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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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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请节哀。”医生叹息地摇了摇头,随后只是轻拍了下坐在医院长廊中最冷静的许穗言。
“这下好了,老太太死了我们可以分她那套房子了吧。”许志明笑得恶劣,手搓了搓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啪——”平日里忍气吞声的许母也忍不住了,扬起巴掌就往男人脸上扇去,猩红的巴掌印证明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许穗言只是蹲着,手环抱着大腿,不可查觉地颤抖着,在医生轻拍她,安慰她时,她一直以来努力建设的心墙轰然而坍塌,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花样年华,但却有那么不同的遭遇。
涩意占满,好像有一根根小刺扎在她那早已麻木的心上,一大滴一大滴滚烫的泪水落在深蓝色的校裤上,深深地烙印在了许穗言的青春中。
二零一五年十二月冬,外婆去世,许志明和妈离婚。
寒假回来后,许穗言变得更沉默寡言,和老师申请了革职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独处生活,当然还有一位晨文文,那是她青春岁月中的唯一同伴。
“许穗言,最近有个论文比赛,我想邀请你一起参加。”周诺走到了许穗言的位置前,认真地说到。
许穗言的写作能力是公认的好,周诺自己就有着很强的知识储备。
“不了。”许穗言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正是放学,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少年还是一样逆着光,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直视,至少在许穗言看来是如此。
周诺也不恼,接着好脾气地笑道:“有奖金,我们平分。”
话音落,许穗言的动作也顿了顿,脊背僵了僵,难堪汹涌地涌进,碎发吹落在脸颊两侧,眼底一片晦暗,但没人看得见。
蓦然间,碎发被撩起,别在了耳朵后面,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周诺。
周诺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但话中却满是认真:“许穗言,我很需要这笔奖学金。”
“好。”片刻后,许穗言终究还是松口了,因为她也需要这笔钱,心底的那点窘迫在听到周诺说的话后也烟消云散。
虽然她不知道像周诺那样富有的家庭,周诺又为什么会缺钱。
“好,那周末图书馆见。”周诺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将书包搭在肩上后,挥了挥手就往外跑。
许穗言还坐在位置上,手松开了书包带,呆呆地摸了摸方才少年撩到耳后的那一缕发丝,淡淡的薄荷味似乎还在空气中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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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爽朗的少年声响起,大早上脑袋还晕乎乎的许穗言慢半拍才抬起了脑袋,扭头随即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周诺。
轻轻点了点头,周诺就慢慢拉开椅子坐下,刚开馆的图书馆人还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人在无数的书架中穿梭着。
许久未与人独处的许穗言埋着头,看着随手从书架中取下的书,是张嘉佳的《天堂旅行团》。
周诺从背包中取出了台笔记本电脑,随后打开,噌亮的屏幕照亮了两人的双眼。
“好巧,我们的论题和这本书有点关系。”周诺余光不经意瞥了眼被许穗言捧着看的书,笑道。
许穗言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有些不确定道:“抑郁症?”
