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前朝余孽》周阿舍

29、第 29 章

　　夜色浓厚，她没看见蒋源的耳后薄薄浮上一片红。
　　只听见他咳了一声，“瞎想什么，过来探路而已。”
　　这下轮到成淼淼脸红了，从脖子到耳朵，红的好像煮熟的虾米。
　　自作多情是个毛病，得改！
　　她闷闷地想，颇觉尴尬和无趣，就想上车里蹲着去。
　　总好过在外头被人看笑话。
　　蒋源却好像猜到她意图一般，拉了一把，拽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下车。
　　“一天没吃东西了吧，走，带你找吃的去。”
　　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哪有吃的。
　　成淼淼一头雾水，蒋源笑而不答，一味催她下车。
　　蒋源在前面开路，成淼淼紧紧跟着他的脚步，就怕踩上什么不干不净或者了不得的东西。
　　见蒋源要离开，便有几人赶紧过来请示，方才抓了两个活口，要如何处置。
　　“带远一些，尽快问出口供。”
　　成淼淼见众人得令跑远，混沌的脑子忽得清明了，“蒋源，你站住。”
　　她皱着眉头，站在那若有所思，“既然你们有那么好的迷药，干嘛不用？”
　　抓嫌犯时候，洒一包药不就好了，对方撑不了几息便倒地，省得镇抚司总有伤员。
　　蒋源闻言嘲笑她，“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傻乎乎的，站着不动等着被抓？”
　　只一会儿功夫被耻笑了两回的小傻子，生气了。
　　稍稍站远一步，飞起一脚，踹在某人大腿上。
　　可惜人家身为镇抚使，自是机警，一错步一扭身，只留给成淼淼一片衣料。
　　她便踢了个空，受力不均，自己差点趴地上去。
　　蒋源憋着笑，突然良心发现，过来扶住她，免得狗啃泥。
　　也终于张了个正常的嘴，“镇抚司抓人都是打得有来有往，身形交错，一包药下去，嫌犯和锦衣卫都躲不开。”
　　“再说了，这药得来不易，就迷倒你的那点还是府里大夫做了好些日子的，敞开了用哪来的药材。”
　　一解释，成淼淼更生气了，和着你一早就打着迷晕我的主意。
　　一口牙咬得咯咯响，追着蒋源就打。
　　蒋源胳膊挨了两拳之后，哈哈笑着跑远了，一边跑一边回头招呼她跟上。
　　跑着跑着突然停下了，抽出一支箭来，搭弓四处挪动寻找目标。
　　成淼淼见状也憋住声音，轻手轻脚走到边上，看他在黑暗中等候猎物。
　　此处离众人有些远，没了火把，她就只能看见对方的轮廓。
　　夜风放缓时，便有呼吸声传进耳朵里，一呼一吸，分外绵长。
　　当风声惶急之时，听见的就是树间的呼啸，如同地面暴起恶鬼，冲她伸出利爪般吓人。
　　成淼淼不由得抱住肩膀，瑟缩着躲到蒋源身后，犹豫着要不要抓住他的衣服。
　　风声四起，蒋源借这啸音掩饰，果断射出一箭。
　　箭才离弦，又从背后斜斜抽出三支箭来，咬在齿间，一箭又一箭，片刻之间，全都射向那片黑暗之地。
　　见他一言不发，连发四箭，成淼淼声音都有些打颤，小声问，“有埋伏吗？”
　　蒋源反手握住她，发觉一双手也就比冰块暖和些，还微微有些发抖。
　　“无事，只是几只兔子，”他以为是被风吹得冷，便空出一只手摸向肩膀，才想起出来时没穿披风大氅。
　　若是将外袍脱下，他穿着里衣回去，就说不清了。
　　转而从怀里掏出两个火折子，吹燃了，一个塞给成淼淼，一个自己拿着，往方才落箭之处走去。
　　成淼淼怎肯自己一个人待着，万一从哪蹿出个叛党来，她怎么打得过。
　　赶紧提起裙摆追上去。
　　等到了地方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说蒋源射出四箭，只中了三箭。但这三箭中了两只兔子，还有一只山鸡。
　　她看见的时候，兔子还扑腾腿，野鸡还扇乎翅膀想飞走。
　　听见她跑过来的脚步声，蒋源已经快速将箭拔出来，在兔子毛上蹭干净，收回箭筒里。
　　拎着耳朵翅膀，笑嘻嘻站着，举起来跟她炫耀。
　　成淼淼不得不承认，蒋源这货虽然心眼不太好，但这箭术可是一等一的不错。
　　黑夜里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能射中这么些猎物，这放到哪里，都是翘楚了。
　　“真厉害！”她由衷赞叹道，围着那三只可怜的动物看了几圈，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技术，去做猎户都能发家致富！
　　蒋源不知道她碰了动物血晕不晕，就特意避开她一些，让她牵着袖子回了马车边上。
　　将兔子和鸡丢给莫九去收拾，又吩咐人继续去打些野物回来。
　　镇抚司众人经常要在外头露宿，做惯了这些。打猎的打猎，找水的找水，砍柴的砍柴，不多时就架起篝火，将肉穿在树枝上，烤起来了。
　　成淼淼被迷晕前就没怎么吃好，又在车上颠簸一天多，早就饿的胃酸心口疼。
　　此刻便不由地蹲在火堆旁两眼发光。
　　蒋源真是太全能了，他身上居然带了调料！
　　烤一阵取下来，抹一层闻着很是辛辣的粉末上去，再烤一阵，再抹。
