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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若是蒋源在,一定会捂嘴将她拖回去。
      这可是一帮饿红了眼的流民,其中不乏壮年男女。
      她孤身一人,就敢这么往成阳山上带,运气好了还能多看几天太阳,运气不好当晚就要送命。
      成淼淼个傻子,她哪想到那么多。
      看见百姓忍饥挨饿,颠沛流离,就想起师父说得皇天不仁百姓艰难。
      反正成阳山空着,让流民住多好呢,她想。
      她辨认方向,便带着人往成阳山走去。
      人多,其中还有老幼病弱,便走得慢。
      足足走了一天,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到成阳山下。只是原本只有二十人,竟已经有五十多人了,不知道是何时汇入队伍里的。
      成淼淼也没意识到,一路走来,她居然没看到锦衣卫的影子。约莫是潜意识里以为,蒋源对于她离开,是无动于衷的,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来寻她。
      看着这五十多人,她有点懵。
      当初二十来人,观里挤一挤,大略还能住得下。但是现在五十多人,地方不够啊,总不能让人睡院子里去。
      成淼淼愁得揪头发,这可坏了,把人带过来,却说没地方住,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啊。
      犹豫着,有村民过来打招呼,是不是师徒两个一起回来了。
      成淼淼眼睛一亮,观里住不下,可以住村里呀。
      村里还有荒地,若有人愿意,尽可以去开垦。
      还有些无人住的破屋,将就着,应当也行吧。
      她将意思与众人说清楚,“如今村里有几间旧屋子没人住,你们修整一番,想来可以凑活一段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周边村里也时有雇工干活的,先糊口。”
      “若有愿意的,你们与村民商量如何开垦荒地,这里离京城近,比外头的税要轻些。”
      流民连日跋涉,已然累到极限,此刻只要有吃有睡,无有不应的。
      成淼淼拿银子与村民换了些粮食,熬了锅菜粥,先给众人分了。
      自己继续往山上走,她还是想回成阳山上住着。
      山里风大,她关上窗户和门,仍然感觉有风钻进来。
      夏天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倒是令人惬意。特别在路上走了两天,安置流民又忙活到晚上,她也累了。
      此时闲下来,便觉得有些孤寂。
      她回了观里,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说有办法找到她,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走什么路子。
      若是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京城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
      从小睡到大的小木床,不如镇抚司的大床那般结实。她翻个身,便能听见床板吱嘎一声。再翻身,又吱嘎吱嘎,像极了负重的老骨头。
      只需再加点负担,怕就得断了。
      她默默裹好被子,心里想着明天找根木头把床再架一架,免得哪天睡着睡着掉下去。
      想师父,呜呜哭了一会儿,哭到头脑发晕,慢慢也睡着了。
      风携着落叶撞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咔咔响。
      还有远远近近的鸟鸣。
      一切都那么熟悉。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悠长,梦里有师父教她读书认字的时候,她想偷懒,就被罚站,结果站得腰酸腿疼,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成淼淼龇着嘴,心里埋怨师父,怎么让她站那么久,腰都要断了。
      一伸懒腰,哐当一声,随后觉得手疼。
      成淼淼疼醒了,她的手磕在床头的小几上,生生刮掉一丝皮。
      睁眼看着斑驳的天光,简陋的房间,她恍然想起,自己离开镇抚司了。
      莫名有些失落。
      睡醒却不想起,扭来扭去地赖床,却听见外头有人急急敲门。
      “成姑娘,你赶紧去看看吧,山下打起来了。”
      成淼淼一骨碌坐起来,套上鞋和外衣就赶紧往下跑,顶着一颗毛蓬蓬乱糟糟的脑袋。
      “怎么了?”
      跑到山下时,她已经喘的快说不出成句的话,口鼻干燥到要冒火,就连胸腔也开始有痛感。
      其实这句话问也白问。
      她到跟前时,两拨人已经形成对峙之势。
      村民手里拿着耙子、犁,而对面的流民则举着粗树枝,男人们站在前面,老弱妇孺在后面助威。
      群情激愤,蠢蠢欲动地高声怒骂着。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成姑娘来了!”
      两拨人一边提防对方下黑手,一边冲成淼淼这边移动,不一会儿,成淼淼就被两拨人围在了之间。
      她觉得头皮在发麻,感觉不太好啊。
      “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她勉强压住呼吸,问一个面熟的村民。
      “我们在家里好好做着饭,他们非要进来吃,不给就上手抢!”那村民不忿地嚷嚷。
      “就是这样,我们给他们吃的住的,他们还要抢!”村民们纷纷高声叫喊,怒气冲冲。
      流民也在愤愤叫嚷,“昨晚的粥是稠的,今天的粥就是稀的!”
      “买米钱就是被你们贪了!”
      一群人你喊你的,我叫我的。
      成淼淼本就跑得累,又被围起来,听着吵成这样,头都要炸了。
      劝他们好好说话,也没人听,还是乱糟糟的。
      没办法了,成淼淼从一个村民手里拿了个耙子,狠狠往地上一杵,荡起一片尘雾来,“都闭嘴!”
