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513、第61章 跨越兴夷之前

　　夜王闻言，亦是微微颔首，认同了颜霜的看法。至于小情侣之间暧昧的情话，则被他完全略过。

　　这是个潇洒出走时孑然一身、沉稳归来时形单影只的角色，感情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但一定不会是占比很重的选项。他看起来无所谓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但也能理解她们女子之间的感情，也会经常性地保持静默营造二人独处的氛围，倒是个怪人。

　　现在正面对要紧之事，二人也不会一直于此你侬我侬，展开下一步的探索才是要紧事。

　　于是，苏璃与颜霜皆是开始了对地层之下的进一步感知。而此次，颜霜将感知提升到极致，自然是远比苏璃要感受地更为明晰。

　　此番探寻转换了思路，她也便能发觉，每一次流光从石头下表面闪过汇入土壤更深处，随后都有一股隐晦的力量从地下深处被汲取上来汇入石头。如此，便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循环，这更能印证石头只是个转换节点的猜想。

　　此外，借着瑶琴朱雀的增幅，她专注于流光在石头与地层之间的具体流向，神识跟着流光轨迹在地层深处一路狂奔，直到似乎无穷无尽之远处，远到以她圣域的神识强度，也看不见流光奔涌的尽头。

　　于是，她静心敛息，睁开双眸。

　　“果然如此。”她轻声道，对着正看着她的苏璃笑笑。

　　“霜儿可是验证了什么想法？”

　　“的确。这块石头并非孤立的存在，而是连接着地下某个更为庞大的息壤之力源头的节点。它吸收着地层中的力量，又反馈流光回到地层极深极远处，就靠着力量与流光的相互交换便达到了微妙的动态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便会引爆节点所含的息壤之力，从而酿成惨剧。”

　　“那祸根霜儿可有寻见？”

　　“未曾，但溯着地脉，可知其方位所在。”

　　“何处？”

　　“兴夷山脉以北，曼沙国。”

　　此话一出，苏璃的眼瞳颤了颤，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先前许多模糊的线索与预感，在此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

　　当日，圣临宗主所述的时机成熟，好像已经在此时掀开了一点点的楔子。此事件把自己推向了曼沙国，巧了，洛魂最早的成名地蓝河镇，正位于曼沙国的边海行省，现名为，兰泽宣慰司——黎川府。

　　洛魂所余下的最后一部分记忆，大概率就在那里。得到那部分记忆，接下来要面临的，便很可能是宗主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会出现新的事件将自己引向南疆。

　　宗主所感应到的天机，当真可怕。

　　可若不去呢？

　　苏璃又想起了颜文舒的故事，曾经奏想阻止颜文舒赴死，但最终，所做的一切都构筑成了他死亡的一环，这便是命途的闭环，便是天命难违。

　　命途可改吗？

　　地球上有个传播很广，很有意思的悖论，被称为“祖父悖论”——如果一个时空旅行者回到过去，在祖父尚未与祖母生下父亲之前，杀死祖父，此时会发生什么？

　　一说是时间保护，时空旅行者只是看客，无法改变历史，所以他无法杀死祖父；

　　一说是时空自洽，时空旅行者只能完成既定事实，他可能压根找不到祖父，也可能杀死了祖父自己也会随之消失，又或许杀死的根本不是祖父，死的是个本该就在那个时刻会被其他人以同种方式杀死的人——不论你作何努力，结局就是如此，时空旅行者的参与，构成了历史的闭环；

　　一说是量子力学，科幻作品到最后剧情快写崩了都爱用的平行宇宙，没错，你杀死了祖父，但对你自身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会有新的时间线生成，这个时间线的祖父死亡，而时空旅行者原本的时间线，祖父在当时依然存活；

　　当然，也有一说，从技术层面就否决了这个悖论的存在——无法实现超光速，所以无法回到过去，没有根据的悖论，不必讨论。

　　而在诺德尔撒，不论是圣临宗主的天机，还是奏与颜文舒的往事，似乎都在用时空自洽理论告诉她，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最后构筑成那个注定结果的一环。

　　只是，作为见证过无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故事演绎，她不愿相信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定数论。若一切早已写好，那挣扎、努力、痛苦与抉择，又有何意义？岂非都成了戏台上的提线木偶，演着早已注定的悲欢？

　　她更愿意相信，命途或许如同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有其大致流向，此可谓势，就像“历史的大势”“滚滚之势”等。但航行于河上的舟楫，如何掌舵，如何避开暗礁，如何借力乘风，却操之于己手。

