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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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放下手时，漠争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向那口棺椁的目光带着审视。
他离飞升成仙仅差一步之遥，身为恣意妄为的魔修，更没有心魔一说，可当他触碰这口棺椁，却直接入了障。
是他轻敌了。
漠争捉下肩膀上的小东西，托在手心。
圆球叫完那一下，就像耗尽了元气一样，把脸埋进肚子里，仔细一看似乎还在微微打着抖。他想了想，将小东西放回口袋，咬破指尖画了个回元阵。
若他的判断没错，这口棺材恰是整个异世法阵的阵眼。而眼下无论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都暂时奈何不得，要想破阵只能另寻它计。
他退开几步，刚才心神都被阵法和中心的棺椁吸引，现在扫视遍布祭坛的尸骸，才看出一丝端倪。
这些人早已神魂寂灭死去多时，身上却没有致命的伤口。漠争俯身探查——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没有伤口不足为奇，重要的不是他们怎么死，而是他们为什么死。
他现在无法动用神识，只能另辟蹊径，缓缓诵念起这个世界生涩拗口的咒语：
【从古老的黑暗中来，虚妄的刽子手，弥除谎言——】
时间长河停驻，漠争的长发无风自动，再睁眼时，世界覆上一层如烟重影，又猝然溃散。
他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从永恒的长夜中来，契约的维序者，真灵显形——】
金色的尘埃流动，同时，他的耳中听到一些朦胧声响，仿佛隔着雾与纱。
“……吾等……信任……”
“……汝……陨落之时——”
朝拜者的身躯倒下，金沙再一次溃散。
【我将破除虚妄——】漠争口中一甜，却没有停下。
【……我执、秩序永恒——】
话音刚落，高台之上，虚渺金沙幻化的模糊身形兀然回头。
漠争心中警铃大振，急急后撤。
咔——
一声闷响，只见他刚才所站之处龟裂坍陷，仿佛无形力量拶过。他这一动弹，魔法随之失效，金沙如雾般散去。
“仅是这个程度的窥探……”都不被允许，始作俑者又岂是善茬？不好！
漠争抛下祭坛飞掠出去，才出裂谷，便觉身后一股令人胆寒的神识接连扫过。他暗恼自己的大意，不敢停留，继续提气往远处掠去。
一连跑了两个时辰，才试探着放慢速度。
远离祭坛后，天地灵气又变得稀薄起来，漠争权衡片刻，找了处藏身之地，里外设下七层隐蔽阵，静观其变。
他回想方才看到的东西，思索道：在原身记忆乃至铎月皇家图书馆的记载中，都对神墓秘境只字未提，想来那件事距今相去甚远……亦或者，干脆有人抹消了秘境存在的痕迹。
为何？仅是隐藏那口棺椁？
漠争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而后引动灵气运转心法，经此一事，叫他生出莫大的危机感。
祭坛尸骸肉身不腐，想必也是法阵的缘故，既然脱离秘境的关窍在于阵，他怎么都不会放弃查看。
三个月后——
漠争呼出一口浊气，眼中神光涟涟。重来一次，他对大道和功法的领悟又有进益，修行一日千里，现在已是炼气大圆满，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突破。
那处裂谷自那天后再没了动静，那股力量仿佛仅是因探查秘辛触发的禁制。他这次没有托大，掐了个诀折叶成蝶送进祭坛，确定无异后才现身高台。
