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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算计 ...

  •   张嗣昌在北京落脚的地方是三条胡同的豫王府,再往东就是协和医院,而往北一墙之隔则是协和医院大学。
      简廉被张珍儒的人拖出小灰楼,塞进汽车后座直接拉到了协和医院,张珍儒在临时家门口就下了车,他也放心,临下车时对简廉扔下一句“你要想我用喜欢的方式杀了你同学兼老乡,你就尽可以逃跑”后,就转身不带一丝犹豫的潇洒离去,简廉气的咬牙启齿,可是暂时也毫无他法。
      张珍儒回到豫王府,叫来随军给张嗣昌打理家务的二管家张平安,问清了去年的青岛惨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年他还在日本,只模糊的在家姐的通信里读到过有工人在青岛闹事,父亲亲自过去指挥镇压了,关于细节他不感兴趣,回国后更是没多问,如今特意问了张平安,他才知道,去年在青岛有近两万的纱厂工人参与了罢工,父亲出动了两千多军警对罢工进行了镇压,死了不少,伤了不少,更是百名工人被通缉,千名工人被遣返,想必简廉的父母不是参与罢工的工人,就是在镇压中被殃及的池鱼,简廉放弃学业来刺杀报仇倒也理所应当。
      问完了细节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张珍儒本来想出门去隔壁接简廉回来,不料没走到大门就碰见回了家的张嗣昌,无奈又被父亲叫到书房,父子俩聊了刺客的背景和刺杀动机,张珍儒也说了自己对简廉的处置。张嗣昌沉吟良久,小心的打量着儿子,试探着说道:
      “珍儿,你想怎么办,爹都不阻拦你,不过——嘶……你留着他在身边,你爹我可就不得安生了。”
      “父亲的安危自是儿子首先要考虑的,”张珍儒一如既往的对父亲唤自己的昵称皱眉表示了厌恶,嘴上却老老实实的解释道,“不过儿子也有儿子的考虑。父亲,儿子知道父亲行事从心不在乎他人评论,不过眼下奉系崛起,父亲走今后的仕途也要积累一定的政治口碑和资本,青岛事件毕竟算是父亲的污点,如今青岛事件的受害者家属来刺杀父亲,父亲不但不惩治,还收留他照顾他,借这件事,父亲一来可以向世人表示父亲对青岛事件莽撞行事的悔过之心,二来也可以向世人展示父亲为人处世的磊落胸襟,儿子认为,这对于扭转父亲的口碑风评,进一步树立父亲的光辉伟岸形象,都是有利无害的。至于简廉对父亲的威胁,儿子认为,只要把这件事宣传到最大,父亲在外人面前,对简廉越好,简廉日后就越无法加害父亲。”
      “哈哈哈,我儿子果然天下第一聪明!”张嗣昌兴奋的一把揽过儿子肩膀用力晃着,“这些年书果然没白读!——我又没亲手杀了他爸妈,我对他好到极致,他只要敢加害我,旁人就会认定他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张珍儒跟着挤出几丝假笑。
      “对了珍儿,如今学成归国,珍儿打算在哪儿——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一展拳脚!珍儿打算在哪儿一展拳脚?”
      “儿子听您的。”张珍儒道。
      “那就先在司令部挂个参谋长的名,等到咱回山东了,爹可有个惊喜给你!”张嗣昌骄傲的晃了晃儿子的肩膀。
      “父亲不打算留在北京?”
      “唉,大人的事儿,你还不懂。”张嗣昌叹口气,“咱虽然名义上是奉系,可和关外那帮人隔着一层,等到张作霖来了,咱最好还是回老家去安生,不过你放心,爹我给你铺好了路,以后绝对让我儿子风风光光的,不比关外那张少帅差!”
