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雪》红杏尚书

22、（二十二）

　　人生这盘棋局里，没有永远的赢家。光明磊落的大侠容易马失前蹄遭人暗算，广结仇家的魔头容易冤家路窄走投无路。
　　顾惜朝知道自己着了道，只是不知这一次是哪一路人马想要报仇雪恨，能在戚少商眼皮子底下从金风细雨楼里把人弄出来，本事倒不小。
　　做好被千刀万剐的心里准备，顾惜朝试着运气，内力被封全身穴道被制，试了两次直接放弃。既然目前只是制住他，说明那人还另有目的，不如省点力气想想如何应对能预见的情况。
　　顾惜朝僵卧在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门轻轻一响，进来一人却是见过的——正是那高个子的灰鹤使者。他朝顾惜朝行了一礼，上前解开他穴道，恭敬道：“不知顾公子已经醒来，多有得罪。我家主子已恭候多时了。”
　　原来是那辽国王爷。顾惜朝坐起来活动一番手脚，挑眉道：“解开穴道却还封着我内力，就不算得罪了？”
　　“顾公子是聪明人，我们做属下的难处还请多体谅。”
　　顾惜朝上次开罪了他们家瑞王爷，原也没指望能受到什么礼遇。笑了笑问：“你家主子可好？”
　　灰鹤低头将一双青黑蟒纹靴摆在顾惜朝脚下，说：“劳顾公子挂念。上次您不告而别，主子很惦记顾公子安危。这次公子来得匆忙，主子吩咐属下给公子备了双靴子，且试试合脚不合脚。”
　　耍什么把戏？顾惜朝心里起疑，灰鹤态度恭敬说话周全，看来瑞王把他弄来，倒不想撕破脸。
　　“顾公子请随我来。”
　　“这是万剑山庄？”
　　灰鹤微笑：“万剑山庄离京城甚远，我们所处是主子在京的别苑。”
　　金风细雨楼里，郝连春水正与戚少商对峙。
　　“你这么做是何意？”
　　“我是为救红泪。”
　　戚少商眉峰皱成“川”字，气势骇人，“你把话说清楚。”
　　郝连春水拿出一个发簪，举在戚少商面前：“这是红泪失踪后钉在我房门上的，附有留言说他们要的东西不在我手里，但是可以交换人质。”
　　“用顾惜朝换？”
　　“不错。”
　　戚少商努力遏制着怒火才没冲小妖咆哮，“他们处心积虑绑走红泪，怎么可能会对顾惜朝有利？你知不知道你把他推向一个多危险的境地！”
　　郝连春水面无表情道：“顾惜朝自己树敌太多怨不得旁人，我只要红泪平安无事。”
　　戚少商的拳头捏得咔嚓响，沉声道：“郝连，顾惜朝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戚少商，顾惜朝是你杀兄杀友的仇人，你竟然为了一个仇人而不顾红泪的安危？”郝连春水并不惧他威胁，“红泪是你什么人？顾惜朝又是你什么人？”
　　戚少商的眼皮快速地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就能掩饰过去吗？戚少商，你别怪我当初骗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要是一早告诉你我要绑了顾惜朝去换回红泪，恐怕你是不会答应的吧！”小妖的表情近似癫狂，“我告诉你戚少商，你自己的兄弟被他害死多少我都不管，红泪万万不能出事！”
　　戚少商只僵了一瞬，接着忽然狞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戚少商脸色一变，咬牙恶狠狠道：“你以为你用顾惜朝就能换回红泪吗？你连他们的底细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照做，还自以为聪明？郝连，你清醒一点，快把地址告诉我，我们一起去救人。”
　　郝连春水的脸上显出一丝犹豫，的确，凡事只要跟息红泪沾边，他就没法保持冷静。息红泪是他心中的女神，他一定要确保她万无一失，尤其她现在还怀有身孕。想到这里他冲戚少商狠道：“你休想！红泪没有回来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气氛瞬间凝固，戚少商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空气沉闷得叫人透不过气，仿佛有黑云罩在金风细雨楼顶。