“对。”周诺肯定道,眼中闪过诧异,他以为许穗言不会轻易和他说话的。
听到回到的许穗言静静地将书合上,随后只是很轻地说了句:“我熟啊,老敌人了。”
“什么?”周诺没听清,边操作着电脑边问到,然而许穗言却没有再次回答,只是眸光幽深,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了汹涌的情绪。
图书馆的大窗棂外,是层层叠叠的金云,天空更是蓝的纯净。
太阳悄悄地挂在树梢,慢慢地潜入人心。
两人一问一答地交流着,但许穗言却不禁放下了防备,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你对抑郁症还真了解。”周诺感叹道,看着电脑上逐渐成型的论文,心中对许穗言的认知更深了些。
许穗言只是一笑而过:“之前只是看过相关的书而已。”
又是一个下午,路灯一盏又一盏地照亮城市,两人才散开。
自从那天起,两人就时常在教室中讨论题目,谣言四起,但舆论中心的主角却不在乎。
“穗言,你不会是喜欢周诺吧。”晨文文转过身来,手扒拉着椅子背靠一脸姨母笑地问着,座位上奋笔疾书的许穗言。
许穗言只是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一瞬便重新回到她自己的世界,轻飘飘地说了句:“没有,我只想考大学。”
“好吧,像周诺那种大少爷和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看这两个学期来多少少女因他心碎。”晨文文相信许穗言说的话,撇了撇嘴开始吐槽。
许穗言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将袖子往里拉了拉,若无其事的样子更让晨文文确定许穗言对周诺没有意思。
校园内总回荡着的下课铃声,急促却又是救命之声。
一下课老师准时走出了教室,整条走廊都安静,没有一个学生走出,因为每到他们这短暂的喘息时间,都已经趴在桌面上浅眠,高三就是如此的残忍,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
“许穗言和周诺出来一下。”教室门口走进一个啤酒肚的男人,声音在安静的教室中格外刺耳。
除了被叫到的两人,其他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喘息。
“恭喜你们的论文获得了全国一等奖,只需要参加接下来的封闭集训,取得好成绩就可以保送大学了。”主任说着,眼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两人都愣了好一会。
周诺率先反应过来,直言道:“主任直说吧。”
许穗言也看向主任。
当两人回到教室后,心情都格外的沉重,因为现在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一心一意准备高考,二就是参加眼前难得的集训,获得保送机会。
有的时候机会不把握住,就会遗憾一生的。
月光将影子拉长,依旧只有一台自行车陪着许穗言走在小路上,因为她搬家的缘故,所以和晨文文不再顺路。
将自行车停在楼下的小雨棚中,锁好后便踩上了石台阶。
“妈,我回来了。”许穗言打开铁门后往里面说了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没人回应她。
“妈?”许穗言接着将门关上狐疑地喊到,但客厅亮着的灯和厨房作响的油烟机却说明了有人的痕迹。
许穗言随手顺起一个装有醋的玻璃瓶,随后往她门虚掩着的房间走去。
“吱——”门被推开,发出声响。
随着玻璃瓶落到地上。随后一股酸味在房间中散开,许穗言红着眼笑道:“妈,你怎么在这。”
许母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肩膀在不断地颤抖着,让人了然。
许穗言越过玻璃碎片,手轻轻地拍了拍妈妈的后背。
“言言,你到底什么时候.....”说到后面许母都趋近于失声,手中只装着几粒的药瓶滚落到了许穗言的脚边。
许穗言垂眸,忽然就笑了,腮帮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眶微红,闪着细碎的光,却清风云淡道;“妈妈,我没事,会好的。”
自打那天起,许穗言就渐渐变得开朗,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好像在告诉她这是新的开始。
“许穗言,你收拾好行李了吗?”手机屏幕微亮,一条信息传来。
刚将行李箱拉上拉链的许穗言起身,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看着消息嘴角逐渐上扬,是她喜欢的少年发来的啊。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好一会,打了又删,最后聊天框中就只剩下一个“嗯”。
许穗言放下手机,看着家里崭新的装修,还有些恍惚,就在几个星期前,她们家迎来最大的转折,就是乡下拆迁了,她们母女两都获得了很大一笔钱,生活忽然就发生了大变化。
似乎就印证了那句话:“会好的。”
“言言,出门在外别委屈了自己,”许妈将一张卡塞到了许穗言的手中,眼中是不舍,毕竟这是许穗言第一次离家出远门。
许穗言只是将卡轻轻推回,眉眼带笑:“妈,给我转过钱了,够用。”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滚动着,不断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各位同学请先到宿舍中去安顿一日,明天正式开始集训。”在大巴车前站着个老师,严肃道。
语气虽然风轻云淡,但大家都不由得心一沉,因为这是有且仅有的三个名额,残酷的赛制很容易就击溃人的心。
到达那天,太阳西下,光线慢慢黯淡,云被夕阳染成了各种的色彩。
许穗言刚将行李收拾好,手机屏幕就亮起。
诺:去逛逛吗?
许穗言欣然答应,隐隐察觉到有些什么在内心深处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