      张珍儒在书房又陪着张嗣昌聊了好一会儿,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张嗣昌说他听,但说完也已经过了午夜,张珍儒于是放弃了去医院接人的想法,准备第二天一早再去。
      “对了,珍儿,明天找时间去见见你如姨,”张嗣昌最后叫住张珍儒,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脖子,张嗣昌终于挤出个笑脸,“你如姨一直想你,她正好也在北京,我要是不叫你去,她会生气的,你也知道你如姨生气的话……”
      张珍儒弯弯嘴角: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
      第二天早上五点张珍儒准时醒来,稍后张嗣昌的首席副官长崔阳给他送来了上校军衔的军服,张珍儒本来没打算穿那套军服,他不愿凭着父亲的关系凭白得到这样的高位,可他也没有办法,张嗣昌独子的这个身份他甩不开躲不掉。北洋系的军服统一为灰蓝色,不过各派军阀在细节上根据自己的喜好对军服的制式定制略有不同,张嗣昌一向不缺钱,鲁军的军装从不省布料,高级军官的布料更是上品,张珍儒抖开军装,对着那一水金光灿灿的流苏直皱眉,亲手把流苏都扯了,无关的装饰也去了,他才将军服穿上,出了门。
      在院子里碰到个倒水的丫头,那丫头估计是张嗣昌到了北京现买的,她还不认识张珍儒,乍一见到他,目眩神迷的发起了花痴。
      张珍儒对她笑笑,柔声道:
      “早。”
      那丫头理智回归,终于意识到这个高官模样的年轻人应该是谁,脸上顿时烧起红云,婴宁着蹲了个万福:
      “少爷早。”
      她有些慌乱的移动着小碎步随着张珍儒的走来变换着方位,下意识的她还不想走,可站在张珍儒面前她又不敢看,正小鹿乱撞着,张珍儒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终于右脚绊到了左脚面,低呼一声。
      水泼了出去,但倾翻的铜盆没有落地,她倾倒的身子也没有摔倒。
      “少爷!奴婢该死!”丫鬟再也顾不得发痴,挣开张珍儒的搀扶扑通跪下,“奴婢给您擦擦……擦……不对,奴婢……奴婢给您熨熨……”
      “不碍事,”张珍儒甩了甩被淋湿的袖口,“一会儿就干了。”
      说着他把小丫鬟搀了起来:
      “不要动不动就跪,哪怕这是在北京城,现在也已经是民国了。”
      把铜盆递回去,张珍儒下意识的揉了揉吓出了两泡眼泪的小丫头的头,转身走了。
      晨曦中,小丫鬟望着张珍儒离开的方向,又发起了花痴。
      协和医院就在王府旁边,张珍儒让司机开车缓缓在后面跟着,自己选择了步行。
      整座北京城都在稀薄的晨雾中逐渐醒来,卖早点的小摊小贩,举着鸟笼的长袍老者,挎着篮子出门的小脚妇人,彼此拽着京片子热情又疏离的寒暄,这些东西很少出现在张珍儒的记忆中,但是他分外的喜欢。
      法国的断壁残垣中没有这些,日本的激情刻板中也没有这些,这些东西虽然凌乱,却在深处透着一股让张珍儒说不清的温暖,他从未拥有,却也极度眷恋。
      不过这些家长里短在见到他时都短暂的失去了活力或者踪影,张珍儒知道这源于他身上的军装,他并不在意,依旧悠闲的向前走着,医院门口,一个同样灰蓝色却是粗布军装包裹的小兵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小毛。”
      那小兵正揉着不能再乱的一头乱毛,听到张珍儒的声音,转过来,就像见到了救星:
      “少帅,您可算来了!”
      “怎么了?”
      “那个刺客,简直就是大老爷!”
      小毛名唤毛江龙,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跟在张嗣昌身边当亲兵却有五年了,人时常犯迷糊,可做事情又伶俐,张嗣昌很看重他,宝贝儿子回来后,就把小毛调到张珍儒身边做了亲兵。昨日张珍儒留他在医院看着简廉,今早看到小毛的一头乱毛和浓重的黑眼圈,张珍儒就猜到了简廉应该没让小毛好过。
      “怎么了?”
      “那个简廉!要吃保定的驴肉火烧!”小毛委屈的喊了起来,“这附近二里地我都转遍了,根本没有,回去跟他说,他就说要吃糖饼和豆汁儿,我给他买了回去,他又说豆汁儿不地道,让我重买!我不要伺候他,他就说他是你的副官,怎么着都是我这个小兵的长官,不敬长官,他就要按军法枪毙我!”
