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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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莱两天没来上课了。最后一排的单人课桌就像冬日里的一节枯树根，毫无生气地立在角落，无人问津。
沈霄野收回烦躁的目光，继续心神不宁地戳着他面前的草稿纸。
“我说大哥，你就算发挥失常，也是稳进南柳一中的水平，还坐这儿浪费时间干啥？”
「猪头」撑着脸，赖在他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哎，兄弟带你去个好地方！最近新进了批机子，里面的角色都可带劲了……”
“大家静一静，发卷子了啊。”
班委拿着一沓上周的数学模拟卷站在讲台前喊道。
“……夏莱，37分。”她话音刚落，手里的卷子就被人给抽走了。
她抬头一看，立马叫住了那人：
“这、这是夏莱的卷子。”
“嗯。”沈霄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班委，面无表情。
“……那、那你记得让她家长签字，明天要交。”
末了，她只能悻悻地补上了这句，然后继续报着下一个人的分数。
沈霄野回到座位，他摊开那张惨烈的试卷——
几乎半张空白都被鲜红的叉与圈填满。
在刺眼的分数旁，缩着两个清瘦的字体：
夏莱。
“关你屁事！”
他的脑海里又响起了那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可是嘴角却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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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压又变低了，泥土泛起潮湿的味道。
刚进家门，沈霄野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把包扔在沙发上，捡起脚边横七竖八倒着的空瓶，冷漠地说：
“这才几点？你就又喝上了。”
“老子今天高兴！”
沈章鸣晃晃悠悠地坐在桌前，敲着杯子说道：
“我今儿找了份新工作，就在那大厦的仓库后头，值夜班，每个月还能挣下个几百块的。”
他得意地冲着沈霄野喊道：
“你给我瞧好了，这个家，老子他妈的还能养活！”
沈章鸣醉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却忽然问道：
“你小子，是不是快中考了？”
“嗯。”沈霄野把饭刨进嘴里，闷声应道。
沈章鸣探过身子，满嘴的酒气熏得他厌恶地别开了脸。
“嘿……我就说，你这个脑子是随你爹我了，肯定没问题！好好考啊！等将来你也去北苏念大学去。当年我跟你妈都是……”
提到楚秀，空气忽然凝滞了起来。
“来，陪我喝一杯。”沈章鸣把酒杯斟满，递了过去。
“爸，我未成年。”沈霄野放下碗，看着他说。
“这屋里就咱爷俩，喝两杯，高兴高兴！”
沈章鸣越说越来劲，但沈霄野可没空陪他疯。见他已经喝到了这个程度，便知道下一步该演哪出儿了。
沈霄野迅速收拾完碗筷，把那剩下的半瓶酒偷偷倒进了池子里，回头对他说：
“你既然找到了工作，就控制下自己吧，大白天都能喝成这样。这份工作再丢了，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沈章鸣虽已喝得是醉眼朦胧，但毫不影响他破口大骂道：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他妈用得着你来教育我？！钱钱钱，就知道钱！谁有钱，你找谁给你当爹去！就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重重地摔上了。
沈霄野捏着兜里对折成块的数学卷子，心里惦记的是另一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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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巷子口，他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要干嘛去呢？
又是大晚上的出来觅食？
他盯着夏莱瘦小的背影，歪头点上支烟，然后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行至主街，两旁商铺热闹的氛围烘得人心浮气躁。
南柳的晚春总是多雨，可人们毫不在意，大雨将至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沈霄野就这么跟着夏莱，一前一后地满街游荡。
她真像个不起眼的小野猫，漫无目的地穿梭在霓虹与人群之间，而沈霄野恰如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她。
突然，夏莱拽起兜帽，走进了一家百货商店。
沈霄野一愣，立马跟了上去。
店老板正在门口和邻铺的人说着话，一旁的店员费劲地从后仓拖出两箱货，准备逐一上架。
沈霄野看见夏莱先是抬头找了圈店内的监控，又故意绕到了店员站位的视野盲区。
他随着夏莱的视线，扫了眼周围的情况——
顿时明白，她要干什么了。
“喂，”店员掏出手机，用肩膀夹住，低声说道：“……不行不行，我们老板在呢”
夏莱听见他犹豫片刻，接着说：“那这样，我打辅助，你们先上！”
店员猫着腰，声音压得更低了：“赶紧的，老板这会儿正在门口吹牛呢，没空盯着我，快快！”
沈霄野站在货架外的走道处，可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夏莱。
他佯装挑东西的样子，心里却把她的计划盘算了清楚，不禁暗自发笑地想：
谁说她傻？那帮骑在她头上、欺负她的人，才是真正的蠢货。
只要和她对视过就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明白，那些漠不关心或迷迷糊糊的样子，不过是种求生的伪装。
