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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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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跳出来没几步,扭头就又蹦了回去。
蒋源这会儿脸色已经发白,见她去而复返,知道肯定是听见大夫那句话了。
为了保持自己一惯无畏且刚直的形象,忍着后背的疼,脸板得像个木头。
成淼淼进来便往他后背瞧。
伤口已经与衣服粘在一起,大夫正用帕子蘸水一点点将血化开,莫七拿着把剪子,将那片衣服剪开。
一个大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半只手大的剪子,在那边吭哧吭哧使劲。
成淼淼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这把剪刀就跑歪了路,扎身体上去。
干脆自己过去,仍旧坐在方才的椅子上,冲莫七伸手,“给我吧。”
莫七早觉得拿剪刀是个技术活,让他拿刀自是没有问题,但是这一把剪子小到只能放下两根手指头,怎么用劲都别扭。
但是说话的是成淼淼,他犹疑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给出去。
还是蒋源发话,这才如抛开烧炭一半,将地方也让了出去。
成淼淼手小,剪子在她手里正正好好。
剪开衣服总比缝上简单,不过就是围着那伤处剪一圈。唯一的阻碍就是,每当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蒋源的脊背,那人都要哆嗦一下,有几次差点偏了刃。
成淼淼忍了几次不想再忍,“你抖个什么劲,我又不是拿针扎你。”
如她所愿,蒋源直接僵了,本来因受伤而发白的脸也染了一层红。
衣服上被掏了一个大大的洞,露了足有半个背出来。
与他那经常黑着的脸相反,蒋源身上的皮肤居然算得上白。
成淼淼又认真地将多出来的布剪掉,只剩伤口周围一小圈。
大夫是在镇抚司里做惯了的,见多了各种外伤,手法难免粗糙。
见伤口周围布料除尽,也不管血痂是不是化好了,就要将残布往下撕。
蒋源身上的肌肉跳了一下。
成淼淼看着大夫那动作,觉得自己后背也是火烧火燎的疼,不由得抢在再撕一下前,用手挡住了蒋源伤处。
“您歇着,我来处理。”
女孩子到底细心温柔,烧开放温的水一次次敷上去,等一处软透了,才慢慢撑着往下剥,揭掉一层衣服再敷下一层。
直到大夫再次上场时,蒋源都觉得还好,这伤也并不太疼。
且后背温温的,居然让他在疼痛中酿出一丝困意,几乎要合眼点头。
忽得就觉得温热不在,相替的是一股凉意,和顺着脊骨窜上天灵盖的针扎般的刺痛。
蒋源没防备,一下将瞌睡虫疼走了,还没忍住闷哼一声。
只见成淼淼咬着嘴唇看他,一会儿看看他的脸,一会儿看看伤口,而后小声说,“大人,我师父说了,疼了就要哭,不然闷在心里好得更慢。”
蒋源不是第一次治伤,恍惚一下便知道了,这是拿烧酒洗伤口消毒,疼一阵就过去了,正咬牙,就听见这么一句,差点破功。
忙又将牙紧紧咬上,熬到这一阵疼完了,才顶着一头汗讥笑成淼淼,“你们姑娘家家的才疼了就要哭。”
成淼淼歪头看大夫那头,已经撒了药粉敷了药草,想来是处理好了。
心里暗骂,这人简直莽撞如乞儿,别人好心开解他,他倒要反过来嘲笑,于是哼一声,“大人倒是不哭,只是快把牙咬碎了。”
她把脸凑过去,冲着他笑,“一脸痛苦的样子,和哭有什么区别,都是怕疼!”