      张珍儒嘴角一勾:
      “这家伙顺杆爬的挺快。”
      “少帅!”小毛眼泪汪汪的道,“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是我的副官,当然是你的长官。”张珍儒淡淡的打量着他,“撒娇这一套在我这儿行不通——不过你也不用再忙早点了,去车里拿上军装,随我进去。”
      “诶!”
      小毛连忙跑到后面的汽车里取了军服,捧着小跑跟上张珍儒的脚步,他领着张珍儒到了简廉的病房,替他推门,不知怎么的,张珍儒福至心灵,脚步一停,一个灰扑扑的布鞋就凌空飞来砸在了小毛的脸上。
      “说了买不回来豆汁儿就别回来!”
      简廉毫不客气的嚷嚷,话语之中尽是大爷派头,张珍儒拍拍已经把脸气成猪肝色的小毛的肩,迈了一步站到病房里去。
      刚在还咋呼的声音顿时消了,简廉下意识的扶着藤椅把手站起来,回过神,又倔强的将那双大眼瞪圆。没了昨天的油彩汗水地牢的昏暗光线,沐浴在晨光中的简廉很是让人赏心悦目,最吸引目光的就是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漆黑深邃又剔透晶莹,仿佛流转着世间华彩万千,纳藏着春花秋水夏雨东冰,浓眉英武□□,昭示着主人的倔强个性,微微上挑的嘴角天生就是一副开心满足的爽朗模样,整张脸似乎就是自然造物主最满意出挑的杰作,刀斧凿刻般的锐利线条让他哪怕是穿着病号服都时刻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可是这柄利剑是锐意昂扬明亮耀眼的,张珍儒看着他,忽然在一瞬间似乎望见了那个可能会出现的自己,平静的胸膛下一秒被愤怒委屈和一丝丝隐隐的嫉妒挤满,他怒火熊熊,从小毛怀里抓过军装,劈头盖脸的朝简廉扔了过去。
      “副官,开始工作了。”
      简廉的刑伤都是皮外伤,经过一夜的休息治疗已经不影响活动,他敏捷的抬手抓住了飞来的裤子,但还是被上衣和衬衫糊了一脸,手忙脚乱的把脑袋从军装里解脱出来,他终于来得及冲张珍儒离去的背影喊:
      “鞋呢?还有!我腿上的可是枪伤!”
      张珍儒脚步一停,侧身给了他一个阴恻恻的扫视:
      “副官,我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军阀,岂会管你的枪伤?赶紧跟上!”
      简廉用最快的速度脱下病号服穿上军装,快速穿衣是军校生每日起床的必做功课,何况简廉还是个酷爱睡眠的——军装是个少校军衔,简廉见了只能撇嘴,对军阀的随心所欲不顾规制表示鄙视,张珍儒并没有带军鞋过来,他只好又把昨天穿来的那双布鞋换上,拐着一条瘸腿他正好在医院门口赶上张珍儒的脚步。
      “少帅,该吃早点了!”
      简廉拖着瘸腿和嗓子在张珍儒背后喊。
      没理。
      “少帅!”
      仍然没理。
      此时走出大门快十米,连司机都替张珍儒拉开车门乖乖等在一边了。
      “狗头少帅!”
      周围保持十米距离的行人集体虎躯一震,张珍儒在简廉声音还未落下就顺畅的转身抬枪指住了简廉。
      简廉迎着枪口毫不变色,甚至还挑挑眉,对张珍儒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张珍儒忽然嘴角一勾,冷笑道:
      “你的好同学好老乡长得也挺不错,听说八大胡同有地方收他这样的当娈童。”
      简廉面上的得意之色终于收起:
      “少帅,从昨天上午开始卑职可就没吃东西啊,卑职平时饭量大,要是跟着少帅在半道晕了,不知道是要小毛抗还是要少帅扛卑职啊。”
      “自有人扛你。”张珍儒鼻子里吭出一声,忽然觉得此时也可以同时做点让步,“你要吃什么?”
