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维尔之城》希伯莱

5、蓝色玛瑙

　　亲爱的米勒：
　　距上次见你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这之前我从未体验过究竟什么是如隔三秋。我很苦恼，我没有联系你的方式，我只能暗无天日地蹲坐在书房，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手中的纸笔，于是想你的时候我就给你写信。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第八封了。
　　从前我不是害怕孤独的人，可与你交谈过后，我竟渴望将自己炽热的心裸露给你，我没有骗你，真的，这世界上只有你真正拥抱了它。
　　上次你说很想去绿草坪上放风筝，我向来是宁愿宅在家里的，可听见你的话之后，我竟想着要与你一起去，我便知道我完蛋了。若是下次见面，我们一起去集市挑选风筝怎么样？我想要沙燕形状的，你呢？
　　......
　　丽丽安在趴在床上翻看着上次克拉克送与她的《蓝色玛瑙》，眼里闪着晶莹的光，仿佛整个人都已掉入了书中。其实她早已看完了，但她实在太喜欢这个故事了，于是又开始重读了起来。
　　《蓝色玛瑙》里面讲述了贵族王子托马斯与平民姑娘米勒跨越阶层，拥抱灵魂的爱情故事。书中采用了大量的书信对白，丽丽安真切地感受到托马斯的真诚与有趣，而米勒的善良与美好，在乱世之中唯一拥抱了孤僻单薄的托马斯，也让丽丽安为其感动。
　　书页翻着翻着，丽丽安不自觉地掉下了眼泪。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情啊，自由、不受拘束、灵魂的碰撞、真诚而勇敢。
　　她也暗暗地似乎看懂了克拉克内心所求，不禁为他的才华所感叹，于是她决定明天亲自拜访，将自己的感悟与热情倾诉给他。
　　好巧不巧，次日丽丽安用完午餐便前往了卡佩家，刚踏入大门却被仆人告知克拉克午后便出门了。随后她顺着侍从对路人的打听，一路来到了集市的一家花店。
　　丽丽安撑着小洋伞站在温暖的屋外，店铺门口规整的摆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可尤为耀眼的便是那一束蓝色满天星。不知为何，丽丽安望着那一粒粒蓝色满天星的花朵，从远处望去更像是一颗颗的玛瑙石，她缓缓往屋内走去，只见克拉克和一位身穿绿色裙的女子在花店里有说有笑地打包着花束，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亲昵。
　　丽丽安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里想到：“原来她就是书中的米勒啊。”
　　微风在四周轻轻荡起，丽丽安突然觉得有些冷了。她收起了手中的小洋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晚，丽丽安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失恋般的胸闷难受，干什么事也提不起劲，满脑子都是花店里看见的场景。
　　可她也奇怪，尽管自己是对克拉克有些好感，但不至于就此“爱上”，又何谈“失恋”呢？她想了许久许久，终于明白——或许自己只是喜欢上了书中的托马斯，而不是克拉克。而克拉克之所以能写出这本书，或许也是因为花店的姑娘吧。
　　丽丽安暗自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有任何强迫自己喜欢上别人的想法，爱情故是难能可贵，可真爱来临的时候，自己是不会有任何反复踌躇与衡量弊端的，而是不假思索地沉沦。
　　很快，六月来临，丽丽安迎来了自己的16岁生日，这是她的成人之岁。城主在泽维尔之城为丽丽安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不仅邀请了十大贵族的成员前来参加，更是向城内的居民免费发放食粮。
　　丽丽安这天出人意料的穿上了特意定制的蓝色礼裙，上面镶满了华贵的珍珠与宝石，与平日里朴素的风格大不相同。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清楚，今日结束的时候也将会从贵族子弟中初步定下与丽丽安小姐相配之人。
　　众人在摇晃的高脚杯之中寒暄着，向丽丽安小姐祝福着，贵族子弟们也毫不吝啬的高声展示着。倘若在以前必定是有乐队现场演奏的，可烧毁行动过后，乐队与音乐一起消失了。