经过一番试探，他确认了一件事——任何生灵都无法触碰这口神棺。
哪怕是一片落叶，都会在几息之间迅速枯败，化为尘土。久而久之，除了随风而至的草籽，便没有生灵敢靠近裂谷了。
“难怪。”漠争若有所思，但这对他来说不足挂齿。
早在看到遍地尸骸的时候，他就已经计上心头。
他用得最趁手的四方傀儡已在雷劫中毁去，眼前不正是送上门的好材料？
哪怕他从未用过尸骨来炼偶，不过是大同小异而已……“嗤——”
漠争运笔一滞，迅速退开，紧接着听“砰”的一声闷响——失败了？！
这些尸骸保存的太好，连……都是新鲜的。尽管他躲闪及时，衣角还是不可避免地又溅上一串血花。
原身的储物戒指早在流放之前就被收缴，这是他唯一一套能穿的。灵气宝贵，哪能用在这种琐事上，衣服脏了怎么办，难道指望他自己洗吗？！
漠争脸黑了一阵，认命上前查看。
炼制傀儡属于炼器一道，本不是难事。只是寻常傀儡，若要使之与主人心意相通，从锤炼材料开始便要时时用自身灵气蕴养。
但血肉之躯无法锤炼，于是他独出心裁，改将蕴含灵气的阵符打进躯体。这样，只需要将灵气输入操控傀儡的阵盘，一样可以达到蕴养的效果。
若是凡胎俗骨，无法承受灵气而失败倒也正常，可是这些尸骸分明是此世修士，如此结果，确实出乎意料。
漠争打坐片刻，又提来一具尸首，剥去衣物，灵气为墨，运笔在胴体上挥画——
“嗤——”
再来。
漠争抹掉脸侧溅上的红，他没再躲闪，故而看得很分明，是阵符的灵气行路有疵。
尸首本身并不容易损坏，但当它成为“阵符载体”，便与寻常白纸无甚区别。
于是他将阵符改得更为圆融，也更为繁复。取代一身经脉的同时兼具温养、聚灵、淬炼和修复之效——
“嗤——”
再来。
他这次连血都懒得擦，稍作休整，提笔便画。笔尖将触之时，又突然停下。
这秘境里自然是没有笔的，他手中这支笔是来的路上用魔兽的骨与毛所制。
他放下笔，并指点去——
“嗤——”
再来。
再来。
……
还差一点。
漠争刻画的速度慢了下来，后背浸满冷汗，全身经脉几近枯竭。
不能停！他吐出一口舌尖血，另一手缓缓将液珠引到指下，最后一笔——
阵符明暗闪烁，其上灵气断续行转，最后暗淡下去。
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他长出一口气，再次打坐回灵。损耗了精血使得恢复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慢。
“本是念着莫要糟蹋了绝世根骨，将你留到最后……”孰料数十具尸骸用尽，竟没有一次成功。
漠争微不可察地轻叹，终于将手伸向最后一具尸首。
初至这个世界，他就发现这里的人五官大都轮廓分明，再者便是有一头除了妖修只有海外异族才会有的鲜亮发色。
但眼前之人身量高俊挺拔，发色却是跟他一样少见的黑。即使早已死去多时，仍不减一身莫测之气，以至于让人第一眼先被气魄所摄，而非那张炳如日星，又凓如霜雪的脸。
等一睹残旧衣袍下的身躯，又是叫人扼腕不已 。此刻，这具身躯在他眼中不再是死肉一块，而是蒙尘宝珠，浑金璞玉，待锻的良胚。
漠争沉吟片刻看向棺椁，半晌，做了个决定——“褫天”之名，源于他早年机缘悟得的天赋神通。只是这门神通施展起来有诸多限制，且修行不易难以进境，这个世界天道残缺，法则束力减弱……或可一试。
他摘下从奥兰迪那抢来的吊坠，激活后细细系在尸首胸前，接着将人摄起隔空置于棺椁之上，运起天赋神通。
很快，在他眼中，一条条乌黑细线从他身上延伸，将尸首和神棺相连。漠争抬手，落指点在天庭，将一滴心头血浸润指尖，灵力倾斜而出。
每行至一处窍穴，便点落一滴指尖血。四肢五体每套上一层阵符，便逼出一滴舌尖血。每经过一处丹田，便打进一滴心头血。
如此炼制出来的傀儡才与主人气血交融，心意相通。
漠争右手绘阵，左手掐诀结印，迅速将阵符一个个打入阵纹中。