      三分钟后,他随着简廉坐在小马扎上,盯着和马扎同一高度的小方桌上的豆汁儿运气。
      那瓷碗里的液体呈现灰绿色,在气温略微低凉的早晨散发着热气,当然还有浓烈的酸味儿,瓷碗碗沿甚至还有个豁口,而旁边油汪汪黑亮亮的藤篮里放着同样热气肆意的棕黄色圆圈,很多地方都泛着炸过头的黑色,让人看一眼就感觉到那上面的热油已经涂到了脸上或者是衣服里——张珍儒控制不住的打了个轻微的哆嗦,瞥眼看向一侧的简廉,那傻子竟然捏着油乎乎的东西西里呼噜吃喝的分外香甜。
      “少帅,吃啊。”感觉到张珍儒沉默的却是能把他刺穿几百个窟窿的盯视,简廉却仿佛得了通泰笑得愈发灿烂明亮,“这叫焦圈,配上豆汁儿,水疙瘩再切上一盘丝儿,那味儿——啧啧啧。”
      简廉的形容让张珍儒又打了个哆嗦,他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当然什么也没动。
      小毛自然不敢像简廉一样和张珍儒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哪怕是张早点摊的桌子,他此刻站在简廉身后捏着一根孩子小臂粗长的油条干啃着——他是被张珍儒嫌弃油乎乎的赶到简廉那边的——探着脖子一边龇牙咧嘴的看简廉喝豆汁儿一边问:
      “简副官,你不也是山东人吗?怎么喝的了这个?”
      “我在保定上学啊,保定也有豆汁儿,不过不如北京的地道,我也纳闷儿了,爱这个。”
      简廉说着,仿佛故意似的把半截焦圈往张珍儒那边一戳:
      “少帅,真的不尝尝?”
      看得出张珍儒在努力压制着泛上来的那个哆嗦,但还是让简廉捕捉到了,心情顿时变得分外舒畅,简廉心里哼哼冷笑,嘴上吃的于是更香。
      早点摊在他们坐下时就没了别人,老板在也蹲在推车后面躲着,于是他们周围的安静和十米开外的市井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廉喝完最后一口豆汁儿,支起身子感兴趣的盯着南边路边围起来的一堆人,手上却拽过身后的小毛。
      小毛:
      “?”
      简廉在小毛军装下摆上擦干净了手上的油迹。
      “少帅!”小毛委屈的喊。
      “闭嘴。”张珍儒忍着青筋挣跳的额头,压着嗓子扫了一眼小毛,“别在大街上丢人。”
      目光落回仍然视线越过他瞧热闹的简廉身上——
      我忍……
      “少帅,那边有打架的,去瞧瞧热闹?”简廉盯的眼睛更亮。
      ——偏不。
      “你觉得副官的工作就是闲的瞧热闹么?”
      张珍儒鼻子里哼出一声,率先站起来,正准备离去的当口,两人都从鼓噪热闹的街头声响中分辨出了一声频率不同的女人哭叫。
      张珍儒忽然转身朝着人圈大步走去。
      “哎哎哎?”简廉愣了下才拐着瘸腿跟上,“怎么又改主意了……”
      他本是想张珍儒不愿意什么他就偏要去干什么,倒不是真的天生爱瞧热闹,张珍儒冷不丁转变了方向出乎他的意料,瘸着腿紧追两步才追上,他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兴味盎然的从侧面打量少帅的脸色。少帅面色铁青,对他的目光毫无表示。两人走到人圈后面,清楚的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叱骂声和女人的哭叫声,拳打脚踢的声音更是清晰。
      小毛看似迷糊实则伶俐,见状先两步紧贴到最外围的行人身后问道:
      “两位大婶儿,怎么了?”
