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前朝余孽》周阿舍

20、第 20 章

　　张金人手顿失，惶惶之下，只能往宫里求援。
　　陆三寒接信后沉默，翌日才对皇帝说，“前些日子里，镇抚使被自己的宠婢所伤，可见这人只要陷进了男女情爱，脑子就糊涂了。”
　　皇帝不以为意，“蒋源还年轻，等尝过其中滋味，自然就无所谓了。”
　　“既然蒋大人爱重，圣上不如成人之美，”陆三寒建议，“此女子出身微末，与蒋大人做个侍妾也是福气。”
　　皇帝抬头，目光在陆三寒脸上转了又转，才开口，“若只是个侍妾，倒也无碍。”
　　“只是朕一个皇帝，总不能公然下旨让人家纳妾。”
　　“哪用得着您下旨呢，下次蒋大人进宫来，奴才和他提一声便罢，”陆三寒呵呵笑，像个关爱后辈的老人家。
　　只是蒋源还未来得及进宫和陆三寒虚与委蛇，就已经从街上听见了风声。
　　流言中，他在身边养着一个美婢，变成了他藏了一房娇妾，珍爱如宝的那种。
　　“这，”莫七愤愤，“这就是让大人断了结姻亲的路。”
　　京城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嫁给一个早就有了宠妾的人，且这个宠妾还是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的。
　　蒋源冷哼，他还没想到要拉个裙带关系，某些人就提前为他着想了。
　　真是笑话。
　　左右两个大佬互斗，张金就被夹在中间，出气了。
　　蒋源派他追查刺杀自己的贼人，理由很充分，一个副使总要有政绩才好服众。
　　去找陆公公求助，也只回了一句，且尽力去办。
　　好么，抓到是他的本分，抓不到是失职，里外里，受罪的都是他。
　　张金终于开始后悔，应该早早注意到那帮匪人。但凡能撬出一条两条，现在也不至于睁眼瞎。
　　每日苦哈哈带着一帮不服自己管的锦衣卫去万盛巷溜达，反贼没抓到，倒有不少乞儿被惊得搬了家。
　　倏忽半月又过，仍旧没什么进展。
　　蒋源已经进宫一趟，就前任威远侯府谋逆一事，向皇帝请旨，得了个秘密处决的意思。
　　他这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出宫就去见了新任威远侯，传达了圣上的旨意，假模假样感叹几句，“若是先侯爷效忠陛下，也不至于落到身死的地步，只是不知，可有人来收尸啊。”
　　新任威远侯吓得连连摆手，“大人说笑了，此等叛逆就该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去喂狗啊？”蒋源揣手含笑看他，只见对方出了一脑门汗。
　　“侯爷真是节俭，大热天的，房里怎么不放冰呢，瞧这一头汗，别热坏了。”
　　他硬是瞅着对方又出了一波汗，连领口都湿透了，才笑呵呵告辞。
　　回到镇抚司才喝完一盅茶，有人递上来一件铁甲来。
　　说是铁甲，也不完全是。
　　乃是由数个小铁环扣连在一起，密密连成一片，做成背褡形状。
　　拎起来看看，蒋源就笑了，“你们倒是有巧思，知道把锁子甲改成这样，倒是方便。”
　　正经的锁子甲套在衣服外头，虽比铁甲轻一些，却也不适合日常穿着。
　　而这改后的背褡，却轻便不少，可以穿在外袍内，想来不会太累。
　　下头人却回报说，是成姑娘一早吩咐了做的，前后改了几次，才做成如今的模样。
　　莫七想起来，“先前大人受伤时，成姑娘是吩咐莫九去做些东西。”
　　还算有良心，蒋源心里得意，便在前厅坐不住了，踱步到后面去。
　　成淼淼这几天过得舒坦。
　　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蒋源这厮忙于处理积攒下来的公务，也没空找她麻烦。
　　总之，除了她脚还没好利索，不能自由走路外，别的都很好。
　　蒋源过去的时候，日头正毒。
　　成淼淼捧着一小碗酥山吃的不亦乐乎，碗里除了软乎乎的奶油和酥油，还有许多蜜渍的小红果。
　　镇抚司里都是男人，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因而后厨闲暇时，也颇为乐意满足成淼淼一些小要求。
　　实在是她的要求也不多，顶多就是多加些蜜，少放些辣子。
　　现在还能狐假虎威，虽然大家摸不准是真的假的，但是就当借花献佛了。
　　反正这些额外的花销都是衙门里出，不用厨子掏腰包。
　　蒋源转眼看，丫头们也一人一碗，就连莫九也有一碗，放着没动而已。
　　今日底下垫的冰多，成淼淼吃几口就要嘶一回，冻得有些脑袋疼。
　　蒋源不惯着她，从手里抽走勺子，将下面的冰几下薅走，丢到地上。
　　“哎哎哎，你做什么！”成淼淼急了，要把勺子抢回来，奈何人家站着她坐着，够不着。
　　一着急，就忘了自己头天还说脚疼，蹭地一下就站起来，要和蒋源抢东西。
　　蒋源一手高举，眼睛却瞟着她的脚，“呦，不疼啦？”
　　成淼淼跳着也够不着，抢了几次生气了，低头，抬脚，稳准狠地朝一只大脚上踩过去。
　　踩完以后一拍手，嘻嘻道，“现在不疼了。”
　　蒋源看着新鞋上半个秀气的脚印，觉得自己的脚趾有点疼，方才他为了舒坦，脱去牛皮靴，趿拉了一双布鞋。
　　哪想到就被人狠狠跺了一脚。
　　这下轮到他嘶嘶吸气了，“成淼淼，你这般粗暴，往后谁敢娶你。”
　　“咦，我不是你的宠妾吗？本来就没人敢娶我呀。”成淼淼表现出一副并不在乎名声的样子来。
　　“那你脚碾地做什么？”蒋源一低头就看见她两只脚来回在地上碾，一看就知道心情郁躁。
　　成淼淼收好双脚，乖巧一笑，“我脚疼。”
　　说完便转身要走，真是的，好好的心情，就被怎么糟蹋没了，心烦！
　　等她半个人跨进门槛了，蒋源才慢悠悠说，“既然你累了，那我只能自己出去了。”
　　“唉，本来还想着你许久没放风...”
