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前朝余孽》周阿舍

27、第 27 章

　　蒋源叹气，唤人过来，将犯人押走，与成淼淼寻了一处远离众人的地方说话。
　　才要开口，就被成淼淼打断了。
　　她上下打量着蒋源，穿着村民的粗布衣服，头发上糊了土，脸上化妆成黑黑黄黄的模样。
　　若不是实在熟悉他的动作身形，成淼淼也得被瞒过去，当做是普通农夫。
　　成淼淼伸出指头在他脸上狠狠搓了几下，指尖上只有一层淡淡的颜色，脸上略显斑驳，倒更像风吹日晒的痕迹。
　　她仔细捻捻指头，闻了没什么异味，不免大加赞赏，“你这东西不错，还有多的吗？”
　　要是能扮成贫民样子，既不怕云姨找过来，也不怕流民起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成淼淼想得很美，蒋源却泼了一盆冷水。
　　“淼淼，跟我回去，我还有事要忙，不能一直在这看着你。”
　　“就算你化成老太婆，想找你的人，还是能找到。”
　　“哪有那么简单，”成淼淼嘟囔反驳。
　　蒋源哼一声，“除非你将见过你的村民和流民都杀了，不然肯定瞒不过找你的人。”
　　成淼淼一滞，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但是，她还是不想跟他走。
　　“跟你回去，碍了你那永福公主的眼，还不如在这儿呆着。”
　　成淼淼送他一个白眼，“起码我家里不会将我乱棍打死，丢出去喂狗。”
　　蒋源摸鼻子，既定事实无法抵赖。
　　“哎，你怎么穿成这样？”成淼淼终于想起有话没问，“出来找我还得换衣服？”
　　她满眼都是‘你在骗我。’
　　蒋源轻咳一声，“发现你带了流民一起，就近找人买的衣服。”
　　找人买的。
　　成淼淼往后退一步，捂住鼻子。
　　“别人穿过的臭死了，”毫不掩饰她的嫌弃。
　　蒋源远远瞧着有人在找他，赶紧说正事，“流民之事我早知道，也知道其中有人蓄意挑拨。”
　　“你既然不想回去，那我给你留几个人，万一有事，马上回镇抚司找我。”
　　“永福那边你不用担心，镇抚司不是她能做主的地方。”
　　说完就往熬粥的地方赶去，留成淼淼一个人原地发呆。
　　怎么想怎么不对，这家伙分明就是为了处理流民案，才出京来，却顶着寻她的名头。
　　顿时心生怨气，这分明就是以她为饵，引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提前发动。
　　大火快煮，粥熟的快。
　　熬粥的人都是蒋源带来的，顺着他的意思，一碗粥里配了少说有三把糠，半把米，外加几颗菜沫。
　　简直与猪食无异。
　　便是流民也有些不满，被乔装的锦衣卫三言两语说住了嘴，老老实实将这拉嗓子的东西往喉咙里倒。
　　虽然难吃，但也是能果腹的，再加上量管够，一人竟能分到三四碗之多。
　　蒋源四处走走看看，见一个人蹲在地上，抱着半碗粥跟吃珍宝一样，小口抿着，十分珍惜。
　　“今天的粥不好喝啊，”他压低声音道，“这帮人简直就是畜生，不把咱们当人。”
　　“哪有，”喝粥的人护住自己的碗，警惕地看着他，“这年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可不能挑三拣四。”
　　“也是，”蒋源附和道，“我喝了四碗，你呢？”
　　“三碗，”那人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碗，嘿嘿。”
　　蒋源慢慢笑了，将那人的碗缓缓抽走，“可我瞧着，你只去盛过一次，就连这半碗粥，也是吐地上了。”
　　那人脸色突变，起身要跑，却被蒋源一脚踩在脊梁上，动弹不得。
　　“告诉你个巧宗，想当流民，就要有流民的样子。像你这种没吃过苦的，干不了这种活儿。”
　　蒋源冷笑着，脚下用力，疼得那人嘶声嚎叫，惹来众人侧目。
　　“自己交代，还有几个同伙。”
　　那人喘着气，“没了，没了，就我一个，还有两个已经被抓了。”
　　莫七此时赶到，将人捆起来，又拉着跪好。
　　蒋源将方才暗杀成淼淼的那把匕首捡起来，刀尖在他头上身上游动，“老实交代，你们要做什么。”
　　刀尖一顿，一挑，手腕就开了口子，鲜血汩汩留下。
　　那人尖叫一声，见蒋源又对准他另一只手，赶紧叫绕。
　　“我说，我说，”他想磕头却被拉着，只能放声哭嚎。
　　“有人让我们混到流民里头挑事，只要能起乱子，就有钱拿。”
　　在外头说这一句话就够了，蒋源用一团破布堵住嘴，命人将他拉走。
　　又举着那半碗粥让成淼淼看。
　　成淼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流民饥饿多日，只要有口吃的，哪怕是糠菜树皮，也能吃得下去。
　　只有这种混进来乱事的人，才会吃不得这种混了糠皮的东西。
　　“多谢，”纵然对他多番不满，但是人家实实在在帮了她，总不能装不知道。
　　成淼淼别别扭扭道谢完，便去和流民将这些事细细说明白。
　　就怕他们受人蒙蔽，真的起了反心。
　　...