      那正在瞧的津津有味的中年妇女忙里偷闲向侧面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十六七的小兵睁着大眼睛一副新奇瞧热闹的模样,京城子民自然比外省的多了不少胆气,这嘴上没长毛的小兵她们还不惧怕,所以一面继续观看一面热心的给小毛解释:
      “孩砸,以后你可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媳妇儿。这男的啊,是个烟鬼,好像是他媳妇儿昨儿个跟娘家哥哥借了点钱过日子,被这烟鬼今儿早上发现了,赶媳妇儿出来买□□,媳妇儿却偷偷带着孩子出来吃早点。估计之前有过这样的事儿,这烟鬼长了个心眼儿,偷偷跟着,这不就发现了,闹上了。摊子都给人家砸了。”
      另一个中年妇女很是义愤填膺的接道:
      “造孽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连吃饭都成了罪了,这什么爷们儿啊。”
      简廉向一边站了站,因为身旁张珍儒那莫名其妙的怒意燃烧的更旺了一层。
      张珍儒忽然略微转了方向,避开正前方的两个妇女,猛地抬脚踹在一个车夫的屁股上,车夫向前扑倒,压翻了身前两个人,小毛见状,轻轻推开两个中年妇女,也在张珍儒踹人的路线上一手一个扯开另两个男人,他们的行动又快又恨,被惊动的路人抬眼看见两个年轻军官,其中那个大官还明显的发了狠,他们下意识的纷纷避开,不管这两个军官长得多好看,保命总是第一位的。被张珍儒踹到车夫和压翻的两个男人连滚带爬的避开,张珍儒大步走向人圈里面,避的慢的男人,都被小毛踹到推开,女人却都被避了开去,一个迈着小脚动作慢的老太太,甚至还被张珍儒看也不看的扶了一把,同样年纪的另一个老头却没这待遇,被小毛大力扯向一边。
      人圈哗啦啦随着张珍儒的进入退开扩大了不少,里面的打骂也停了,那烟鬼是个四十左右的黑瘦男人,见到走入的张珍儒,吓得手足无措,身子晃了晃,最后采取了一个京城老百姓最习惯也是最有用的服软方式——扑通跪到。
      那女人被扯了一头乱发,盖着大半张脸,只能瞥见脸上的泪痕和淤青,她坐在地上,浑身尘土,原来怀中还紧紧揽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男孩儿一直没有哭叫更没有出声,紧紧的反抱住母亲,黝黑的小脸从母亲头发中抬起来,紧绷住下面的惧怕和慌乱,所以眼泪只是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闪烁,却没有流下来。母子相依为命的模样让张珍儒脚步一滞,接着他抽枪指住另一侧哆嗦跪地的男人,看向母子。
      “给你两个选择,我说到做到。”张珍儒咬着牙从嗓子眼里挤出下面的话,“第一,你现在就可以拿到五百块大洋,然后你把他交给我处置,从此他与你们母子再无干系,你和你儿子独立开始全新的生活。第二,我给你五十大洋,你跟他回家继续过日子,以后休想再期待我张珍儒给你出头。现在就选,你选哪个?”
      女人愣愣的抬起头,被生活的愁苦摧残的脸上看不出岁月几何,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小男孩却抢先开了口:
      “第一种!”
      张珍儒没有理会小男孩儿,仍然看着女人:
      “我没有耐心,你现在就选。”
      “妈,他是鲁军少帅张珍儒,鲁军大帅张嗣昌的儿子!”小男孩儿摇着母亲的肩膀连声催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简廉在张珍儒身后懒洋洋的笑问:
      “哟,小搔儿(注)知道的挺多啊。”
      小男孩儿气鼓鼓的喊:
      “我经常听先生读报纸的。”
      “……第……第一种,”女人试探着开了口,后面的话渐渐顺畅了,“只要真的能拿到钱,足够我们母子生活。”
      “好,”张珍儒面无表情的吩咐小毛,“叫司机开车带着他们直接回家,找管家支五百大洋,就说是我说的。”
      小毛点头,下一秒张珍儒毫无表情的脸转回男人的方向。
      “少帅……”
      男人摆出一副哭相刚想开口求饶,下一秒张珍儒扣动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响,路人又哗啦啦退开一米,惊讶又满足的看到男人顶着额头上新开的黑洞向后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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