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初荷》苏沐白

9、放下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却不是杀人放火时，仍然有沉重的空气弥漫。
　　两个人影再一次鬼鬼祟祟出现在禁城门口。
　　“天夏，怎么又穿这套侍女服，庞相又不是不认识你。”柳轻依然是招牌的一身紫衣。
　　“呃，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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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皇女和柳大人来访。”
　　“哦？”柳轻来找自己是情理之中，为何齐天夏也来了。这皇女，不是只知谈情说爱的么。庞羽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放她们进来。”

　　“庞相，别来无恙。”
　　“皇女和柳大人谦虚了，今晨刚见过。”
　　齐天夏和柳轻额头瞬间冒汗。果真是铁板一块。
　　齐天夏就近找了个位子就落了座。“庞相，今日来无他事，只是想和你聊聊闲话家常。”
　　“嗯？”庞羽仍然一副悉听尊便的随意表情。
　　“庞相，二十年了。”
　　庞羽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灼灼。
　　“那，又如何？”
　　“放下吧。”
　　柳轻无奈的扶额，自从认识了这个齐天夏就无时不刻不在无奈么。为什么她讲话总是那么直白啊，看着庞相铁青的脸色柳轻有些替天夏担心。
　　“你说什么？！”
　　“放下吧。庞相也不要继续和宋相对着干了。因为，已经二十年了。”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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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轻恨不得躲到墙角，心里默念我没听到我没听到，庞相怎么会爆粗口。
　　“庞相，我只是希望，你别再折磨你自己。关乎感情，本无是非对错。你与宋相何尝不是在互相折磨。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放下吧。”天夏笑容依旧。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个小娃儿！懂什么是感情！懂什么是放下？！”庞羽被那句“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彻底激怒，二十年来，从没人敢对她这么说话。
　　“你们给我滚出去！”
　　一时无人应答，也无人挪动一步。齐天夏的眼睛里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是很烫的明前茶。
　　“庞相。”她走到庞羽身前，“请接住这杯茶。”
　　“凭什么？！”
　　“因为，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庞羽心里一动，便接过茶。“我倒要看看你这小鬼玩什么把戏。”柳轻与庞羽都疑惑地看着天夏，天夏默默的回身拿了茶壶。
　　“庞相，拿稳了。”茶壶倾倒，滚烫的茶液瞬间就从茶杯中满溢出。
　　喀哒一声，茶杯应声而碎。
　　“你干什么？！存心烫我？！”庞羽捂住自己红肿的手指大吼。
　　天夏笑着摇了摇头，拉过柳轻就往门外走。“庞相，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知道痛了，自然就懂得放下，你这，不是放下了么。”
　　闻言，庞羽看向一地的碎片，微怔。
　　“紧紧抱着那灼热难当的茶壶二十年，也够了。”
　　门内，一向驰骋战场勇猛无敌的庞参将，庞将军，官场工于算计从不失手的庞相。
　　两行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天夏，就这么走了？”柳轻想着刚刚天夏说的话，有些担心。
　　“我也不想就这么走了啊。”
　　“啊？”
　　天夏从手中掏出玉扇，刷的打开，翩翩摇起。
　　“再不走，就不能和我的琉光公子一诉衷肠了啊。”说完便大步上前。
　　柳轻再一次扶额，难道庞相堂堂一代宰相比不上一个琉光么，那番话那么具有禅意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出来的，明明再谈一会儿庞相说不定就冰释前嫌了啊。
　　一路上，天夏春风得意，柳轻陷入了谁轻谁重的怪圈。

　　“河老板，琉光在么？”一进琼楼，齐夏天就嚷开了。
　　“哟，是柳大人啊，又来见琉光啊。”天夏看了柳轻一眼。
　　“是啊是啊，不过这次请帮他和这位夏天大人安排一间房。至于我，想见洛怀。”听见洛怀的名字，那河胖子的眼睛睁的老大。
　　“柳大人！您终于想通了。洛怀……这就给你们安排。”
　　“喂，柳轻，洛怀是谁？”
　　“是我宁可抱着被烫伤的危险也不能放开的人。”柳轻浅浅一笑。
　　“是那样，重要的人啊。”