　　莫七已经备好了运冰的车，将抓到的三个人往车下一塞，等蒋源过来就回去。
　　离开镇抚司时，一行六人，现在给成淼淼留下三个，只剩三个人回去了。
　　莫七心事重重，莫九本就不乐意成天看守一个丫头，现在又将他留在外面。
　　万一牛脾气犯了，惹事怎么办。
　　蒋源却不担心，甚至有心情哼小曲儿。
　　“头儿，就这么把成姑娘留外边，您还哼曲儿？”莫七想出主意说，干脆把人打昏带回去算了。
　　蒋源轻飘飘瞄他一眼，“担心什么，她是个聪明人，小事儿难不倒她。”
　　“那您还眼巴巴跟着，非要把人揪出来才肯走。”
　　说完就被蒋源踹了一脚。
　　怎么能不担心呢，就她这傻乎乎的样儿，要不是凑巧碰见了，而且这三个人没什么脑子，轻松就被揪了出来。
　　还不知道她被闹成什么样。
　　“都安排好了？”
　　莫七回答，“安排好了，在成阳山周围安排了十几个弟兄盯着，有异样立刻回报，只要那帮贼人敢冒头，就让他没命回去。”
　　这是说云荣呢，蒋源很担心云荣刺杀一次不成，再次下手。
　　干脆使人盯着，就当引君入瓮了。
　　当然这计划万万不能让成淼淼知道，不然她肯定会说，“你就把我当饵。”
　　蒋源回京了，成淼淼忙着安排流民接下来怎么办。
　　原本想着，让其中的男人去周边村子里找活干，赚钱养家。
　　哪料到，才来第二天，就与本地村民发生了不小的冲突，于是村民们不乐意让他们继续住下去了。
　　哪怕成淼淼与村民解释过，这次冲突是有人刻意诱导而成的，也无济于事。
　　“他们抢我们的东西，怎么还能住我们的房子呢？”
　　“他们住个几天，把我们东西全抢走怎么办？”
　　“对，万一他们住久了，不愿意将房子还回去怎么办？”
　　一声声责问，让成淼淼觉得，蒋源说的确实对，仅仅一个流民，背后隐含的问题就很复杂了。
　　见她沉默，村民继续说，“成姑娘啊，自从你们师徒离开以后，咱们村里就遭了贼，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不然也不能背井离乡的，丢下家业出去赚钱。”
　　“万一他们回来了，却发现房子没了，被占了，这怎么办嘛！”
　　等等，成淼淼冒出冷汗。
　　“遭了贼？怎么回事？”
　　村民这才告诉她，原来她们师徒离开没多久，也就半个月的时候，村里半夜来了一伙贼人，偷抢了好几家。
　　那几家人眼看家当没了，过不下去，便举家离开了成阳山。
　　“都走了？”成淼淼问。
　　“都走了，”村民确认。
　　成淼淼感觉后背一阵恶寒，十几年来，成阳山不是没来过贼偷，却不曾被偷得要全家出去求生活。
　　让她相信，这是一桩正常的偷盗案，她是不信的。
　　想来那几家人本就是云姨安排来盯着他们师徒二人的，他们逃下山去，那几家人自然没必要还在这村子里呆着了。
　　她原以为，只有山上某处藏匿着看守，却不想到，山下的村子里也有。
　　那现在村子里还有没有呢。
　　她半晌没说话，村民们催她，“成姑娘，您说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咱们村子的人没了家。”
　　成淼淼回神，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无碍，叫他们住观里就好。”
　　后面村民再说什么，她就没听清了，满脑子都是她该往哪去。
　　京城她不想去，成阳山可能有云姨耳目，还能去哪儿呢。
　　听说她同意去观里，流民自己就找路过去了。
　　成淼淼令几个人把蒋源带来的东西搬上去，嘱咐他们好生安排，不要一下吃光。
　　流民中有聪明灵醒的，意识到她可能要离开，“成姑娘，你这是不管我们了吗？”
　　有几个人更是围着她跪下，涕泪横流。
　　她半真半假地说，“师父失踪了，我得去找他。”
　　“山里有野果鸟兽，你们时常下山找些活干，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山上有些地方虽然荒芜，填平了种些粮食还是可以的，大家辛苦几年，日子慢慢就好了。”
　　听见以后有着落，有些人就不哭了，只剩两三人依旧围着她。
　　成淼淼很是无措，长这么大都是她冲着别人哭，还从没有别人围着她哭过。
　　本想唤莫九过来帮忙吓唬人，结果一看，那家伙在不远处抬头望天。
　　叹口气，只能继续编，“不是我要抛下你们，一来我只是一介女流，赚钱垦田也帮不上什么忙。”
　　“二来，我们师徒曾与京里某处有些过节，不然不至于离开成阳山。”
　　围着的人又少了两个，只剩一个干瘦干瘦的，看着约莫十岁上下的小男孩。
　　“姐姐，你去哪都带着我吧，我没了爹娘，就自己一个，去哪都没关系的。”
　　“姐姐你人好，肯定饿不死我。”
　　见她还在犹豫，小男孩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在脑门上磕出一片血印。
　　成淼淼拦不住，只得去问莫九。
　　“这个小孩儿非要跟着我，你可有办法？”
　　莫九眼皮一撩，没好气地说，“那就跟着吧，回头扔牢里打杂，饿不死他。”
　　成淼淼无语，暗想蒋源的手下果然跟他脾气一样，干的是好事，就是不说好话。
　　答应了带他一起走，只是风险自担，小孩高兴地要蹦起来。
　　莫九又撩一眼，“多大了？”
　　“十四了，”小孩声音响亮地喊。
　　成淼淼瞪眼看他，十四了，怎么这么矮？！
　　莫九眼睛也直了，娘嘞，他同意成淼淼带一个相同年纪的男孩回去，他家大人会不会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