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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上卞村,在一片群山环绕中,村子有几十户人家。

      一夜雨后,山河天空干净剔透。笼罩在雾气缭绕中,如诗似画。

      一条横卧中央,将村庄分左右两片区域。

      左岸零散几户人家,其间一户大门半开着。

      门前地面,墙根细缝青苔细布;屋檐下细碎的瓦片,腐朽的断梁木板,无一不透着一股子破败之气。

      一种久无人居,年长失修的斑驳。

      扑,扑,从屋后侧传来响动。一堵瘫塌的墙后,露出一个男人的脑袋。

      随着他手中铁锹的起起落落,一顿饭工夫,一条排水沟即成。

      地面集结的水开始从沟里散去。

      “丘哥儿。”一个苍哑的声音。

      阎丘手没停,将最后一铲泥拨拉在沟旁,用铲背在松泥面上砸了几下,压实了。

      看看没什么疏漏,这才手拄铁锹,一个跃起,跳上地面。

      “三爷爷。”磁沉的男声对着老人多了份恭敬。

      阎老三打量完房屋四周,点头道:“这么拾搡,可算齐整了。”

      吸了满嘴子烟,又整咳了几声,将喉里的痰吐出。

      手指向屋顶,苍哑的声接着说:“再把房顶的瓦片儿收拾收拾,也差不几了。”

      “嗯。”阎丘应了声。

      阎丘把铲耙上的泥在水坑里抖拾干净,将它们靠墙放好。

      “回来有些时日了吧。”阎老三拉着话常。

      呛咳了几声,等一口痰吐地,脸色略紫了些。

      “少抽些。”阎丘语带关切。

      阎老三摆摆手,“老伙计咧,离不得。”

      他将烟斗的渣沫在石块上敲出,又抓了撮烟丝往烟斗里塞。

      掀眼皮瞅了瞅,问:“可还要出去?”

      “不出。”没有敷衍。

      阎老三咧嘴,笑得脸皮堆折。

      “这可好,外头可没得家里头安全。”想了想又道:“找找总能寻到个糊口的活计。”

      阎丘不罝可否。

      听阎老三又问:“可有什么想头?”

      说着话,眼睛随着阎丘手中移动。见他拿个小瓶,往掌心倒。

      掌心多了个小尾指宽,一个指节长的,翠绿的…小猪。

      只看了个形样,这叶子般绿的肥小猪被阎丘丢入嘴。

      他诧异:“什么个玩意?就敢放嘴嚼。”

      “糖。”

      阎老三浑浊的眼盯着小瓶,里头装五颜六色的小猪。

      “小猪糖。”阎丘解释。

      阎老三裂嘴笑,“好吃糖,伢仔没长大哩。”

      阎丘默默。

      一个嘬着烟,一个嚼着糖。

      好一会没人出声。

      阎老三惬意地咂咂嘴,再次问,“在家,可有想头?”

      阎丘:“过日子。”

      阎老三赞许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这话,什么都比不得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强。

      ***

      一声长长的车喇叭声在村子响起,这是每日一趟从上卞村到百关镇的中巴车。

      崎岖弯廷的山路,中巴车缓缓前行,车轮碾出一地泥泞。

      车子途经多个村寨,陆续有人上车,车厢多了几分热闹。

      乡里农情,家长里短在狭窄的空间流转。

      阎丘坐在前头,与老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位中年妇女从旁瞅着他看了好一会,忽地一拍大腿,说这小伙长得像那谁谁。

      下一秒,忽拉拉地,一群好事的大爷大妈纷纷将目光转向他。

      好一阵七嘴八舌,说长问短,刨根问底。

      这么下来,倒识了几个转了不知多少弯,沾了些亲带着点故的亲戚。

      阎丘话语简短,却满足了他们的好奇。

      “可有媳妇儿?”一妇人问。

      此问一出,又引出一股更大的八卦热情。

      妇人为自己问出这关键的问题得到大伙的热捧而得意,一阵热议下来,当仁不让地说:

      “在隔壁,九边镇,我娘家那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她呀……”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姑娘人品如何如何。

      “老婶子,”最早觉得阎丘眼熟的中年妇人,也是阎丘拐了几个弯的亲戚之一。

      她开口打断了老婶子的卖力推荐:“你娘家那位,我可听说,她要的礼金可不低。能娶她,多少个媳妇不可以买来?”