　　第二次坐在沧海阁等琉光。只是这次，是一个人。
　　门开了。
　　“你来了。”
　　“嗯。”天夏微笑着摘下琉光的面纱。“看都看光了，还遮什么。”
　　“什么看光了！喂！”天夏的手，抚上琉光那张流光溢彩的脸。“你真的，很漂亮。”
　　琉光愣了几秒，打开天夏的手。“登徒子！”
　　原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原来都是那么在乎那张脸，在乎那种表象。
　　“我是啊，我本来就是多情种子啊，凤国的皇女是何等的情深似海啊。”天夏笑着挥开扇子调笑，说出这两天在宫里听到的人们对自己的评价。
　　“你？”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表明了身份。
　　“难道我的琉光会以为，凤国的齐天夏，还有同名不成。”
　　“什么同名，我当然知道皇女叫齐天夏啊，可谁知道你会这么光明正大啊！”看着天夏的笑容越来越深，琉光心里一跳。“还有，谁是你的琉光啊！”
　　天夏微笑，将琉光因发怒而散乱的发从额头捋向耳后，再在那象牙般白嫩的耳垂上啄了一口。“你就是，我的琉光啊。”
　　某人的脸瞬间到达沸点，红扑扑的像个大苹果。“你！你！你！”
　　“琉光，你的脸很红哦。琼楼的人，都那么容易脸红吗？”
　　琉光一愣，心里慢慢就冷了下去。是啊，自己现在就只是一个妓院里待价而沽的商品，没必要为了这么些动作就心猿意马。但是，那种心跳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天夏贵为皇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哎？被琉光蓦然的冷脸吓到。吃醋？“可是我最想要的，就是我的琉光啊。”天夏猛地站起，将琉光整个人拥入怀中，嗯，有一种冷冷的馨香，天夏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什，什么。”某人的脑子又再一次当机。“放，放开我。”
　　“不放。”
　　难道凤国的皇女就是这么无赖的人物不成，早先探子汇报的不是说对苏隐容痴心一片情意绵绵的么。想到苏隐容那张丰神秀美的脸，琉光心里一堵。噌的就站了起来，没有防备的天夏也踉跄了几步。
　　“怎么啦？琉光宝贝儿？”
　　“什么宝贝儿？！”冰山琉光再一次怒吼，顿了顿，又恢复成冷冷的模样。
　　“回去找你的苏隐容，他长的，也不赖。”别别扭扭的吐出这么一句话，琉光就转过身，一副走好不送的模样。
　　“苏隐容？”自己有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吗？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呕……”不由的一阵反胃。
　　“我说琉光宝贝儿，你别恶心我好不好。那种人，我怎么会喜欢。”要喜欢也是过去的我。“你骗人！”声音还是闷闷的。
　　“骗你做什么，除了我的琉光，我看到任何男人，都只会吐。”天夏无奈地摇摇头。
　　“连苏隐容那么漂亮的人也会？你别骗我！”琉光转过身。天夏也只有无奈地点点头，再一次将琉光拥入怀中。“只有你，只有我的琉光宝贝儿，是独一无二的。”似耳语一般的声音像咒语一样流进了琉光的心里。我是，独一无二的么。

　　“天夏，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柳轻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回神的琉光把天夏一把推开，脸上已是绯红一片。
　　“呃，你们慢谈。”柳轻又退出门外。
　　天夏扶着额头，无奈道：“琉光宝贝儿这么对我，我会伤心哎。”
　　“谁管你啊。随便啦。人家在门外等你，你，你就快点走啦。”语气可是不舍的很。天夏微微一笑。
　　“那好吧，琉光宝贝儿，以后见到我，可不许拿那副冰山似的模样来唬人了哦。”说着，便推开了门。

　　她知道，那种样子，只是表象了吗？她并没有被我的表象所骗吗？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和探子汇报的完全不同啊。房间里的琉光，头上顶着三个大大的问号，心，却跳动得飞快。

　　“天夏。”
　　“兵部与吏部的事情……”
　　“放心吧。”
　　柳轻眉头一跳，叫她怎么放心啊，刚刚才和洛怀和好如果这时候遭遇了什么不测的话，她不甘心啊……
　　“庞相应该已经明白了。”天夏还沉浸在被柳轻打断甜蜜时光的愤愤中，讲话也简短了很多。
　　“哦。这样。”
　　两人又沉默的走了半响，眼看禁城的城门就在眼前。
　　柳轻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天夏，你对琉光，是认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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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夏合拢玉扇，眼里有些戏虐。“认真？”

　　三更天，禁城门外。
　　一人。
　　柳轻的耳朵里不断回响着一句话。
　　“谁认真，谁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