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前朝余孽》周阿舍

7、第 7 章

　　成淼淼瞪他，蒋源也不恼，只是将书拿开，露出眼睛来。
　　瞧见她藏得严严实实，这才轻笑一声，很是轻狂。
　　“你总进我房间做什么！”成淼淼被气得头发晕，怎会有如此浪荡不堪的人。
　　蒋源没答她，只是静静看着她，直看得成淼淼心里发毛，他才说，“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又哭又叫的。”
　　她居然说梦话了，还被他听见了！
　　成淼淼冒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想了一个又一个借口，又一个接一个否定。
　　最后支支吾吾说了一半真话，“梦见你要砍别人，那人拿我挡刀，就砍我身上了。”
　　说完就忐忑，也不知道她在梦里到底说了什么，会不会把师父和云荣都说出去了。
　　其实她只喊了一句师父，外加流了一会儿眼泪。
　　蒋源这句话是在诈她，倒算不上骗。
　　听见她这么一句透着心虚的话，就笃定她有事瞒着，十有八九还是能栽在自己手里的大事。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梦见自己砍她。
　　蒋源心里冷笑，面色仍旧如常，将手里的书随意扔到塌上，自己往出走。
　　“穿好衣服，等会儿去找我。”
　　成淼淼赶紧手忙脚乱从内到外换了一身干爽的，脱下中衣，才看见胸口一大片淤伤，已然开始泛青了，难怪会疼。
　　她不解，怎么凭空来了这么个伤，将被子移开，只见刚才躺着的地方有只簪子，簪头恰好压在胸口处。
　　成淼淼叹口气，想来是睡前不慎将簪子掉在这里，结果睡得太死，竟没察觉。
　　幸好是只普通簪子，要是磨出利刃的那种，怕不是得见血。
　　人一亏心就老实，成淼淼今天老实得简直过了头。
　　让捏肩还附送捶背，让添茶还记得剪灯烛。
　　蒋源越发笃定，成淼淼必定有大可疑处。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蒋源这边还琢磨怎么才能盯着成淼淼，让她不离自己眼皮，机会就找上门了。
　　他梳理一夜案情，才天明，来送过御酒的张金又来了。
　　这次陆公公倒是没过来。
　　张金是来送剩下的赏赐的，顺便来上任。
　　昨日大朝会后，皇帝单独召见了蒋源，给他的镇抚司塞了一个副镇抚使，正是张金，想来是陆三寒的手笔。
　　既是皇帝开口，那就不好驳回去了，只能等着日后抓到什么辫子再说。
　　蒋源懒得搭理张金，便让莫九带着这位张副使去瞧一瞧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他这边继续熬着成淼淼。
　　结果莫九出去不过一个钟头，就一脸晦气地过来告状。
　　张金不肯和他们这些锦衣卫住一个大院子，觉得有失身份，认为他一个副使，怎么也配得上一个单独小院儿。
　　莫九为难，“咱们镇抚司就这么大，单独的小院儿就两个，一个您用着，一个给了成姑娘，属下去哪再找个院子去，总不能给他现盖一个。”
　　蒋源冷笑，这就不服了，“他想要，就给他一个。”
　　莫九傻了，“您给他让院子？这不能！您是正使，哪有给他一个副使让地方的道理，今天让了院子，明儿是不是连手里的令牌也得让给他。”
　　蒋源白他一眼，不开窍的傻货，“把成姑娘搬到我院儿里。”
　　莫九更傻了，人家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被你盯上当成丫头使唤来使唤去已经够惨了，现在还得跟你住一个院子里。
　　于是脱口而出，“那成姑娘的清白可就没了。”
　　一旁的成淼淼也听懵了，赶紧说，“我也可以出去住，赁个屋子，或者住旅舍，都行。”
　　蒋源冷哼一声，抬眼看她，眼神沉沉，“怎么？这么想离开镇抚司？”
　　眼看他脸色不善，莫九无奈凑过去开解，“小姑娘面子薄，不会说话，大人别往心里去。”
　　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越发不好了，蒋源冷冷道，“你倒是很了解她。”
　　莫九懵了。
　　书房一度陷入凝滞，成淼淼不敢开口，莫九不知道该说什么，蒋源越来越气。
　　还是莫七救了他们。
　　牢里新抓了一个叛党吐口了，蒋源闻言匆匆赶去。
　　见他离开，成淼淼长长舒出一口气，太累了，心整整提了一个晚上。
　　她想回自己院里睡觉去，莫九一脸为难拦住了她，“成姑娘，大人说了，你以后就住这院儿里。原先那个院子，今天就得腾出来。”
　　成淼淼快哭出来了。
　　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了莫九的提议，去街上转两圈，散散心。
　　她在成阳山长大，虽离京城不远，却从未来过。
　　云姨在山上安排了人，看着是村夫猎户，实际却是看着他们师徒二人的。
　　也就是当日忙着收拾成阳山，大家都在忙，这才有机会偷逃下山。
　　她虽未来过京城，却知道云姨在京城有联络的地方，还是云荣某次炫耀说漏嘴，她才知晓云姨在京城也是有一点产业的。