想到这里，沈霄野竟有一丝窃喜：
我们还真是很像。
果然，在左右瞟了两眼之后，夏莱迅速地将面前货架上的两根火腿攥紧，手缩回了袖口。
突然间，远处炸开一声闷雷的巨响，看来这场暴雨很快就要来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雷鸣，让夏莱如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颤。
因为是第一次，她也不由地乱了方寸，目光游移间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更要命的是，因为太紧张，她竟一时忘了出口在哪边，只能慌乱地寻找着逃离的路线。
忽然，她目光一颤，就在与沈霄野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本就狂跳不止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紧。
她感到从四肢迅速蔓延开的冰凉，头皮也跟着发紧，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慢慢地把手插进兜里，装作不认识的陌生人，走过他身旁。
就在两人几乎擦肩而过的时候，沈霄野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吓得夏莱差点叫出了声！
她立马下意识先看向门口的店老板，然后紧抿双唇，用愤怒、又有些恐惧的眼神，死死瞪着沈霄野。
而他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笑脸，狭长的双眼正捉摸不透地盯着自己。
夏莱压抑着自己灼烧的胃痛，她眼圈已微微泛红，实在不知道个小混混到底要干什么。
沈霄野却把手伸进了她的口袋里，轻轻握住了那只见不得人的手，然后把她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像哄着正在闹脾气的小女朋友一般，在无声地安抚。
夏莱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却发现那本来令人反感的笑容，竟逐渐有些温柔。
他浅褐色的眸子，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夏莱感觉到她紧绷的手指，也正在被他环握住，轻轻摩挲着。
外面又传来一声短促的闷雷，沈霄野低声说了句：
“走吧，要下雨了。”
她这才回过神，于是不再挣扎，温顺地跟着沈霄野向外走去。
可能是太饿了，夏莱的肚子发出了一声饥响。
他听见了，低头憋着笑，却看见夏莱正尴尬地瞪着自己。
只能假装咳嗽两下，试图掩盖，但嘴角的笑意却更明显了。
夏莱把空着的那手放回自己兜里，一脸不爽地问道：
“你走不走？”
真奇怪，她怎么永远像个炸毛的小野猫似的？
“走。”
沈霄野伸手想去揉她的头发，却被夏莱躲开了。
“哎——！”店老板突然冲他俩喊了一嗓子。
夏莱被吓得站定原地，脆弱的神经又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紧张中，她闻到沈霄野的味道从身后贴近了自己，听见他俯在耳畔，用低柔的声音说道：
“别怕，有我呢。”
然后挺直了身体，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好啊你！这下让我逮住了吧！你小子又躲在这儿偷偷打游戏！”
老板边走边喊，径直走向了店员蹲着的那排货架区。
夏莱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暂时放下了，她想都没想，挽过沈霄野的胳膊，便快步朝门口走去。
“哎——那个小伙子，你俩等一下……”老板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夏莱双眼一闭，大脑一片空白。
沈霄野主动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指了指自己，问：
“我？”
“对，你刚是不是问我拿烟来着？”老板说着，绕开他俩往门口的玻璃柜前走去，“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忘给你取了。”
“哦。要一包白云间，”沈霄野淡定地说道：“给我爸买的。”
他对身边的夏莱说：
“你不是要喝奶茶吗？给，到对面等我去吧。”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钱塞给夏莱，推了推她几乎僵硬的肩膀。
夏莱终于反应过来，拿着钱连忙跑了出去。
老板把烟递烟过去，冲门外努努嘴，一脸了然地笑道：
“那是你小女朋友吧？”
沈霄野垂下眼，舔了舔嘴唇，笑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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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拿着奶茶找到夏莱时，发现她正蹲在背街的墙角，快要把自己十指的倒刺都扣烂完了。
“给。”他把奶茶递了过去。
夏莱看看奶茶，又看了看沈霄野，脸上依旧写满了警惕与不解。
“起来，”沈霄野不耐烦地将她从地上一把捞了起来，把奶茶塞进她手里：“拿着。”
然后问道：“你这东西，还要么？”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两根火腿，夏莱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她毫不客气地夺过了火腿肠，却又把奶茶塞还给了沈霄野，用牙齿撕开了外包装，便立马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从没见过哪个姑娘像她这么吃东西，沈霄野替她把奶茶扎开，再次递了过去，说：