　　话没说完，成淼淼就连跑带跳到了他跟前，又是一脸讨好，“谁说我累了，不累！只要大人不累，我就永远不累！”
　　蒋源嗤笑一声，负手便往外走，步子倒是放得够慢。
　　成淼淼跟在后面说好话，“大人，今天你颇为爽快大方。”
　　“唔，有了宠妾，自然要让别人看看。”
　　又想踩他了，有些人啊，真是不禁夸。
　　门外早有马车等着，里头放着凉席果饮糕点，甚至还有枕头。
　　“大人，去哪啊？”成淼淼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外头蒋源骑着马，不紧不慢跟在一旁。
　　“去京外吧，成阳山如何？你就当回家看看。”
　　成淼淼将帘子一丢，嘴撅起来，生气了。
　　她虽是成阳山长大的，但是师父现在又不在那边，她还有什么好回去的。
　　“喂，你该不会又要把我卖了吧？”她想到一种可能性，赶紧冲蒋源喊，眉眼中带着焦急。
　　万一蒋源摸到了云姨他们，要带她过去引蛇出洞怎么办。
　　“想的真没，谁敢买本镇抚使的爱妾。”
　　蒋源白她一眼，觉得这丫头，脑子实在是有些不好使。
　　成阳山上，果然没有人，就连山下的村民也少了一些。
　　蒋源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里外看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最大的不对也就是，这里不像个正经道观。
　　虽然摆着两尊塑像，但是书房里的书，却不见多少道家典籍，反而有很多儒家经典。
　　“你师父以前是读书人？”他翻开一本水利经注，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心得。
　　“看得书还挺杂。”
　　也正常，常有些读书人借着避世的名义躲进繁世中，就等着别人来高官厚禄请他出山。
　　他认为，成余子也是这样的人。
　　“你不要瞎怀疑，”成淼淼气鼓鼓，“我师父最讨厌你们这种官衙中人，才不会等着你们来请。”
　　当官有什么好的，哪有师父这般无忧无虑。
　　蒋源嘴上没反驳，心里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哪有人不爱功名利禄的。
　　若是真有，就该老老实实地在这道观里头侍奉祖师爷，而不是去看水利，还帮自己徒弟逃婚。
　　他在书房里左右翻看，成淼淼跟在后面将他弄乱的书册一一归位。
　　边收拾边盯着他看，用力地看，怨念十足地看。
　　到后来，蒋源纯就是为了逗她，故意将书抽出来，看也不看，随手放一旁，看她气急又无可奈何。
　　两人拌嘴正酣时，听得外头莫七大喊一声，何人！
　　随后便有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成淼淼一惊，下意识要出去看，被蒋源一把拽回去，往后一推，直接推了个趔趄。
　　差点将才好的脚又给崴了，幸好扶在了门框上，才免去一难，气得成淼淼直瞪他。
　　蒋源没敢走远，只在殿门外看了一圈。
　　令莫七追过去查探，回来只是摇头，那几支箭没能射中，对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刚才有人进来？”他皱眉问道。
　　“并未，只是在门口察看几番，见属下现身便慌忙逃了。”
　　蒋源摸摸手里没来得及拔出的刀，摸不准里头到底有什么事。
　　还是成淼淼抽气声提醒他，这里有个原住民可以询问。
　　回头一看，小姑娘正嘟嘴仔细看手掌。
　　过去一瞧，原来是插了一根针粗的木刺，好在外头有一截头，慢慢抽着取了出来。
　　取出来一看，成淼淼已经红了眼眶，泪水眼瞅着就要掉下来。
　　不免好笑，“你又哭什么？”
　　他今日没训她也没审她，方才的人也没吓到她，怎么就哭了。
　　成淼淼举着沁血的手掌委屈，“那么大一根刺，换你你不疼啊！”
　　蒋源略带惊讶地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的表情，憋出一句，“不疼。”
　　“我后背的伤还没好呢。”
　　随后一巴掌拍向他的伤口处，两人同时到抽一口冷气。
　　她是疼的。
　　他也是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