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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只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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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云朝特地起了大早,在她爹醒前就把从集市里买回来的鱼给杀了,又担心给她爹瞧出来不是一条鱼,干脆直接进了锅。
她爹可是镇上出名的包打听,接触的人是三教九流应有尽有,眼光可毒辣着呢!要知道,当年与她爹一同入行的人,能赚的小有产业还能盘下消息交易之地的玄楼,除了她爹便没有别人了。
“阿朝!”徐青也是一大早就巴巴地候在她家院门口了。今日先生请了谭学究讲学,他怕云朝又睡过了赶不上,特地来叫她一起的。
“做什么?”林云朝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忐忑着呢,骤然被某人打扰,自没有好气。
“我……”
“算了算了,不想听你说了。”不等徐青说完,林云朝摆摆手打断了他。如果她没看错,她的鱼好像有点糊了。
“你可真是干啥啥不行!”徐青挽了袖子,接过木铲挡在她身前,开口却是不留一分情面,“油里不能遇水都不知道么?”
“你行,你好好干!”林云朝没好气地剜他一眼,却还是默默地躲远了点。这人就是这么别扭,明明是担心她被热油伤到,却偏偏好话不好好说。
……
“青儿来啦?”沈蕴也到了厨下,嗔怪女儿道,“怎么和青儿说话呢!你自己不干还指使上人家了?”
林云朝简直气结,她说啥了?怎么不看看某人那话更气人呢!
“蕴姨,没事的。”徐青对着林云朝她爹娘时,就仿佛变了个人,那叫一个乖巧懂事、能说会道,“只要你和林叔爱吃,我天天来煮鱼也是欢喜呢!”
沈蕴被逗得忍俊不禁,对徐青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你这孩子,惯会哄我……”
“青儿字字真心,是万万不敢哄骗蕴姨的。”徐青继续,“这些年,青儿没少吃蕴姨做的饭,很该让蕴姨也尝尝青儿的手艺的。”
“你到底来干嘛?不会真的来做鱼的吧?”林云朝听不下去了,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也就是她娘,还能相信徐青这“虚情假意”的说辞。
“今日学堂请了谭先生来讲学,我特地来寻你一同前去的。”
“谭先生?”林靖疏出了屋,正听到这句,“可是那位刚刚致仕的大学士?”
“正是,还是林叔博学多识。”徐青拍完了她娘又接着拍她爹,半分没有已经被林云朝嫌弃的自觉。要不是她从小就认识这小子,真恨不得立刻把人丢出去。
阿爹肯定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蒙的晕头转向!林云朝想。
可是她一转头,就看到她爹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你林叔啊,这些年别的不说,在这各种消息上面,那还是有些心得的。”
林云朝愣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爹。这打脸要不要来的这么快啊……
“愣着做什么?徐青都来了,你还不去学堂?”她爹一面对她,那态度就和对徐青的天差地别了,“这谭先生是当世大儒,却没有半分迂腐气。听他讲学,定有进益,你可不要迟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行了吧?”林云朝认输了,想想这些年,徐青仿佛一直都是她爹娘眼中的良才美玉,她哪次也没能真的揭穿了徐青气人的真面目。
想到这儿,林云朝进屋拿了书袋便往外走。
徐青自是连忙跟上,还不忘替她拎着书袋。她不喜欢拎东西这事儿,徐青记得很清楚。
林云朝叹了口气,方才被徐青挤兑的气,仿佛也烟消云散了。不得不说,徐青这小子有时还是挺贴心的。
……
两人到了书院,离谭先生开讲的时辰还有一会儿,但学堂的学子们已是来了大半。还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的书生,就是为了听谭先生这次的讲学。真真把本就不大的学堂挤得熙熙攘攘,热闹的仿佛是过节一般。
“我的天啊!这还有位子么?”林云朝震惊了,这个谭先生名声如此之大,竟然惹得这么多人围观?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徐青撇了撇嘴,忍不住嫌弃道,“我早就考虑到了,要等你,黄花菜都凉了。”
语罢,一手扯住林云朝,一手横在胸前,轻车熟路,毫不尴尬地朝人群中挤,“劳驾,让让!劳驾,让让让让!”
