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514、第62章 溯着地脉，重归故土

　　这几日所要做的事，便就如此定了下来。而后，便是按部就班。

　　循着颜霜对地脉能量流向的微妙感知，结合对现场爆发痕迹的推断，苏璃与她终于在距离核心爆发点稍远的一处被沙土半掩的洼地里，寻到了失踪的猎户刘招立与樵夫赵峥。

　　只是，她们所找到的，已然是两具残缺不全的尸身。

　　目之所及，惨状触目惊心。

　　两人约莫半边的身躯，血肉已然消失无踪，只余下森森白骨，白骨之上覆盖着相对浅淡、却依旧诡艳的晶壳。而另外半边身躯，还残留着已然腐败发黑的皮肉，维持着他们最后时刻惊恐扭曲的姿态。

　　从他们尸身的状态和周围沙土掩埋的痕迹来看，应是在那场恐怖的息壤之力爆发中，他们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至此。先前未被寻见，大抵是因为地处偏僻，且这片被沙土盖住的洼地实在与周边环境过于接近。若非颜霜对该种力量的流动盘桓较为熟悉，否则也实难靠肉眼发现此处。

　　苏璃沉默地看着这两具新发现的骸骨，他们骨骼上相对轻微的晶化程度，印证了他们确实处于爆炸范围的相对边缘。但即便如此，依旧未能逃脱死亡的厄运。

　　面对这等诡谲而危险的力量，逃避或畏惧都无济于事，唯有直面，乃至利用一切可能的力量与之抗争，方有取胜的可能。由此，去往曼沙国的想法，也便愈发迫切了起来。

　　大抵是要解开洛魂的整个身世之谜，她才能更进一步接近她“穿越”的真相。当然，如今也知道这并非算是穿越，更像是回归，硬要说的话，她之前身为“苏黎”的时间，那会儿才是真的穿越。只是对于自己，苏黎的记忆，才是自己此世真正的记忆，构筑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揭开真相之后，那些关于息壤之谜的故事，恐怕便会纷至沓来了。

　　而颜霜立于苏璃身侧，目光同样凝重地落在尸身上。

　　她看到的，除了生命的消逝，更是息壤之力那难以捉摸的破坏方式与潜在威胁之深。由此，也不免想起在圣临宗时，苏璃看似与陈长老置气，实则是刻意让她去叙述那些关于息壤之力的珍贵情报的故事。

　　她的姑娘为她回归宗门都如此努力了，自己又怎能辜负期许？

　　她要探明息壤之力的真相，既是对苏璃的回应，亦是对宗门的交代。

　　另一战线的夜王，也展现出其雷厉风行的一面。凭借其皇家身份与钦差重任，官府文书一路畅通。不过两日功夫，他便将加盖了蓝晶朝廷玺印与福海郡关防的特许过所交到了苏璃与颜霜手中。这份文书，不仅准许他们通行边境，更注明了协查要案的身份，在曼沙国境内亦能获得一定程度的官方便利。

　　如今，搜寻失踪者的委托既已完成，前往曼沙的障碍也已扫清。三人便不再耽搁，将刘招立与赵峥的尸身妥善移交镇中以后，便整顿行装，踏上了北赴曼沙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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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东大陆幅员辽阔、国家众多，即便诞生人才的可能性相同，但更高的人员基数也便意味着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导致一统起来变得格外艰难。

　　迄今为止，东大陆的完全统一，有且仅有大帝阿尔兰一人实现过。虽说是存在一定的时代原因，但这份荣誉是实打实的。再往后九千年，竟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一统整个东大陆，这不仅仅是缺少一个像阿尔兰这般雄才伟略之君，亦缺少如夏清潭那般算无遗策的神秘莫测之臣。

　　自东极帝国分崩离析以后，东大陆便处于常年的纷争中，少则三四大国鼎立，多则三四十诸侯相争。而今，东大陆所存的主权国家，依然二十有余。

　　其中一国，名唤曼沙，位于东大陆东边沿海之地，南北方向大约处在正中的位置。从已知的地缘上来看，则是蓝晶东北方向的邻国，与西北方向的草原狼隔着奔涌的飞瀑江。这飞瀑江自兴夷山脉发源，奔流而下，成日汹涌澎湃，轰鸣之声恰似飞瀑，因此得名。

　　蓝晶境内的长陵江已是一条汹涌的大江，但好歹下游舒缓，在河道狭窄处还能修桥建路。但飞瀑江无论哪片江段都可谓之天险，修过的桥大多垮塌，想在江上行船亦是难上加难，须得一定的排水量，才不会被这成天怒号的飞瀑江冲翻。