　　丽丽安站在大厅正中，她望了许久，她知道克拉克没有来，他为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家族赋予他的使命，而她自己却像一个不能动弹的洋娃娃，虽然穿着好看的裙子，看起来漂亮极了，却什么也做不了。她的心里是羡慕克拉克的，她也不知今夜过后自己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凌晨的钟声的响起，丽丽安的生日宴会在此刻拉下来帷幕。正当城主询问丽丽安心中的钟意人选时，身穿黑色礼服的瓦西里伴随着小提琴的声音，缓缓地从大厅后面走了出来。
　　正当大家听着悦耳的琴声，赞叹着许久未曾听见如此曼妙的声音时，瓦西里一边演绎一边走到了丽丽安的身边。
　　丽丽安有些发愣，直到瓦西里停下了手里的小提琴，她才缓过神来。城主再次向丽丽安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望向她，期待着她的回答，时间仿佛凝结在了此刻。昏黄的灯光下，瓦西里高挺的鼻梁洒下好看的影子，丽丽安形势所迫地想出了一个最简单却又最符合当下所有人期待的名字：瓦西里·德。
　　随后众人响起了愉悦的欢呼声，落选的贵族子弟只能低着头叹气，罗素夫人更是气的直跺脚，却又只好拉着自己的小儿子格林离开了大厅。
　　丽丽安的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呆呆地站在原地，瓦西里突然凑过来吻了吻她的手背，那轻触的滋味只让她觉得有些尴尬，而旁人却更加激动了。众人的热闹与喧哗淹没了丽丽安，她感觉自己仿佛落水般呼吸困难，只想逃走，而旁人的声音越大，她便觉得自己心里越悲伤。
　　瓦西里处事井井有条，让人难挑其刺。城主对他很是满意，生日宴会过后不久瓦西里与丽丽安便订婚了，后来又在瓦西里的迫切下，两人也如期地成了婚。
　　这一切对丽丽安来说发生的太快太快，快到她似乎并不确定瓦西里是否真的爱她。可尽管如此，她也明白自己的心并不属于他，瓦西里固然帅气，对她也照顾有加，但总是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她抚摸着脖颈处的蓝玛瑙项链，若有所思的想着。
　　瓦西里虽然什么事都做的很好，可却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实想法，他看起来并没有情绪，仿佛深不见底的井。
　　“少了一丝灵魂的悸动。”她想到了这句话。
　　丽丽安突然又想起母亲以前经常对她说的话：“忠于自己的感受，也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于是她决定，对待瓦西里像亲人一般便足够了，尽管缺失了爱的基础。
　　丽丽安再次见到克拉克的时候，双方都是已婚人士了。
　　不同的是，克拉克为了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已被罗素先生脱离了贵族身份，可尽管如此，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苦楚，总是幸福地笑着。如今的克拉克虽然偶尔也会写点东西，但更多时候却是同妻子一起种花以及在花店打理杂事。
　　也是这时丽丽安才知道，克拉克是在写《蓝色玛瑙》之后才认识了如今的妻子，当时她正是他的小粉丝，之前瓦西里讲述时的场景便是他们的初遇。而克拉克写书的初衷确实是因为丽丽安随身携带的项链，而米勒的原型其实也是他假想中的丽丽安。
　　他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米勒平日里穿的裙子只有白色和粉色。”
　　丽丽安再次翻开了那本书，这次她只看书信部分，上面写着：
　　7月14日，米勒小姐，我今天路过集市的时候看见你了。你今天穿了白色的古典裙，很衬你的肤色。我本想上前与你打个招呼，可我见你旁边站着许多旁人，你们好像很熟，所以我不敢打扰。
　　......
　　7月25日，米勒小姐，我们昨天在河边唱了一整晚的歌，你开心吗？我已经开心到今天也睡不着觉了。对了，你昨天的粉裙子是新买的吗，裙子的款式貌似以前没有见过呢！
　　......
　　8月1日，我快要过生日了，米勒小姐。我想要在生日的时候向你表白，然后把这些信再一起送给你。虽然偶尔也会寄给你一封信，可事实上我写了特别多，合订起来都快堆成一本书了呢，你该不会嫌我烦的吧。
　　.....
　　丽丽安感觉有一丝疼痛从心里漫延了出来，难以忍受，不知为何她竟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