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维尔之城》希伯莱

19、重返地下城

　　女祭司正站在祭台之上挥动着手里的圣器，正当她走近祭坛边的烛灯之时，橘色调的傍晚霎时间转为淡蓝色的灰，温度骤降，寒意不知从何而来。
　　暴风雪肆意的从空中飞舞袭来，温和的泽维尔之城一瞬间被风雪席卷。
　　台下的群众慌乱害怕的躁动着，他们从小便是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只见过春天的祥和，从未走出城墙一步，就连冰雪也只是从守卫兵的口中而知。
　　祭台旁边的瓦西里也陷入了茫然，他不知为何城内的天气突然失控，莫非是有人动了永恒之石？他停下思考，立马坐上了停在路边的汽车，往永恒之楼的方向赶去。
　　人群中的阿道夫与雷妮也是不知所措，摩根兵长调动着守卫兵，吩咐他们继续守卫现场，安抚群众情绪。而就当其余贵族准备找城主弄清情况之时，却发现瓦西里早已不见。
　　罗素夫妇内心急躁万分，而此时的温度依然在下降，罗素夫人实在受不了严寒，便煽动着要逃离祭祀大典。很快，许多贵族都匆忙地往家里赶去，台下的群众更是无法忍受，一时间，所有人宛如海浪一般慌乱逃窜。
　　克拉克紧紧拉着妻子艾玛的手，却还是被人潮推开。
　　拥堵之中艾玛被后面涌上的人群推到在地。正当克拉克回首想要拽住妻子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趴在地上的艾玛被周围的人迅速一脚一脚地踩过，直到她口吐鲜血，就连最后拼力伸出的手也缓缓倒了下去。
　　濒死前，艾玛绝望又漆黑的双眸被鲜血飞溅，奄奄一息之时，她只能望着自己最爱的人站在距离自己最遥远的地方——无法触碰的眼前，随后带着遗恨死去。
　　克拉克无奈的怒吼着、呐喊着，却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反而被人群越推越远。
　　此时仿佛末日来临，所有的人都像是没有意识只赶迁徙的野生动物，他们的眼里只剩下空洞的恐慌，早已失去了理智。阿道夫和雷妮所在的守卫兵早已控制不住场面，他们也只能被迫顺着人群往回赶去。
　　回到屋内的阿道夫早已冻得不能说话，他吃力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取暖，这时他突然想起库尔恩今日扬言说去办重要的事情，如今城内暴乱，却迟迟不见他归。阿道夫的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赶到永恒之室的瓦西里却发现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玻璃稀碎，光缆尽断，而楼下所有的守卫兵都处于昏迷状态。更重要的是永恒之石居然被人盗走了，室内所有的光与热全都消失！
　　愤恨不已的瓦西里激动地砸着室内的一切器材，将它们极力的摔在地上发泄自己的怒气，可这远远不够，他知道如果失去了永恒之石，那他这个城主将是虚无。瓦西里转头拿起士兵的枪支，亲手将几个失职的守卫兵活活打死。尽管他的双手沾满鲜血，眼里布满血丝，但他十分清楚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到那个偷走永恒之石的人，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库尔恩拿走永恒之石后，他很快便发现城内瞬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未等广场的人浪袭来，他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往锁住丽丽安的钟楼赶去。
　　今天钟楼的守卫兵也只有两名，他们见库尔恩莫名其妙出现，便发出了疑问。库尔恩撒谎说广场出了大事，现在召集所有士兵去广场集合。两个守卫兵一时分不清真假，因为他们也感受到天气骤变，但仍然不敢擅自离岗。库尔恩已不顾任何后果，他这个这座城市就是依靠贵族的谎言和虚假建立起来的，他宁愿回到地下城。库尔恩操起枪支打晕了两个守卫兵，随即一枪敲碎了大门的锁。
　　丽丽安感到十分寒冷，早已换上了厚厚的衣服。她听到楼下发出的巨响，便闻声来到了大厅。只见一个身形挺拔，肩膀宽阔的男人打开了大门，一手拿着枪支，迈着匆忙的脚步走了进来。