“你慢着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见夏莱不搭理他，忽然问道：
“你知道偷东西要被抓住了，是什么后果吗？”
夏莱的动作明显放慢了，她沉思了几秒，小声嘟囔了一句——
“…咱俩可是共犯。”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沈霄野忽然笑了，瞟了她一眼，说：
“行呀你，还挺聪明。”
他举了举那杯奶茶，说：
“那咱俩以后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喝吧，没毒。”
夏莱咽下嘴里的东西，将信将疑地看着沈霄野。
这个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算了，不重要——
反正她现在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倒不如先吃饱这顿，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当沈霄野问她有没有吃饱时，夏莱的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瘦小单薄的身躯被宽大的卫衣笼罩，漆黑明亮的双眼里，不再是如此鲜明的敌意与防备。
“走，带你吃饭去。”
沈霄野说完，看见夏莱那双黑亮的瞳孔，就像所见惊奇的小猫般心花怒放。
他莫名也跟着心情大好，于是大步走在了前头。夏莱赶紧把吃净的火腿肠皮扔在地上，捧起奶茶快步跟上。
大雨未至前，气压还是沉闷闷的。不时滚动的雷声，仍在不远不近地侵扰着夜色。
夏莱偷偷望着前面那个少年的背影，想起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指间摩挲的触感，不由脸颊泛起微烫。
也许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此刻莫名加速的心跳声，比头顶滚过的春雷还要轰烈。
“沈霄野，”她走快两步，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我、我想吃炒面。”
沈霄野转头瞅了她一眼，嘴角扬起笑意，应道：
“好。”
胡同夜市的霓虹招牌，将并肩而行的他们，重新圈进了同一片光亮里。
沈霄野悄悄侧目，观察着夏莱：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上有了淡淡的欣喜。
流转的街灯在少女的脸上，勾绘出无忧的模样。
而沈霄野的心，也就是在那一刻，忽然酥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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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面摊就在商业街的第一家。
夏莱站在摊位前驻足良久。
她用目光仔细扫过挂牌上的每一行字，最终落在那些价格上，然后微微咬住下唇，转头看向沈霄野，略带迟疑地说：
“……蛋炒面吧。”
沈霄野双手插兜，他难得如此有耐心，等她终于做好决定。
然后冲老板抬抬下巴，说：
“来份儿蛋炒面，再加个鸡腿，还要瓶可乐。”
他问夏莱：“你还喝什么吗？”
她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神情拘谨。
晚风温柔，人潮熙攘。
沈霄野咬着吸管，看一旁的夏莱正埋头大吃，津津有味。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赶忙往兜里摸去，却当下心一沉——靠，果然还是丢了。
他扶着额角，问夏莱：
“上周的数学模考，你知道自己考了几分吗？”
“上周……考试了吗？”夏莱头都没抬。
“……”
“哦，”她恍然记起，好像是有这么档子事，接着问：
“多少分啊？是不是又要家长签字？”
沈霄野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眉角，说：
“你卷子……让我给弄丢了……”
夏莱吸溜起一口面，摇着头说：
“那没事儿，我最多被罚抄几遍。你就算真给我带过来了，我也签不出字啊——”她顿了顿，说道：“我妈三个多礼拜没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她啥时候才回来。”
话说完，她继续埋头吃面，仿佛那只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而已。
沈霄野问她：“只有你妈能签么？”
夏莱点点头，她嘴里还裹着一口面，说：
“你难道没听过，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她用力吸溜着鼻子，用筷尖指了指刚跑过去的一只野猫，说：
“从胡同，到学校……就连这巷口的阿猫阿狗都听过那些话。”她满脸不在乎，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可我想听你说。”沈霄野淡淡地说了句。
夏莱手里的筷子忽顿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地将盘中剩下的面，刨进了嘴里。
没有人再说话。突然的沉默被喧闹的夜市所填满。
沈霄野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抱着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极大的好奇。
尽管和她有关的那些事情，都已被街头巷尾的人们用一张张闲来无事的臭嘴，咀嚼透了。
可他知道，那被流言蜚语裹挟下的瘦小身影，还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他总是安静、耐心地，想等着她能说点儿什么——
说点那些麻木伪装下的真心话，说她真正渴望的——而他将全部亲手奉上。
但夏莱好像始终置身于真空里：
那里听不见，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摊贩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像海浪簇拥着来往的人群。