      “话哪能这么说,找人搭伙过日子可不还得是这知根知底的好,和尚跑了总有庙在,好找。”

      正说得热闹,车子突然停住,车子停在下湾村。

      众人纷纷向外打探事由。

      听村人说昨晚雨下得大了,夜里山体滑坡堵了路。

      大伙纷纷下车。

      老婶子却还惦记着刚才说的事,见阎丘下车,她也正要跟了去,再唠两句。

      一老姐妹拉住她,“你啊,还是歇了这个想头。

      “我就看着登对。”

      “啥都没,长得好能顶饭吃?”

      老婶子不信,“蒙哪个呢,出去挖金的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红票子当纸般使。”

      “你没听说?”

      “快说诶,急死个人。”

      “他们都被抢了,拿着枪对着你的头,能不给人?

      都传开了,在国外的人都被抢光光。我有个亲戚就在龙山村,听他说的。

      还听说,有些人回不来,惨!搭去条命哩!回来的都是光腚,欠债不少。”

      “真不真?”

      “这事哪能骗人。”

      老婶子拍拍嘴巴,“天上神仙,我也是嘴快,谁能想到这个。”

      阎丘与开车的老师傅一前一后到了前头。果然半条道都被泥石流堵了。

      下湾村已开始姐织人在清理,却也是一时半会好不了的。

      阎丘也撸起袖子干起来。

      在他旁边的是一位中年人,他是下湾村的村长。

      他连连叹气:“这路,一年要清理好几次。一到下雨就塌,唉,泥沙无情,也吞过几条人命去哩。”

      阎丘问:“怎的不修?”

      “做梦都想修哩。不是没得钱么。往上报的次数,两只手都不够数。唉,县里也没得钱,都是穷闹的。”

      他打量了阎丘好一会,“你个后生,怎的还回来,外头哪不比这山沟沟里强。”

      ——

      百关镇处于广元县的中心位置,与县城一街之隔。

      当地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小小广元县,城里响个屁镇上听得见。

      到了百关镇上就等于到了县城。

      城中,月巴饭店。

      一早守在门前的毛古见着他,就嚷:

      “阎王哥,总算到了,你住那地方鸟都……”

      阎丘扫他一眼。

      毛古的话就生生转了个弯,“…太偏远了些。”

      “加内那边形势如何?”胖老板问。

      阎丘看了毛古一眼。

      毛古对他挤眉。

      阎丘琢磨了下,道:“目前,不容乐观。”

      胖老板就拿眼刮了毛古一下。

      有客人进来,胖老板出去招呼人。

      看毛古转头对阎丘对摆手,叹道:

      “得,听你这么一说,我是彻底别指望从我舅这里借到一分钱了。”

      阎丘眉头微皱:“你想重返加内?”

      毛古看他,“你就甘心?”

      接着又说道:“加内这场清剿的风暴总会过去的。”

      “不一样了,”阎丘说:“重返会艰难许多。”

      “总还值得一搏。”

      毛古把胸脯拍得膨膨响,脸上毫无畏惧。

      ****

      从九边镇到龙山村的一条土路上,行驶着一辆车。

      突然一道刺耳的声响,接着是一阵猛烈的震动。

      最终,车子歇在了路上。

      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掏出电话。

      没等他开口,扬声器就传来一个男声:

      “哥,找到金六的家人了吗?”

      阎丘默了下,还是答了个字,“没。”

      不等毛古再开口,阎丘问:“车哪弄来的?”

      提起这个,毛古得意劲就上来:“哈哈,不错吧?车子的里里外外我拿放大镜检查了五遍。不用夸我。”

      阎丘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毛古仍在喋喋不休,“不是夸,这车真是有颜值有担当,就像我这个人一样。”

      阎丘给他一个:呵!