　　颜文舒的死，或许并非源于不可改，而是当时缺少了某个关键的变量，或是力量不足，或是时机未到，又或是认知的局限。

　　而她苏璃，便是此方天地最大的变量。她携异世之魂，承洛魂之忆，掌息壤之秘，这些本身就在不断地扰动、重塑着既定的轨迹。圣临宗主能感应天机，或许感应到的正是这巨大变量投入命运之池后，所激起的、指向未来的诸多可能性中最显著的那一道涟漪。

　　命途可改吗？

　　她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但她愿意去相信，信那变数存于己身，信那人定并非只能顺天，信每一次竭尽全力的抉择，都能在命运的罗盘上刻下自己的印记。

　　无论前方是曼沙的旧地，还是南疆的未知，她都会去。不是为了顺从所谓的宿命，而是要去亲眼看一看，亲手试一试，这命途的边界究竟在何方，这既定的轨道，是否真的无法撼动。

　　心念既定，那因窥见命运丝线而产生的些许寒意，便化作了前行路上更为清醒的决心。

　　“曼沙国？那便，走一遭吧。”她笑道。

　　“我陪你。”颜霜见她的笑，心中安定，轻轻地道。

　　“咳咳。”夜王假意轻咳了两声，“二位娘子莫要忘了，我们还背着找寻失踪之人踪迹的委托。往曼沙国而去，还得需要官府批发的过所，这也同样需要时间。”

　　“过所？先前我们往景王朝、北商王朝等国去，好像也没用着？”苏璃看向颜霜，语意之中好像也不太确定。

　　唔，当然没有，因为之前的笔者忘了给设定，现在才来补个设定……

　　苏璃此问，让颜霜清冷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不自然。她轻声解释道：“此前游历，多行险峻山路、荒野小径，部分设卡区域倒是绕了过去。至于入城，景王朝与北商边关管理相对松散，塞些银钱总能蒙混过去，最不济，便要动用些小手段了，修者要走的路，常人兵卫总是难以阻拦的。”

　　简而言之，并非制度不存在，而是她们之前或多或少用了些非常规手段，规避了检查。

　　苏璃了然，倒也觉得此时尴尬的霜儿分外可爱。

　　夜王闻言，则并无多少神情变换，只是颔首道：“修者之路，总与常人相去甚远，兵卫自然难以阻拦，大多真注意到了，也不会去阻拦。若修者作恶，官府自有对应组织处理，不必他们戍城之人承担职责，哪怕官府处理不了，还会有更高级别的机关，乃至上报理事会，总会有法子解决修者的混乱。”

　　苏璃颔首，倒是对这诺德尔撒的运行规则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说白了，常人过常人的，修者过修者的，两边虽然常常混杂，但各自秉持着不相互干涉的良好自觉。真想硬要干涉，自然会有对应的人来处理你，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不至于真让这世界乱套。

　　接下来，夜王继续解释道：“我蓝晶及周边诸国，为防奸细、控流民、征商税，过所之制历来有之。欲出关者，需先至本籍或常住地官府申领牒文，写明出行缘由、所往之地、同行之人、归期几何。经官府勘验无误，再呈报至更高机关，其上注明路线、关津，沿途方可放行。周边诸国，制度大同小异，皆需查验对方官方文书方准入境，严谨程度则因国、因时而异。”

　　“殿下果真博学。”苏璃日常吹捧。

　　不过也确实如此，夜王一醉心修行之人，年少出离游历数十年，归来以后依然不怎么过问世事，能对此般政事有不浅的了解，只能说是真不愧是皇家之人吗？

　　“过所申报，当是万分繁琐之事吧？”苏璃又问。

　　“寻常商旅百姓，办此一遭，耗时数月亦是常事。即便修者，若无官方背景，亦难免周折。”夜王道。

　　“不过，此行有殿下奉皇命行事，事关重大，且有搜寻失踪百姓之责，合乎规制，更兼紧急，官府当会加紧处理的。”颜霜道。

　　“的确。”夜王道，“由我具名，行文福海郡守并通晓京城，陈明利害，特事特办，加急签发一份准予通行诸国的特许过所，并非难事。许是三两日之内，文书便可备妥。”

　　“许是要麻烦夜王殿下申领过所，我与霜儿二人，便全力搜寻失踪百姓，为前往曼沙国的行程厘清前置要事。”苏璃恭敬行礼道。

　　“善。”夜王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