炒面的铁锅里，喷出了蹿腾而上的焰火，令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沈霄野又拿了瓶可乐回来，他正准备问夏莱还要不要吃点别的，却被她抢先质问了起来：
“沈霄野，你是要睡我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吸引了周围两桌好事者的侧目。
“你有病吧！”
沈霄野被她气得笑了起来，不禁指着自己重复道：“我？睡你？”
话音刚落，稍远处那桌的人也闻声朝这边看了过来。
沈霄野无奈地俯下身子，他一口气干掉了大半瓶可乐，凑到夏莱跟前，低声问道：
“我说你一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呢？”
“这得问你啊！”夏莱一脸费解地反问道：
“咱俩之前认识吗？你干嘛一次又一次地帮我？还有，你怎么老是出现在我周围啊？你是在跟踪我吗？”
沈霄野瞧她细数回忆，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忽然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他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勾起嘴角笑着说：
“你就像个‘问题少女’。”
夏莱根本没搭理他，自顾地越说越起劲：
“最主要是——你还要请我吃饭！”
说到这，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若有所思地道：
“所以电视里那些爱带女孩子吃饭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霄野此时笑得更大声了，他环抱胳膊，挑眉问道：
“那你觉得，我像好人吗？”
夏莱这才盯住他的脸，仔细瞧了瞧，然后迟缓地摇摇头。
沈霄野嗤笑了一下，又问：
“那你还敢来跟我吃饭？”
“我饿啊！”
这回她倒是不犹豫了，理直气壮地说道。
沈霄野辩不过她，只好说：
“对对对，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闲得很，单纯钱多，关心同班同学，行了吧？”
可夏莱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那你和「猪头」什么关系？他为什么那么听你的？”
“他想和我学打架。”沈霄野倒说了实话。
轮到夏莱瞪大了双眼，惊讶地问道：“你、你把他打啦？”
沈霄野点了点头。
“你知道……「猪头」他爸是谁吗？”她试探地问道。
沈霄野摇摇头，晃了晃手中喝光了的空可乐瓶。
夏莱没再说话，她暗自打量起眼前这个桀骜又帅气的少年，回想起他们在巷口初遇的那个黄昏。
沈霄野把她面前的东西推开，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请你吃饭呢，是为那天的事儿，跟你道个歉。但你以后别再乱吃那些东西了，会生病的。”
夏莱面色一怔，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哪有……时间去看病啊？”沈霄野舔了一下腮帮子，说：“而且，医生要问你家长呢？你怎么说？说她三个多礼拜都没回家——那人家直接给你送派出所去了。”
夏莱原本黯淡的目光，忽如受惊的鸟儿，猛然盯住说话的人。
沈霄野压了压自己得逞的窃笑，接着说：
“所以呢，下次你家刚好又没做饭，就来找我——我反正闲得慌，钱又多，”他顿了顿，说：“……就爱请小姑娘吃饭。”
夏莱垂下眼角，很快思索了一番，然后眼神复杂地重新看向沈霄野。
他的脸上还是那抹标志性的笑，一双狭长的眼里迎着身后隐约的火光，明明暗波流转，却挑眉坦然地看向夏莱。
他弯起的嘴角好像是确定了什么，而夏莱被他盯得忽然有些脸发烫，只能躲闪着挪开了眼。
沈霄野这边却话题一转，问她：
“就快中考了，你有什么打算？”
夏莱眼里一片迷茫，她似乎从未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
“就……和他们一样吧。”她恍惚地回答道。
“可你和他们不一样，”沈霄野语气平静却异常笃定，夏莱再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的成绩在班里垫底，家底也没有别人硬。那些考上了的，按部就班的念完高中，会去上大学；考不上的，家里还能给安排进职高混混日子，或者直接去工作；最不济的，就算指着爹妈啃老，也能拖到成年以后，那你呢？”
沈霄野一口气说完这些不争的事实，夜市哄闹的氛围就好像忽然被人泼了盆冷水，凝在了周围。
那我呢？
她的确什么都没有。
哪怕置身在这喧闹的夜市里，她也始终感到一股无法摆脱的孤冷。
哪怕现在吃饱了，可下一顿呢？
甚至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她也根本猜不透——
但她只能屈服于饥饿，在危险的边缘觅食，为本能而求生。
至于那些，对别人而言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旦变成了问题砸向自己时——她也不知道。
夏莱喉咙酸涩，她沉默地望向沈霄野，胃里忽而泛起阵阵绞痛。
沈霄野看见她脸上那种似曾相识的绝望，瞬间变成一种麻木，正迅速扩散着，将她保护了起来。
“管你屁事，沈霄野。”
她语气冷淡，甚至还带着些嘲讽地说道：
“你也就只是个学习好点的‘小混混’而已，还要来指导我的人生吗？都在烂泥里罢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炒面摊。
沈霄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那番话扎进了夏莱的心里，他看见了这次在她伪装下呼之欲出的求救，他也知道——
在这烂泥一般的生活里，他不是一个人。
所以不论你要不要抓住我的手，我都不会放开你的，夏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