　　库尔恩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伫立在大厅里，但她的五官却是尤为的精致。“丽丽安，我来了，我来救你出去。”他开口说道。
　　丽丽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库尔恩。
　　“你是库尔恩？你怎么进来了？”
　　“我进到了永恒之室，我已经知晓一切了，我之后再跟你解释，你愿意跟我走，逃回地下城吗？”
　　丽丽安知道眼前这唯一的大门是库尔恩为她打开的，她想都没想，回答说：“好，我愿意。”
　　库尔恩拉起丽丽安的手，带着她离开了牢笼般的钟楼。他强忍着寒冷，回到了守卫兵的住处，随后换上了保暖的衣服，并叫上了阿道夫准备一齐逃走。而丽丽安用围巾紧紧裹住自己的头部，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正当三人逃到内城门的时候，他们发现一路上竟也跟着许多人，与他们同样逃到了城边，其中还有不少人穿着贵族服饰。可就当所有人准备离开泽维尔之城的时候，士兵却紧紧的将大门封锁了起来。
　　一个领头的士兵开口喊道：“大家不要惊慌，城主正派人搜寻偷走永恒之石的小偷，现在你们若想离开城内，必须一个一个通过搜身，明白了吗？”
　　起初前面的人按顺序排好队，准备等待搜身。可人群中突然一个大叔叫唤着说：“搜什么身啊？都世界末日了，还不逃走，都等死吗？”
　　这一发问，煽动了不少人开始反抗搜身，直接往城外跻身而去。
　　只听“砰”的一声枪声，那个带头的大叔倒在了血泊中。
　　“他们杀人了！他们杀人了！”大叔的孩子崩溃地喊着。
　　所有人的怒火被瞬间点燃，刹那间，内城门陷入了极大的慌乱。
　　一辆高级的贵族汽车从后开来，完全不顾旁人的安危，直接往城门外开去，守门的士兵只好往两旁腾出了空隙。眼看此状，剩下的人更加激动，直接组成了人肉堡垒，挨个往城外冲刺而去，混入其中的库尔恩三人也一起跟了进去。
　　眼看抵挡不住的士兵，只好放弃了抵抗。领头的士兵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守卫兵兵长摩根。这时所有人再也忍受不住，原本看守城门的士兵也浑然选择了离开泽维尔之城。
　　众人依次乘坐着升降机，来到了地下城的南门入口。库尔恩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段，曾经养育他的阴暗故土。
　　因大量的人群突然涌入地下城，造成了人群堵塞，政府只好安排出避难所收纳了大部分的人，库尔恩三人也只能顺势涌入其中。
　　避难所十分狭小，一个木屋里便塞下了几十个人，只能吃着政府发放的小粥与馒头。而这时，库尔恩不仅碰到了同样避难的雷妮，还碰到了他们的兵长摩根。
　　库尔恩与阿道夫走到了他的身边，喊出了他的名字。昔日风光无限的兵长，今日却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污头垢面。其实城内巨变的刹那间，摩根便明白了——泽维尔之城已经失去了永恒之石，继续呆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兵长？你也逃出来了？”库尔恩震惊且疑惑的问道。
　　摩根却似乎遭受了重大的打击，精神有些恍惚，他抬起头看着库尔恩的脸，突然悲泣的说：“我撒谎了，我骗了你，我认识你的父亲，我认识克利切·莫里斯！”
　　原本露西娅的死讯已经让库尔恩够受打击的了，但听到摩根此刻的回答，他依然震惊不已。
　　“我的父亲去哪里了？您知道吗？”
　　“那是你父亲入伍进城的第一天，却被罗素家族污蔑成盗窃贵族罪，被判处了死刑...他已经死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这种话怎么能说啊，城内都是贵族的势力，我说这种话，不是把我自己也逼上死路吗？”随后摩根回忆起当年克利切入伍第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将它们一一诉说了出来。
　　库尔恩皱起眉头，一股怒火不由得从眼中窜出，他说：“父亲来城里那么多年，却没有给我母亲回过一封信......其实我早就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被贵族污蔑而死。”