　　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宅子，依稀记得叫什么万盛巷来着，听着是个不错的地方。
　　她想去瞧瞧，看那是个什么地方，里面可曾有人在。
　　成淼淼对采红如玉两个不放心，蒋源塞给她的人，要说不听蒋源的话，她是不信的。
　　现下蒋源是对她起了疑心，若是被找到了云姨的宅子，查到云姨头上怎么办。
　　师父说，当年云姨护着她母亲逃到成阳山，这才能让她平安降世。
　　这算是救命之恩罢。
　　故此，她不喜云姨，甚至是讨厌她，但并不恨她。
　　自然，也不希望她被蒋源捉到。
　　成淼淼说，她想在京城里看看。
　　两个丫头对京城不熟，却好歹是在这里长大的，三人坐在莫九安排的车里，由车夫拉着，在京城贵人所住地界的边缘晃晃悠悠走了一圈。
　　里面实在进不去，成淼淼也不敢进去，万一不小心到哪个达官贵人的车轿怎么办，她不觉得蒋源回去捞她。
　　又往富人住的那片晃了一圈，这里就能大概玩一下。
　　莫九给了些银子，在两个丫头那里，成淼淼边走边瞧，随意买了几样看着有意思的东西，就当交差。
　　最后去了普通人住的外城，她特意多绕了一会儿，留意着，却没见到万盛巷在哪。
　　难道在富人住的那里么，成淼淼暗自嘀咕，看来云姨蛮有钱。
　　她发呆的时候，车夫问她还要不要去别的地方。
　　成淼淼顿感好奇，隔着车帘问，“还有别的地方么？”
　　“有啊，再往外，还有一片穷苦人们住的地方，脏得很。”
　　“再往内，还有皇城边上，咱们没去成。姑娘要是想去，哪天和镇抚使大人说一声，让他给您带过去就成。”
　　穷苦人住的地方。
　　成淼淼脑中灵光一闪，她觉得这里才是最有可能的。
　　于是佯装好奇问道，“京城的穷人，有多穷呢，有饭吃吗？有地方住吗？有办法赚钱吗？”
　　车夫朗声笑，“哎呦，姑娘。您是贵人，自然不知道这穷人的日子。”
　　“那些人哪有饭吃啊，要是有饭就不用卖儿卖女了。”
　　“更别提有地方住了，那边的房子好些都是塌了的，那些没地方住的人，就在破房子里头凑活过。”
　　“有个叫什么巷的，万什么的，万荣还是万什么，房子一半是塌了的，一半是木头支起来的。”
　　“嗨，就那种地方，也住满了人。”
　　万盛，成淼淼心里默念，约莫是万盛吧。
　　原来云姨的落脚处，就是在那么一个又穷又乱的地方，还不如成阳山呢。
　　也不知道云荣那时和她炫耀个什么。
　　既然确定了大概方向，那就先回吧。
　　成淼淼打算以后有机会自己过去看看，不能带镇抚司的人，一个都不能。
　　就是不知道师父是不是也在万盛巷躲着，在破屋烂瓦下蜷缩着。
　　老头儿五十多岁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那凄风苦雨。
　　她在这里担心，实在是多余。
　　成余子进京以后，便回了自己的老宅。
　　他原本便在京城里有住处，还不止一处。只是后来隐世不出，避去了京外而已。
　　这段过往满怀心伤，故此未和成淼淼说过，她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实际是个坐拥巨万房产的豪富之人。
　　心里担心着师父，精神便恹恹的。
　　蒋源回来时已近傍晚，见她正坐在桌前吃饭。
　　也不好好吃，桌上的菜能看出来几乎未动。
　　成淼淼手里捏着把小勺，一下一下舀着碗里的粥，又倒回去。
　　蒋源站在门边看了多久，她就这么舀了多久，竟未发觉门里多了一个人。
　　还是蒋源咳了一声，成淼淼才回神，当啷一声将勺子掉进碗里。
　　傻愣愣看着他，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想，若是和蒋源说实话，若是求一求他，是不是她和师父能逃出一条命来。
　　反正跟着云姨走，九成九是要死的。
　　“在想什么？”蒋源坐在她对面，将她那碗早就折腾凉了的粥拿到自己面前，拿自己的银勺慢慢吃，另外又换了碗新的给她。
　　“想我师父，”成淼淼小声说，终究还是没敢说出真话来。
　　她没注意碗已经被换过，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粥，舌头就被烫到了。
　　又吐舌头又扇风的样子，惹笑了蒋源。
　　等她找到冰含上，蒋源已经给她碗里夹了好些菜。
　　猪脚，鸡腿，鱼肚，还有些绿幽幽的菜叶。
　　好好的菜，都堆在一个碗里，实在有些影响食欲，虽然她也没什么食欲就是了。
　　“看什么看，都吃光，晚上还等着你伺候哥哥我呢。”
　　蒋源促狭，成淼淼却气得忘了一半烦心事。
　　什么叫伺候你，会让别人误会的好不好。
　　再说了，大半夜的，不让她睡觉，光让她磨墨，这是做什么？以折腾她为乐吗？看她困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好玩吗？
　　不愧别人叫他笑阎王，真是个阎王！
　　成淼淼狠狠咬了一口炖的酥烂的猪脚，心里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