      她脸上生怒,手掌却震得没了知觉,只想跳脚哭两嗓子。
      “一边派两个人出来,”她咬着牙,强压痛意。
      只有四张嘴,哪怕仍然说得七零八碎叽叽喳喳,她也算了捋清楚了。
      流民们早上起来,去领粥,却见锅里只有稀稀一层米,全然不像昨晚那边稠厚。
      负责看粥的人臊眉耷眼,没好气地说就是这样,爱吃不吃。
      流民说好话,却被回了一句,“粮食是我们村的,给你们几口就吃几口!”
      于是被惹怒的流民就冲进了村里,去村民家里动手抢。
      “成姑娘说了,她买的粮够咱们吃两天,现在才吃了一顿,肯定是被贪了!”
      村民那边更是义愤,早上才将米下锅,带人去地里摘菜的功夫,流民就打进了自己家里。
      有几家连锅都被砸漏了。
      “昨天的粥稠厚,那是加了菜啊,我们才去摘菜,就说我们要饿死你。”
      “早知道昨天不让你们留下,真的饿死算了!”
      又开始吵了,要不是成淼淼在中间拦着,怕是已经打起来了。
      “够了!”
      成淼淼继续杵地,烟雾纷飞。
      “刚才看粥的人是谁,出来!”她怒喝道,源头就是那个看粥的胡说八道。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米下锅就摘菜去了,没安排人手看锅。
      流民这边指出一个来,马上又被别人否认。
      一时间近百人,竟找不到那挑唆的人了。
      成淼淼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这是被人特意离间,为的就是让双方死拼。
      好叫渔翁得利。
      “你们都被骗了,”她沉着脸,“有人要恶意挑起事端,此事到此为止。”
      “我们的粮食怎么办!”流民喊道。
      “我们家被砸了怎么办!”村民喊道。
      成淼淼一噎,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手里只有二两银子,已经都买成米了,她自己都没地儿吃饭去。
      真是愁秃了头。
      想要安排人继续熬粥,村民却不干了。
      既不熬粥,也不交粮食。
      “成姑娘,补锅也是要钱的呀,我们干好事,倒惹了一帮强盗来!”
      又来了。
      头疼死了。
      还没想出办法来,两拨人打起来了。
      一边要粮,一边不给。
      成淼淼拦在中间有几次差点被打到,吓得她将手里的耙子抡起来,尽量不打人,只打家伙什。
      沉闷的砰砰声接连响起,村民们尚且愿意听她的,退开一步去。
      成淼淼这才放心,停了手上动作,原地喘气。
      又饿又累,她也很生气。
      忽得有人推她一把。
      成淼淼以为是流民,有气无力地回身,想和他们说几句话,眼角却瞥见从侧面飞来一把匕首。
      电光火石间,成淼淼往地上一滚,滚到流民脚下,挤入人群里。
      就见那匕首扑通插入地里,若是她没回头,就扎她身上了。
      再往上看,只见有个人影朝外奔去,脚下似生火一般着急、
      成淼淼觉得,这个人怎么看着跟蒋源似的,虽然没看见正脸,身材看着更壮硕些,但是莫名其妙地,和蒋源有些相像。
      她跌进流民堆里,被一个抱孩子的妇女扶起来,形容很是狼狈。
      脸上又是汗又是土。
      惊魂未定地看看四周,就见有个人冲她招手,定睛一看,不是莫九还能是谁。
      从人群里挤出去,和莫九汇合。
      就听见他说,“方才有人冲姑娘扔刀子,头儿去追了。”
      又说蒋源吩咐,先将粥煮上,原来他们带了三袋子粮食过来。
      流民兴高采烈围过来看,竟是一袋糙米,两大袋谷糠。
      瞬时又炸锅了,众人叫嚷频频。
      此时已经有锦衣卫将被打翻的锅重新架起来,换柴添水下米下糠。
      “行了,不要吵了!”成淼淼高声喝道,“一样的钱,都买米只能吃一天,买米糠却能吃三到四天。”
      “现在缺钱少粮,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成淼淼见两边各归其位,自己寻了块大石头坐着休息,莫九照样站她几步远。
      咚,面前被丢了一个捆成粽子的人。
      咚,又丢过来一个。
      吃惊地抬头看,只见蒋源跨步踩着那人,“喏,一个是冲你扔刀子的,一个是看锅挑事的。”
      成淼淼默默往远处挪了一点,挪到了石头边上去,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什么时候找来的?”
      “你带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追上了。”
      脚下的人不老实,蒋源冲着腰眼狠狠一踢。
      成淼淼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只是从脖子到耳朵,红了个彻底。
      好在她现在脏得厉害,想来他是看不见的。
      蒋源呵呵一笑,“这二人有意挑拨,我便带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成淼淼立马从尴尬中挣脱出来,神思清明,“成阳山才是我家。”
      “你师父又不在,算什么家。”
      “他老人家会回来的,”成淼淼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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