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初荷》苏沐白

8、庞相的从前

　　“二十年前，母皇刚登基，庞相还不是宰相，只是一个驻扎在边远地区的参将，她的性子，也没现在这么冷硬。她给我的边地军信，风霜雨雪，从未间断，那时的庞参将是个心系天下，胸怀社稷的女人，无论边地的条件如何艰苦，她也从不抱怨，给我的折子里有时会在结尾写上，边地的天空很高很蓝，边地的人民很淳朴，请勿挂念等等。每到这时，母皇总会有些羡慕这个小小的参将，羡慕她的心里仍然有梦。

　　她在边地三年，为母皇打下了不计其数的胜仗，也为我凤国立下了赫赫军威，使得其他两国不敢轻易进犯。母皇念她劳苦功高，在第三年的时候我想调她回都城受封，碰巧此时宋相也有意将自己的儿子嫁与庞参将请母皇赐婚，母皇觉得，这是天作之合，便准了。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件喜事会变得那样不堪。

　　第三年，在母皇调庞参将回城前，桑国组织了一批人马对边地进行奇袭，那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进犯所以她们的士兵个个都没打算活着回去，她们要的，只是尽可能的多拉一些人陪葬。第二日，母皇收到消息，说庞参将所在的军营死伤大半，但仍在庞参将的勇猛带领下将桑国的人马悉数歼灭。庞参将，不知所踪。

　　母皇派了大队人马去搜救，始终是寻而不得，那宋家的亲事，自然是无限的延后。第三年的年末，庞参将的营队回到了都城，只是不见了庞参将。将士们来到朝堂受封，开口就是请母皇再多派人手搜救庞参将，堂堂七尺女儿，全部跪在本后面前声泪俱下。朝堂之上，无不动容。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是这么结束的。或许人世间本就没什么完美可言。

　　可庞参将却在一个月后，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了城门口，身旁还跟着一位粗布烂衫的男子。她们二人一路来到凤殿，向我讲述了奇袭之后的事。原来庞参将最后是被一户乡野人家所救，由这家的男儿陪她回来。她们二人在讲述时，母皇是可以看到的，看到她们眼中的绵绵情意。我也想起了原来的那道赐婚，只是年轻气盛的我不懂感情，想着哪一家权贵没有个几房，再说那男子本是山林中人，让他跟上庞参将已是高攀。当日，我便封了庞参将为庞将军，并把宋相的儿子宋离赐予她做夫郎。堂上，二人目瞪口呆，只是自始至终，谁也没开口。

　　庞将军新婚之夜，本后也亲自到场恭贺。酒过三巡，就从厢房里传出一声惨叫。
　　那陪同庞将军的男子，在新婚之夜，上了吊。
　　庞参将双目渗血，把那男子放下后报在怀里不停唤着他的名字。然后便当着我的面把宋家的儿子宋离赶出了庞府。我无话可说，因为在我心底里，我无法说一切都出乎意料。

　　第二日，宋府来人报说，宋离不堪侮辱，当日就回府自杀了。

　　一件喜事，办成了两件丧事。
　　宋相与庞相，从此势不两立。

　　天夏，是母皇错了么。
　　是母皇，错了么。凤后的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
　　齐天夏听至此，不由叹一口气。“母皇您错了。”
　　“庞相也错了。”
　　“庞相也错了？”凤后犹疑。
　　“她背叛了自己心爱的人，难道她没错么。”
　　“这件事里，天夏觉得，独独是那新婚之夜被赶出庞府的宋离，最为可怜。”
　　“宋离啊……”印象里也是个乖巧的孩子，余笑嫣然的样子很是灿烂，就这么消失，消失在广翱的天地间。
　　“母皇，不管怎样，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再去想。是非对错，关乎感情，本就剪不清，理还乱。”
　　“是啊，剪不清，理还乱。”凤后一顿。“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我托给了柳轻去办，天夏，你也帮衬一下吧。”
　　齐天夏一愣，合着讲这些就是为了让她去解开那两个人的心结？高估她了吧，冰山要融化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是。”
　　雪花慢慢的天上飘落，天空突然变的很高，很蓝。
　　“是，下雪了啊。”

　　下午，天夏就招了柳轻来到自己的凤鸣殿。
　　“柳轻，早上的事儿，有什么打算？”
　　“我哪有什么打算啊，头都快疼死了。一边是庞相，一边是宋相。她们两人较劲把我扯进去干什么。哎。”柳轻一脸的苦恼。
　　“呵呵。你看你的脸皱的像个包子。”
　　“你不烦，你风流倜傥。”柳轻没好气道。
　　“谁说我不烦，凤后早上找我谈了谈，说是要我帮你呢。”
　　“哈，那感情好，咱就是一条船的人咯。”
　　“说真的，就三天，还是抓紧点的好，你知道庞相和宋相之间的事儿吧。”
　　“知道啊，不就是庞相新婚夜有个心爱之人上吊了，然后她又害的另一个人上吊了。”
　　“嘿，你倒是简练。我们，还是去找庞相谈谈的好。”天夏摸了摸下巴。
　　“谈什么？！找庞相谈？天夏，就算你是皇女最好也别这么做。”柳轻认真地说：“这庞相脾性可是铁板一块，你把她惹毛了没好处。”
　　“就是你们都这么想。二十年来，她才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人说，你怎么能指望她听的进去，怎么指望她能走得出来。”
　　“或许，对她而言，她就一直活在二十年前，活在不会流动的时间里，活在自己的悔恨里。”
　　“今天晚上，咱们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