      宝石蓝的车身在阳光下锃亮明晃。

      阎丘的指甲轻轻一刮,接了一掌漆皮。

      毛古说:“谁看着这车没有说是二手的,瞅着都说是一辆…”

      阎丘第二次个:呵!

      毛古的声音在阎丘的两个呵呵里逐渐低弱。

      但他还是坚持用虚声说完最后两字。

      “…新车。”

      阎丘掌心向下,瞧着漆渣纷落。

      他说:“我会跟钢牙打个招呼,说你将到他那呆满三天。”

      闻言,毛古急声叫起:“哥,哥,我的亲哥,打个商量商量。”

      “少一分钟,持续叠加。”

      毛古要出口的话就嘎然而止,只剩喘气了。

      阎丘叫了拖车,交待清楚所在的位置。转身走回车子,随后又顿住。

      他居高临下站在窗前,入目的是一个黑鸦鸦的脑袋。

      发丝凌乱,头顶有几丝头发错落地搭拉在窗沿。

      良久。

      车内,蹲在前后两排座位中间空当的人缓缓抬起头,扬起脸。

      四目相对,落入阎丘眼中的是一双形状很漂亮的大眼。

      这双眼,只有三个词可以一括:呆滞、木纳、无神。

      只一眼,那人脑袋又垂了下去。

      这时,一辆面包车从另一条土路开了出来,拐向阎丘的方向驶来。

      路面并不十分宽敞,宝石蓝车子停滞的位置,没有顺利会车通过的宽度。

      要宝石蓝车往侧挪挪那是没法子,只能从另一侧想招。

      那有个土坑,往里头填些石块能勉强解决眼前的问题。

      两人对上阎丘那张不怒自威,不笑漠然的脸,他们不敢叫他帮忙。

      只得认命地吭吭哧哧从周边搬些石头填坑。

      两人边忙活边低声说话。

      一人咒骂道:“…晦气,临到家了,还给老子惹事。”

      另一人说:“就差这边了,一准走的是这方向。…就怕,被这会工夫,担误了。”

      “真是一个不顺,接下来的事都不顺。这车也是停得好地方……”

      另一人往那边高大的身影瞄的眼,轻嘘了声,制止抱怨不已的同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无意中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日落西山,红霞染天。

      阎丘抬脚,脚下却多了份拉力。他垂下眼,裤脚被一只手抓住。

      那个原本蹲在车内的人此时正蹲在地上,在他的脚边。

      他下意踢了踢,随着他的踢劲,扯力就越大。

      阎丘停下,将眼再次投向疯女人。

      女人自那一次短暂的四目相对后,就没再抬过头。

      他眉头紧皱,却没能将脚从她手里摆脱。

      裤脚突然绷紧,是女人以他的腿为支撑从坑里往上爬。

      这疯子从车上下来,一个不稳却又跌进了一个坑里。

      直到女人爬到了地面,他的裤脚得到解脱。

      另一侧,响起引擎声,面包车小心缓慢地启动。

      阎丘蹲在地上捡起掉落在地的车把手。

      一旁的疯子仍在揉着脚腕,屁股也从之前摔落的坑边挪移开,在离阎丘几个拳头距离。

      他抬眼,面包车刚驶过宝石蓝车头,驶入路中。

      他从面包车的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站起身,走开。

      疯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屁股也挪动着。

      他又瞄了眼面包车的后视镜,只看到半开的宝石蓝车门。

      阎丘没错过女人的小动作。

      她有意无意地蹲在他后面,并不时在他侧边挪移,表面看是巧合。

      实则她一直处于那俩男人的视线盲点,她用他的身体制造的肓点。

      阎丘将把手扔进车内。伸脚一踢,车门嘭地关上了。

      接着是咣当一声大响,车门脱落砸在了石面上。

      动静大得,面包车内的人也回头张望。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面包车门又打开了,俩人蹭蹭往回跑。

      他们看看阎丘又看看仍坐在地上的疯子。

      其中一个带本地口音的男人开口:“兄弟,这女……”

      阎丘漠然,转身检查着另一侧的车门。

      俩人将疯子带上了面包车。全程疯子没发出过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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