　　一旁的阿道夫说：“罗素家族？今天开黑车挤出城门的不就是他们吗？他们肯定也逃到地下城来了。”
　　库尔恩迅速带着摩根，顺着人堆里的讯息，找到了依偎在另一间木屋的罗素夫人以及她的小儿子格林，突然向她问起了有关克利切·莫里斯的事情。
　　没想到罗素夫人却趾高气扬的说：“什么克利切，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这些劣等的地下城人民，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不认识？你听听他怎么说。”库尔恩扯出摩根，示意让他说话。
　　“夫人，我当初和克利切关在一起，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您就别狡辩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污蔑了他又怎样，不过都是些下贱坯子。怎么？你现在来找我是想要赔偿金吗？克利切当年可是打碎了我儿子珍贵的酒酿，他的全部家当都买不起的酒酿！”没想到罗素夫人依然毫无顾忌，扯着嗓门悠然的说道。
　　库尔恩忍无可忍，直接掏出枪支往罗素夫人的腿上打去。
　　罗素夫人痛的大声哀嚎，格林看见库尔恩手里的枪也不敢动弹。
　　“你污蔑致死我的父亲，我有理由向你索命复仇，我不管你是什么贵族，不过是一把枪打死的血肉之躯罢了！今天我没有杀你，不过是看在你一个妇人的份上，但是我相信，你这种人，一定会有你该有的结局。”
　　其实库尔恩当时心里是索性一枪打死罗素夫人的，但他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格林，不过十几岁的样子，而他自己也是失去了母亲的人，自然懂得这从中之痛，便突然的心软了。
　　回到避难所木屋的库尔恩，将丽丽安、阿道夫、雷妮叫到了一个角落里，开始讲述起他在永恒之室所看见的一切，以及维持了泽维尔之城三百多年繁华的背后真相。
　　正当所有人都为之愤恨之时，丽丽安突然看见了雷妮发圈上的那一朵向日葵。
　　“你的发圈，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雷妮近乎多年的面瘫，此时却突然激动了起来，说：“你见过？你在哪里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丽丽安回忆了片刻，说：“噢！我想起来了，我之前住瓦西里小洋楼的时候，有一个贴身女仆，她叫艾米丽，虽然平常穿工作服，但她总是戴着一个向日葵发圈，和你的这个特别像。”
　　“那她的发圈是从哪里来的？是她自己的吗？”
　　“我有问过，她说从小就戴着了，但她从没有给我讲过她的事情。”
　　“那她人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吗？”
　　丽丽安突然低下了头，遗憾的说：“她后来被瓦西里处死了...我当时一直在医院，我都没有见到她最后一眼。”说完，丽丽安哀伤地叹了口气。
　　雷妮有些哽咽，她说：“我有个小我两岁的妹妹，在小的时候走散了。而这个向日葵发圈，是奶奶在世时亲手给我们两个人做的。这世界上除了我，便只有她拥有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可是没想到......”
　　雷妮强忍着不让眼角的泪划出，鼻子却先红了起来。
　　库尔恩知道眼前这个近乎天才的少女，在她心底最软弱的地方，生长着一棵向阳之花。
　　雷妮心底暗自发誓，一定要找到处死艾米丽的瓦西里，为她还未谋面的妹妹复仇，然后在奶奶所说的大地之上，埋下向日葵的种子。
　　依旧停留在城内的瓦西里来到了钟楼，可当他打开门却不见丽丽安的影子，这里早已变成了一座空楼。
　　“你还是从我手里逃走了。”瓦西里低沉的自言自语。
　　可是转眼间，瓦西里突然由平静转而暴怒，肆意地破坏着钟楼内的一切，他摔碎所有的玻璃，撕碎丽丽安丢下的衣裙，最后索性放了一把大火将钟楼烧成了一片灰烬。
　　他站在大火前，两眼通红，眼泪却沉默地滑了出来，转身对身后的其他人说道：“第八任城主夫人，丽丽安·卡文迪许，今日，死于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