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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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你来我往没说几句话，天色就完全暗下来。
戚少商终于放弃了和死结的纠缠，起身走到角落里，正好背对这顾惜朝。他弯下腰，手里捡了个什么东西，顾惜朝看不分明。不过下一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因为凉凉的薄薄的触感已经贴在他的颈边。
“大当家的。”顾惜朝轻笑了笑，他是故意这么叫的，非得提醒他当年背叛他的第一刀就出自此刻握在他手里的这一柄。
“大当家的，用这么小的刀指着我，不比用剑指着来得顺手吧？你的手，还是比较适合握剑。”
“那些人因为什么追杀你？”
顾惜朝没有回答，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戚少商，后者手上的小刀怕烫般向后闪了一下。顾惜朝挑眉，挑衅地看着他，逼供？
小刀离开颈部，被戚少商握着割开了那个麻烦的死结。戚少商一圈圈解着布条，盯着上面范围持续扩大的鲜红，声音有些沉闷：“顾公子从来都好雅兴，不是带着一帮人满江湖追杀别人，就是被一帮人满江湖撵着追杀，顶着魔头的帽子四处游荡，当真逍遥自在。”
“不然戚大侠以为我该如何？找个没人的地方守着三尺青坟东躲西藏地过完余生？”语气透着戏谑，眼神却执拗。
戚少商取下他臂上裹的布，回头点上灯端过来，掏出药。顾惜朝见他不搭话只低头抹药，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有点气闷。他把胳膊从戚少商手里抽出来，又问了一遍：“戚少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既然你已认出是我，只消告诉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不需你出手，你的大仇自然有人替你报。”
戚少商抬眼，看着顾惜朝盯了一会，烛火跳了跳，面前这人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像玉一样，从时间的河流里沉淀出来，给人温暖的错觉。他忽然开口：“顾惜朝，我问你。去年你在嵩山少林寺，用了什么办法让方丈慧空大师替你挡下向你寻仇的人？”
顾惜朝眯起眼睛，反问道：“是慧空大师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算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又离开那里？”
“你猜不到么？我偷拿人家的秘笈偷学人家的武功，又不想当和尚对着孤灯坐枯禅，只好跑掉了。”
“《洗髓经》和《易筋经》。”戚少商皱着眉头，语气肯定。顾惜朝要摆脱魔功的反噬，这两部心法必不可少。
顾惜朝点点头，说：“不是少林请你，难道戚大侠也是为了偷学人家的功夫而来？”
“也是也不是。”戚少商看着顾惜朝想，不知道他怎么骗的那帮大和尚，难怪先前保他的少林方丈后来对江湖上追杀顾惜朝的事情不闻不问，少林没派人加入就已经很不错了。戚少商拉起他的胳膊用新的棉布一圈圈缠起来，突然抬头说了一句：“我说我是碰巧遇见你的，你信不信？”
他说的算是实话。戚少商要找顾惜朝不假，但是戚少商大概没料到就这么抓到他。
“你……有求于我？”
“不错，我有求于你。”
“那你管我的饭。”
戚少商笑了：“我的酒不是已经给你喝了么？”
顾惜朝不屑：“又不是什么好酒，谁稀罕喝。”
戚少商放下他宽宽的袖袍，碧青的颜色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黄色，竟也忽然就闪花了眼睛，好似那青袍一瞬间染上了粘稠的鲜血，映出厚重的紫黑色。戚少商闭上眼再睁开，对顾惜朝说：“想喝好酒的话，在这里等我。”说着起身就往外走，顾惜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就这样放着不管，不怕我跑了？”
“外面有一大群人要杀你，我这里有钱有酒还有床，脑袋被门板夹了才会跑出去。”
顾惜朝“哼”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是什么样的有求于人，能让这样一个把侠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放下过去和自己的仇人坐在一起喝酒？不，也许戚少商并没有放下过去，他根本不是放得开那些的人。可是隐隐又觉得，戚少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一副皮囊里裹了两个灵魂，互相拼争，抢着占据上风。他心里的挣扎，他感觉得到，可是不明白。
顾惜朝有点幸灾乐祸，凡是能让戚少商烦恼的事他都喜闻乐见。可是渐渐地他又开始有了一点担心，这个看不分明的戚少商让他没把握，他拿不准他在想什么。顾公子惊采绝艳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奇谋妙计算计起来分毫不差，可惜人心这个东西，用斗量不得，尺子量不得，算盘，就更用不上了……那一夜的知音，也是戚少商如何懂他的寂寞他的孤傲他的怀才不遇，戚少商想要什么，他完全不知道。除了知道他喜欢一个女人，而现在，那个女人还成了别人的老婆。想到这个，不由得又想笑了。
屋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看样子今晚上一场雨是少不了了。顾惜朝坐在桌前，倾听着外头风雨欲来的声音，手指来来回回抚过手中酒杯的花纹，想着，终于起风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