　　曼沙国地势如此，东面临海，西面天险，南面临山，仅有北面存在坦途，也便很难与其他国家起争端。正巧，接连几代君主都不是什么好战之人，与他国相处也便四平八稳了好些年，夜王去办理过所，也便不是什么尤为困难之事。

　　从蓝晶的福海郡往曼沙去，也没有什么捷径，唯有翻越兴夷山脉一途。

　　兴夷山脉分两头，皆为东西走向，中间尚有一处地势平缓的低谷，位于福海郡西边的平谷郡，故蓝晶与曼沙在平谷郡设大型官道通商。福海郡亦有官道通向曼沙国，只是这路况便要差上许多，翻山越岭也并非是说说而已。

　　这一路总体还算太平，只是遇见过一波山匪，夜王出手也不含糊，送了这一行人上路。毕竟他是长辈，且是男子，也没让苏璃与颜霜二人多费心，自己便将这些小麻烦解决了。

　　这又是一处平谷与福海的不同。平谷郡是蓝晶与曼沙重要的商道所在，往往通行着大商队，配备的护卫或是请的护镖，都不是寻常山贼敢去劫的。而走福海这边的，大部分是规模小上许多的商队，抵抗不如大商队，大部分情况下也不用担心报复——请人的钱，指不定比这批货都贵，就当是心存侥幸的代价吧。更何况，福海郡地势崎岖复杂，东兴夷山脉也算得上是传统意义上的深山老林，劫一票之后往山中一躲，又岂是轻易能寻到的？

　　带着过所，越过两国边界，便是边海行省。边海行省是曼沙南边最大的行省，与蓝晶的平谷和福海郡皆有接壤之处，而平谷郡与曼沙的通商，也是从边海行省的西南边进入。

　　颜霜怀抱着瑶琴朱雀，再次追寻起了地脉中息壤之力的流向，对比着曼沙的舆图，最终确认了息壤之力的根源，就在黎川府。

　　苏璃与颜霜对视一眼，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已经有了预感。只是，夜王如今同行，她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不便与夜王分说，但夜王才是这次探寻息壤之力根源的主使，让他独自去探查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若抛下他自己二人去又不妥当。

　　没辙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时近黄昏，天边云霞渐染成温意的橘黄。前方道旁出现一座古旧石亭，亭柱上爬满了深碧色的藤蔓，檐角悬着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零星的清响，在这幽寂之中平添了许多声色。

　　本是寻常之景，但苏璃的目光却落在其中，半晌不得移开。

　　石亭内侧雕刻着壁画，有些古旧斑驳，但依稀可见所描绘的祭祀之景。其上所绘，看起来像是农人祭祀五谷之神，杀鸡宰彘，供奉五谷，锣鼓齐声震天，庆祝又一个丰年。

　　雕画的笔法朴拙，色彩稍显褪淡，可那谷穗的纹路竟让她无端记起某个零落的片段——似有金黄的麦浪，灼热的日光，还有远处农舍升起的袅袅炊烟。

　　往前细数自己得到洛魂记忆之前的经历，似乎也总有这样模模糊糊的感应，不够真切，似是雾里看花，隔着层薄纱，叫人捉摸不定，但也的确真实存在。只是记忆零碎而难以分辨，加之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勾连起的那点往事，好像实难与当前之景联系起来。

　　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向颜霜一眼，得到她清泠的目光回应，不免心绪稍定。

　　而颜霜早将她的细微举动尽收眼底，不言不语，只是向苏璃更近一步，踏入了此时她的身侧，踏入了从前她的过去。

　　夜王亦望向那石亭，对壁画一扫而过，反是更关注亭子本身的结构与坚固程度，以及亭外不远处一条可供车马通行的岔道。民生风俗，各地各有各的特点，但终归是相去不远，总是愿景着风调雨顺与天下太平。

　　但这座石亭落于此处，用意却并不简单。选址上佳，视野开阔，可观望四方道路，于此地的驿传布置，可见其绸缪。不过，由壁画之斑驳，可见建立已有些年岁，而曼沙的发展也始终四平八稳，应当只是多虑而已。

　　再往前行，地势渐见平旷，已能望见远处兴岗府城郭的模糊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沉静而苍劲。

　　此地民居样式，与兴夷山脉之南的福海郡有着显著差异。屋舍更多采用了夯土与木材结合的结构，屋顶坡度平缓，檐下悬挂着风干的玉米与辣椒，一派内陆农家的朴实景象。

　　边海行省虽是临海，但兴岗府离海边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气候亦是偏干燥的。而他们要去的终点——黎川府，位于兴岗府的东北边，还需途径两个州府，以他们目前的行进速度，明早出发，大约能在后日入夜前赶到。

　　今日，便在此歇息吧。

　　毕竟，快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