　　如此反复几回，才扯下一根兔腿来，递给她吃。
　　怕她烫到手，还捡了一根去皮的树枝插着。
　　兔子这种动物，肉本就发柴，野地里跑着长大的，便更瓷实，又是烤的，越发不好嚼。
　　一口肉嚼得成淼淼腮帮子发酸，最后只能囫囵吞下去，后来就有了经验，只能小小咬一口，好咽。
　　多亏蒋源的水囊是满的，一根兔腿喝了他半囊水。
　　这时候，还得夸糙老爷们儿省心，成淼淼一只腿才啃一半，蒋源就吃了一只半的兔子，手里还拎着一条腿，等着给成淼淼续上。
　　这速度看得她咂舌，严重怀疑他都不带嚼两下的，撕下来直接吞。
　　这么难嚼的肉，成淼淼颇为大度地将那条腿让给蒋源了。
　　反正已经跟蒋源碰面了，怎么也饿不着她，不如等着进城吃省牙的东西。
　　一行人吃饱时，天已微亮。
　　被抓的两人虽受刑，也才吐了一点东西出来，看来是经过了训练的，只说是远处州县的农民，赋税严苛活不下去了，才出来寻活路。
　　至于为何要占了青州城，两人狡辩说城里有吃的却不给他们，“小的们都要饿死了，这才狗胆包天占了官衙。”
　　蒋源看看成淼淼，成淼淼默契低头，脚尖将吃干净的骨头扒拉过来，踢到二人面前。
　　“真当我们没见过流民呢，哪里的流民要饿死了，树皮草根还在，兔子野鸡一打一窝的？”
　　嗯，一帮人吃了足有二三十只，不知道端了几窝。
　　那人看谎言被识破，闭口不说话，低头之间被蒋源一脚踢在下巴上，成淼淼听见很清脆一声，咔。
　　她还以为是要服毒，却听蒋源蹲下拍拍那人的脸，“舌头留着，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成淼淼忽然觉得舌头疼，很疼。
　　蒋源没空审人，唤马过来，将人面朝下横着丢在马背上。
　　“你要走啊？”成淼淼没想到他还要离开，一急，就抓住胳膊。
　　她个子小，抬头看他，眼睛又是大大圆圆的，声音发软，好似猫儿一样，挠一下，又挠一下。
　　蒋源就没忍住，揉了几把毛茸茸的脑袋，真跟撸猫似的。
　　“我来打探消息，自然得回去一趟，明天就能过来。”
　　说完又想了一想，摸出一把匕首来给她。
　　“知道你会几下，但也别上来就跟别人打，你这花拳绣腿打得过谁。”
　　又被嘲笑了一次。
　　成淼淼却没心情生气，连匕首都掏给她了，可见此行有风险。
　　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慌张还是感动。
　　眼见蒋源打马转身，就要走了，她有点委屈，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蒋源，你把我掳到这儿来，就得送我回去！”
　　喊完眼眶就红了，觉得自己实在是运气不好。
　　好好在成阳山呆着，王八蛋未婚夫把自己给卖了。
　　好好在京城呆着，来了个什么永福公主要剥皮抽骨。
　　好容易离开京城了，结果被迷倒带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来。
　　上辈子欠了谁的啊。
　　同样倒霉的蒋源回头一瞧，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琢磨一下，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
　　就成淼淼这个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干的性子，绝对不是觉得害怕，十有八九是担心他。
　　幸好他还知道些廉耻，没堂而皇之问出来。
　　目送蒋源策马远去，成淼淼问了莫九，得知接下来就是在这待着，等蒋源率大队人马过来，破城之后再进城。
　　她这才知道，青州城里已被流民完全占领，蒋源此行准确来说，是要夺回城池，而不是起初的镇压流民。
　　一听就感觉危险重重的样子，她缩回车里生闷气。
　　恍惚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来，掀开车帘问莫九，“山子呢？”
　　莫九漫不经心地回她，“派进城里探听消息去了。”
　　成淼淼震惊了，眼睛瞪得比之前还大，“那么小一个孩子，你们居然派他去！”
　　“成姑娘，他14岁了，”莫九一本正经纠正她的错误。
　　“再说了，咱们这群人里头，没人比他更像流民了。”
　　那可不，山子本来就是流民，成淼淼愤愤想。
　　见她生大气了，莫九还不忘扇火，“成姑娘，你就庆幸吧，他去城里好歹还能活几天，要是被大人带走，两天就得断气。”
　　跟着他们在马上颠了这一天半，山子已经快去了半条命，半死不活的样子，正好送进去打探消息。
　　要是留在这，被蒋源想起来带去打仗，还不一定能不能活得过两招。
　　莫九解释完，成淼淼也依旧郁气，越发觉得镇抚司这帮人真不是人，一拉车帘又睡去了。
　　将匕首藏在枕头下，手一伸就能拿到。
　　她打开看过了，这匕首虽然外观看着粗陋，里头刀刃却锋利，头发丝放上去，吹口气就断了。
　　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