随着阵纹的绘制，尸身也似镀上了一二分生气。他赶紧趁热打铁，放出神识，跟随灵气一道探入尸身体内，先行完一个小周天，通达三处丹田后，再行一个大周天。
神识与灵力一遍遍冲刷和扩展这一身由阵纹融合过的经脉。
最后一步！
阵成。漠争左右手同时一收，俯身与尸首额头相贴，神识回拢，集中向识海探去。
然而，与经脉的畅通无阻相异，他的神识越深入，所受滞涩和梗阻越甚。
漠争脸上渐渐生出一丝隐忍异色。
他与气运之子对峙时神魂所受的伤尚未恢复，强行动用神识本已十分勉强，受到阻滞继续进入更加剧了伤势。
按理说已死之人元神消散，识海当畅通无阻，正如他轻而易举就读取了原身记忆那样，可现下，他竟在进入对方识海时遭遇阻碍，若非有人设下禁制，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活人。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凶戾一闪而过，手中灵力暗蓄，只要掌下的身体稍有意动，瞬息便能要了这奸徒鼠辈的命！
但不等对方诈尸，情况却再生急变。
他使用天赋神通从阵中截获灵力的行为，就像在江河堤坝上掏了一个洞，时间一长，这已经开始外泄灵气的衰朽大阵便架不住了。
漠争反应过来撤去神通，黑线却仿佛被斩断了与他的联系，依旧纹丝不动，反将他钉在原地。
奔流的灵气决堤而出，沿着黑线冲向“洞口”，漠争不敢小觑，疯狂运转功法吸收灵气。
这场危机，又何尝不是机缘。大量灵气涌入，将他经脉撑得生疼，让他只能抛除杂念，快，更快地运转功法。
忘我状态下，飞速循环的灵气在他体内渐渐生成了一个场，带动丹田灵气一道旋转压缩。
快，再快。
洪流的倾轧，恰成了他的无形助力。涡流中心，灵气开始蜕变。
先是大团灵雾，灵雾继续凝炼，聚成小团灵液，这灵液继续压缩，最后凝成指节大小的澄澈液珠。
与此同时，他的境界也跟着不断提升——
筑基前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筑基大圆满……聚离结丹只差临门一脚，他周身的经脉却已如刀割般剧痛不已。
够了，溪流的体量怎能与江河比？再继续下去恐有爆体之忧。
漠争强迫自己放慢速度，但决堤溃口又岂是一颗石子能堵上的？他俯撑着尸首，犹豫再三收回神识，将灵气导向对方。
压力骤减，漠争顾不上别的，再次催动黑线。
他这门神通虚可凌日月，实可断阴阳，练到极致便是夺天气运也不在话下。
能叫他神通失控的还能是什么？
天道，“还真是不遗余力。”
他直起身掐住尸首颈骨，另一手乌光晦冥，化作黑镰蓄势待发。
这一刀下去，无外乎反噬神魂一个结果，但要逼他断尾求生，不下点血本，怎么好堕他褫天威名。
漠争冷笑一声，调转刀口虚空绘阵。
第一笔，凌人剑意漠漠。
第二笔，片光雪影烁烁。
第三笔，金石鸣音霍霍。
此阵一成，他黑镰一压，巨大剑阵轰然镇下，生生截在裂谷大阵中央，将祭坛笼盖其中。
浩瀚灵气被剑阵逼停一瞬，漠争伺机加快输送灵气的速度，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暴起。
祭坛之上，草木凋零，剑气逼人。
处于灵压中心的人却一心专注于眼前事物。
灵气洗髓，金气锻体，尸首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修为甚至一举超过了漠争——金丹后期……元婴前期……直到元婴后期才渐渐缓和下来。
成了！
漠争见好就收，黑镰破空斩向缠身黑线，同时抓起尸首往己方一带，接着剑阵凝成的数千柄虚剑齐齐落向棺椁。
“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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