。

　　她有她不信任我的理由，我也没办法堂而皇之的去索求她的信任。

　　因为我对她的监视，确实是我的职责。

　　我来此的职责。

　　他们将我这个管理局的实际局长安排成了副官，将“武器”放到了权力的位置上。

　　我不喜欢他们这么形容她。

　　但是我只能看着她。

　　兰利那个女人.....兰利长官，我和她打过一些交道，她的心炙热，又坚硬，所以她将管理局挖过去后，那套“欣赏”的说辞，我只相信她认为局长有价值这一点。

　　利用....或者监视....这些阴暗的揣测，其实和我并无一二。

　　明明和我并无一二。

　　那个议员气红了脸，我从我的局长嘴角看到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轻蔑，或者讽刺。

　　后来还是抓到了飞跃集团的把柄，过程有些艰难，废了很多的功夫，不过最后还是将他们犯罪的证据收集起来了。

　　我猜背后有兰利长官的示意和指导，那段时间局长进出第九机关相当频繁....这种频率在之后也没有再降下来。

　　但是后面的人就挖不出来了，局长将案卷合上，说：“夜莺，你知道壁虎吗？”

　　断尾求生。

　　所谓的收获是被施舍的功劳。

　　沮丧吗？我早就习惯了....兰利长官也习惯了。

　　现在局长也习惯了，所以她只是笑笑，说：“要去庆祝一下吗？也算一件好事了。”

　　争执了一会后，以局长的胜出告终。

　　惨胜。

　　禁闭者留下了，管理局留下了，然后被安排上了一大堆不公平到了极点的条规，那些缠绕在局长身上的锁链沉重的压入了她的血肉。

　　我想要反驳，但是局长说：“那就这样吧。”

　　然后我们走出市议会，坐上了MBCC的车子，局长说：“先去买点糖吧，我给赫卡蒂的糖没了。”

　　车子往贸易区开，也许是我的表情流露了一点端倪，局长向来贴心，她问：“夜莺，你在担心我吗？”

　　我说：“那些条规....”

　　局长说：“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她很讨厌这些规定——之前要市议会的审批就让她郁闷了一阵，倘若不管手续，擅自行动，就会被扣上不听调遣的帽子，严重一点甚至会被有心人抨击叛国。

　　——和曾经的兰利长官一样。

　　她望着车窗外，说：“长官没有弱点，所以他们给她安排了一个弱点....钳制住我很简单....就像我这次肯定会为禁闭者的事过来一样。”

　　我第无数次恨我的无能为力。

　　局长放松了一点，靠到车座上，轻笑起来：“我又不是雏鸟了。”

　　我回忆她刚醒来的时候....那双眼睛澄澈的像是天空，茫然，却不无助，无知，却又清醒。

　　那时她确实青涩。我看到过。

　　有什么危险她总是不管不顾的闯进去，仿佛她的命不值钱一样。

　　燃烧的火焰只顾着燃烧。

　　我记得在第一次局长和兰利长官的行动中——后来我得知的，局长在辛迪加抓捕禁闭者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在执行任务的兰利长官，便归为她指挥了——她失误了。

　　她在追捕的时候使用了枷锁，导致尾随而来的仇家打伤了那名禁闭者。

　　兰利长官击毙了仇家，局长匆忙的去扶起了禁闭者，很自责。

　　我从她事后讲述这件事的时候的表情观察出来的。

　　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

　　——然后越积越深。

　　我在偶然一次中，听到兰利长官和局长说：“这些事不是你现在应该去做的。”

　　我听闻有第九机关的特务戏称兰利是鹰隼。

　　我们去买了糖，又采购了一点零食，回了MBCC，局长制服也没有脱掉，就去查看禁闭者了。

　　我看着她逐渐远去，皮鞋声在走廊回荡开来。

　　啪嗒，啪嗒。

　　今早去局长办公室的时候，我发现她又在抽烟了。

　　桌上那个纯黑色的烟灰缸上留了一个烟蒂。

　　她抬头看我，说：“夜莺，你可能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我等会要去锈河。”

　　我将近期的工作任务汇报了一下，看着她握着钢笔，行云流水的在文件上书写。

　　我讲完后，她问：“采购办那还有糖吗？”