　　难道是要下雨？二楼的弟子跟在杨无邪身后，“总管，好像……要打起来了……”
　　杨无邪扫了一眼院子中间的两人，淡定地说：“去把逆水寒给楼主送去，不拿兵器吃亏。另外叫楼下面看热闹的都躲远点。”
　　灰鹤带领顾惜朝来到瑞王的书房前，轻敲了两下，打开门就退下了，让顾惜朝自己进去。
　　他们倒是放心得很。顾惜朝想，内力封住，兵器药物也被拿走，的确没什么不放心的。见到瑞王，银发的胖王爷正聚精会神在看书，听到有人进来，抬眼一笑欢喜道：“哎呀，是顾公子！这真是一本奇书！”
　　对瑞王的热情视而不见，顾惜朝眼角抽搐地盯着他手里的书，那是戚少商送他的《七略》，他装在身上，不想被搜了去。
　　“我早知顾公子惊采绝艳才略滔天，这部兵法心得甚是精彩。几年前曾听闻此书，一直未有机会瞻仰，今日方读，相见恨晚！”
　　顾惜朝挑挑眉，肯好好看他书的人不多，赞他的更少。迄今为止，两人而已。这位辽国王爷竟识得他的良苦用心？他在他对面坐下来，说：“王爷谬赞。《七略》是我的书没错，但这本并非出自我手。”
　　瑞王问：“是否出自金风细雨楼楼主之手？”
　　顾惜朝看向他的眼神一变。
　　瑞王知道言中，笑里带了点得意：“这两年我在京城，你们的事我还是听说了一些。顾公子与其投靠金风细雨楼，不如来为我效力。戚少商是伯乐，我却也知道你是千里良驹。顾公子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心血白流吧？我可以给你兵马，给你权利，给你地位，或者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让你真正一展才华。”
　　这番话很有吸引力，尤其是对顾惜朝这样的人。可惜……顾惜朝心底叹气，如果几年前遇到的不是傅宗书而是此人，大概现在已是另一番光景……可惜，人生没有如果。那样的话他与晚晴怎么办，他又如何识得那位大侠？
　　“王爷不计前嫌在下感激不尽。只是顾惜朝曾背信弃义又犯上作乱，可谓劣迹斑斑，王爷也敢将我这种人招入麾下？”
　　瑞王哈哈一笑：“顾公子已是第二次说这话，太过言重了。我一个老头子也没什么野心，想来是公子还看不上区区一个异国王爷，就不知那戚少商有何本事能让顾惜朝倾心相附？”
　　没什么野心？没野心要九龙杯做什么。顾惜朝心里不屑，打定主意先拖延几日。
　　“我与戚少商何尝不是相互利用，哪里来的倾心相附之说。王爷的提议容我考虑几天如何？”
　　“顾公子尽管考虑。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顾公子有必要知道一下。”
　　“何事？”
　　“关于你如何来到这里。我的属下前几日迎来一位江湖第一美人，说是金风细雨楼楼主的故人。听闻顾公子正在那里做客，我想请顾公子来，便递了条子过去。这不，你就到我的别苑来了。”
　　“息红泪在这里？”
　　瑞王微微笑道：“此刻还在，不过既然你来了，下一刻便送她回去。堂堂王爷，说话总要算话嘛！”
　　顾惜朝握紧拳，戚少商拿他换息红泪？他不信。可是他也说他欠息红泪太多，而息红泪又怀着孩子……如果不是戚少商，还有谁能在金风细雨楼对他下手……
　　顾惜朝暗自镇定，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我不信。”是不相信息红泪在这里，还是不相信戚少商会卖了他，顾惜朝自己也不清楚。
　　瑞王边叹气边摇头，表情像是在可怜他。
　　“我不信。”顾惜朝重复一遍，说，“我答应你留在这里，你让我见息红泪一面。”

作者有话说

　　尚书公曰：大当家，考验你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