莫七没忍住,笑出一丝声音,又赶紧闭嘴。
成淼淼见蒋源只是怒眼瞪她,却不回嘴,还以为对方要动什么坏心思,谁知等了半刻,那人照旧瞪着眼不说话。
只是脸上红的比方才还厉害。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成淼淼嘟囔,费劲站起来,打算走之前再看看他的伤。
手指摸上脊柱,却觉得温暖异常。
她眨眨眼,又摸了一把,还是热乎乎的,甚至有些烫。
绕是她并不太懂医术,也知道,这是伤重发烧了。
叹口气,从一旁放凉的水盆里捞起条帕子拧干,啪的捂到他的脑门上。
动作有些粗暴和不情愿,还捎带捂上了眼睛。
“受个伤还发烧,你这镇抚使也就是个普通人啊。”
但是旁边几个人都正常,一副偏你大惊小怪的模样。
“你们大人发烧了,你们不担心吗?”成淼淼不解地看着莫七莫九两个。
莫九被困在院子里久了,不能外出建功,心里早有怨言,此时见她问,鼻子冲天,“我们男人皮糙肉厚,哪回受伤不得烧一次。”
语气里面的敷衍不加掩盖,成淼淼讪讪将手帕丢回盆里,由如玉搀着蹦走了。
心里叹息,果真不是自己家,得看别人脸色。
要是能和师父早日团聚就好了,也省得受这些闲气。
回了自己卧房,才坐下就卸了劲,要睡了又挣扎坐到桌旁,草草画了个图。
交给采红,让她告诉工匠,给自己改造把椅子,下面加一排轮子,来回推着走动方便。
不然这么蹦来蹦去的,保不准哪天就把另一只脚也崴了。
顺口又交代,打造副锁子甲,锁环要密一些小一些的。
说完就沉沉睡去,人事不知。
寅末时却被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吵醒了,初还以为是蒋源要去上朝。
脑袋昏沉了片刻,反应过来,蒋源上朝时动作利索,走路迅捷有力,不似这般来来返返的。
如玉去打听了,之后大惊失色回来,“姑娘,大人高烧不退,已经人事不省了。”
成淼淼一惊,不是说不碍事吗,怎么就人事不省了。
好在睡前累得够呛,没拆头发没换衣服,翻身就能出去,只是忘了自己是个半残,差点摔个全残。
蒋源在榻上趴着睡,伤口的药草被清干净,露出里头狰狞的血肉来。
成淼淼过去仔细看了看,并不见化脓,这就不解了,“并没恶化,怎么就烧昏了?”
大夫满脸愧意,“想来那刀上果真带着毒,过了一晚才发出来。”
正说话间,就听外头越发吵闹,有个声音极为高亢粗放。
原来是张金深夜发觉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热闹了。
成淼淼此时也只知道蒋源与张金不合,二人在宫里的那次交锋还未传到她耳朵里。
她正纳闷,莫七过来半商量半哀求的,姑娘你担个虚名,就说大人的伤是你打的,千万别说实话。
蒋源还醒着时,留话说要假装病着,引张金夺权露马脚,没想到真的病重了。
成淼淼听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说,“我说是我打的,你们信吗?”
那边甚至连凶器都准备好了,一柄染血的刀子就远远摆着。
也罢,赶上架的鸭子,就这么装着吧。
来不及细究,张金就闯进来了,一眼看见成淼淼翘着一只脚坐在蒋源边上,而蒋源则露着背,趴在那不动弹。
他远远瞧了一眼,只看见背上一道口子,“哎呦,大人这是怎么了,千日捉贼的翻船了吗。”
成淼淼则露出一副戚戚哀哀的样子来,朝张金哭诉,“张大人,你可要替我评评理,哪有这样的男人。”
“欺负我是个弱女子,打不过他,把我一条腿都打断了。”
说着还拿帕子擦擦眼角。
张金听多了女子怨哭,但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抱怨蒋源打女人,不免怀疑。
“那蒋大人是怎么回事?”他指指榻上的人问。
成淼淼抽鼻子,瞟蒋源一眼,“他打我,我能干站着让他打吗?”
“就拿了把刀,给他来了一下。”
“就一下,”继续擦眼角,“谁知道他那么不中用,这就倒了。”
这种花边新闻可比查案有意思多了,张金惊讶了一瞬后,很想拉着成淼淼交流下捅人心得。
他都没把握把蒋源捅成这惨样。
成淼淼继续哭得哀怨,让张金主持公道,“我不就找他拿些银子么,至于为了这点钱就将我打折吗。”
“多少钱啊,能把人逼成这样,”张金好奇。
成淼淼不好意思地扭开眼睛看着别处,“不多,也就几千两,”见对面看过来,她奋力解释,“你们都是做大官的,张大人你说说,才几千银子,算多吗。”
张金咽咽口水,由衷道,“成姑娘,镇抚司的俸禄,一年也就两三百。”
甚至心里想着,果然家里养的就是费钱,他去楼里包姑娘,一年也花不了千把两。姑娘们还恭恭敬敬围着他转,别说动手挑衅,连个黑脸都不敢做。
“姑娘真是豪杰,”原还有些怀疑真假,但是想起自己头一次见这姑娘,她就敢拿茶壶往蒋源身上招呼,换成刀似乎也不意外。
感叹更甚。
“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自然得装模作样关怀一下。
成淼淼哼一声,“快死了,”说完又朝张金一笑。
“大人可得帮帮奴家,蒋大人去了后,奴家还无处容身呢。”
莫七莫九急忙叱骂,“胡说什么,大人不过就是喝完药睡一觉。”
越发让张金觉得蒋源快不行了。
回去就给宫里递了信,言谈之间这镇抚司好像马上就是他的了。
看得陆三寒也觉得,这朝堂上他终于能一言独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