　　——我倒情愿她是工作太忙了，或者不上心，才没有去买。

　　限制令。

　　针对她的限制令。

　　任何出行都要向上面汇报，写明理由地点，得到审批后才能离开管理局。

　　我说还有一些。她点头，起身，走向旁边的立式衣架。

　　我看着她的背影，她的后背被束带勾勒的挺拔。

　　在限制令还没有这么过分的时候，有一次她问我要不要喝一杯。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恐慌——她受到钳制，我也是她的钳制——我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蜜糖砸昏了一样，我看着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像是即将渴死的人触碰大海，我说：“好的。”

　　我也做过一些愚蠢的言辞准备，比如不是应该去找白逸吗？比如您的酒量并不是很好。

　　但是我不愿再束缚我内心的贪婪。

　　局长的酒量确实不好，和白逸喝一瓶啤酒都能喝醉，但是她嘴硬的说是因为空腹喝酒。

　　所以她和兰利长官喝酒喝醉我也不意外——她们的第一次喝酒。

　　我听说是去了一个小酒馆，局长喝了一杯果酒脚步就虚浮了。

　　我接到局长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好像只剩下一件事——“谢谢长官，再见。”

　　在那辆第九机关的车子消失后，局长才迷迷瞪瞪的差点栽倒。

　　我揽过了她的手臂，心跳的很快。

　　我在质疑我的僭越，也在感恩命运的馈赠。

　　兰利的酒量很好，至少我没有见她喝醉过，但是她很喜欢装醉，借此逗弄局长——在往后她们其余的单独酒局上。

　　局长总是会相信兰利真的喝醉了，然后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顺着兰利的醉话说。

　　我们去了一个酒馆，进去前局长脱下了制服，她跟我开玩笑：“差佬在这里可不受欢迎。”然后我看到她的配枪就别在腰间，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喝了一阵后，局长问酒保：“那张海报怎么换了？”

　　酒保回头看了空荡荡的墙一眼，说：“害，老板说过时了，老物件早就该换掉了。”

　　后来局长喝多了，我看出她喝多了，但是她又在装蒜了，不知道在对谁逞强。

　　她的面前只有我一个人。

　　我觉得有些好笑，抱住了局长，我看到我的手在颤抖。

　　她贴了一阵后，双手捧住了我的脸，我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咖啡味——在出来前她还在忙工作，喝了一杯提神的咖啡。

　　她就这么凝视着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说的是我的眼睛，还是我那绿色的眼睛呢。

　　我将局长带回了管理局，倒掉了她桌上烟灰缸里的烟灰。

　　第二天的时候局长要审查新抓到的禁闭者，她没有关掉监控，我在外面的屏幕上看着她走进去。

　　她没有立刻坐下，反倒是走到了审讯椅旁边，温和的安抚了一下禁闭者。

　　她的手检查了一下禁锢措施。

　　我又想起一次行动中，一个随行追查的人员被残余的□□袭击，在他的配枪即将被夺走的时候，局长开枪击毙了那个□□。

　　她的刘海垂落，盖住了她的眼睛。

　　那次审查进行的很顺利，上次局长审查兰利的时候，一进去就把监控和监听关了。

　　那天兰利来管理局的时候，闹了不小的乱子，第九机关勤勤恳恳的将兰利送过来，瞧那架势跟粉丝团似的。

　　局内的禁闭者都很新奇，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银蜘蛛怎么也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兰利看上去倒是不慌张，她伸手，看着手铐铐住她的手腕，还有心情调笑局长：“居然能给自己的长官铐上手铐....新人，你很有胆量。来吧，让我看看，你都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

　　那次审查局长没有细说，甚至档案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然后兰利就被放出去了。

　　我觉得她只是走个过场，偶尔来管理局偷个懒的。

　　局长从衣架上拿下了制服，突然问我：“今年什么时候会下雪？”

　　我说：“天气预报说就这几天。”

　　她应了一声，我说：“您...多穿一点，外面很冷。”

　　她笑了笑，说，“好的。”然后把架子上的围巾拿了下来，低下头裹上了。

　　她跟我交代有些文件处理好了，就在桌上。

　　我走过去，拿了文件后，看到一旁还有一份报告，落款是兰利的名字，用的也是兰利的字迹。

　　局长无奈的说：“又在压榨我....今天来不及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