林云朝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正中位子上二胖那一人占了两人位置的硕大身躯,几个看不过去的书生还上去和二胖理论几句什么焚琴煮鹤之类的。
而没念过书又好脾气的二胖,听不懂就只是憨憨地笑,倒是气的那几个书生跳脚。
林云朝立刻身子后倾,尴尬地想夺路而逃。用脚指头想,她都知道一定是徐青哄骗了二胖来占位子的。说不准,连二胖会把来指责的人气个好歹的事都算到了。她可不想这么招摇地听一场讲学啊!
然而,徐青比林云朝更熟悉林云朝,只是微微一笑,便拖着她在众人或嫉妒或讶然或不屑的神色中,施施然走到了正中的位子上:“二胖,辛苦了,你回去吧。”
“嘿嘿,好……”二胖爬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啥,他们方才说的我不太懂,不给你们添麻烦就行!”
“没事,不麻烦。”徐青仿佛没看到周围人要戳死他们三个的眼神,接着往起来拱火,“犬吠乃是常事。人不与犬斗,你做得很对。”
林云朝真的是要疯了……徐青你干嘛?占座还骂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好在今日在场的都是读书人,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出打架斗殴这种斯文扫地的泼妇之举。所以直到二胖离开,还没有人出来指摘。虽然林云朝也不清楚他们是克己复礼还是畏惧于二胖的健壮……
“两位兄台,你们怎能如此不讲道德?大家一同来听先生讲学,你们怎能让他人占位?如今后来却先入座,岂不是有违这世间的公理正义?”终于,一个被二胖气过又被徐青骂了的瘦长脸书生憋不住了,“还有这位公子你方才还恶语伤人,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恶语伤人?”徐青扭过头淡淡道,“兄台难道听不懂人言?在下方才说的是,人不与犬斗。听你这意思,兄台觉得自己是犬了?”
“你!……”瘦长脸书生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抖着手半天说不出来。说不是,那他方才就是在惹是生非。说是,岂不是自己骂自己?
“还有……”徐青显然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风度,“我的朋友比你们都到的早,所以才得了好位子。我不过是让他替我们一会儿,怎么就是有违公理正义了?”
“这……”
林云朝简直是重新认识了徐青,以前徐青只是和她斗嘴时气人。可是今日听徐青这一套套的歪理,她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说他们确实没那么站得住脚,但这瘦长脸书生动辄就泛着迂腐气地摆出德行、正义、公理,也确实让人讨厌!
“宋兄,算了,和这种臭卖鱼的计较什么!”人群中有人开始劝瘦长脸书生,言辞间却夹带着对徐青的攻击。
“是啊是啊……谁不知道他家穷的很啊,给先生的束脩至今都未凑齐呢!”又有一人劝着,说话间更是轻视徐青,“我跟你说,我娘每次路过市集,都见他在那干杀鱼的活计呢!都说君子远庖厨,他怎比得上宋兄这般君子啊!”
林云朝听着听着,不免就有些生气了。徐青出身怎样、家世如何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指摘举止便罢了,怎么还攻击上人家家里了?
但周围那几人,却是越说越过分,都快上升到徐青的祖宗十八代了。
林云朝觉得不能忍了,正要开口替徐青出个头,就被他给按下了。
“他们说的不错……”徐青笑着看她,脸上没有一丝窘迫或卑微,“我家卖鱼也是事实。我也不觉得,替爹娘分担是可耻的。”
“你倒是心大。”正主都不生气,林云朝也只能小小地抱怨下。
可就这一下,不知怎么戳中了徐青的笑穴,逗得他咯咯笑个不停,弯弯的眉眼遮掩住了方才的尖锐,映出他温暖而柔软的本色来。
“你居然这么维护我?那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啊!”
林云朝不知道怎么解释徐青这种像无赖又像孩童乞求垂怜的行径,讷讷道:“少来!这就这么好笑?”
“没有……哈哈哈……”徐青的笑声更大了些,再开口却是压低了声音,“其实,主要是你方才气鼓鼓地像只松鼠比较好笑。”
徐青!……林云朝在心里咬牙切齿,他就不该同情徐青,刚才想为徐青出头更是天大的笑话!
“好了好了……谢谢林大小姐了。”徐青倒是很懂察言观色,见好就收,“虽然我不在意,但是你这样对我,我还是很感动的。”
“不在意?”林云朝却不想善了了,“不在意方才你那斗鸡眼似的?”
徐青笑道:“怎么,你忘了?之前他们笑你念书不好,我可是在给你出气啊……”
林云朝立时就愣在了当场,竟然是为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