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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书生论世 ...

  •   “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这位公子倒是看的通透!”

      这是一个中年士子,一身素布长衫,羽扇纶巾,平易近人,言笑间长髯随风微动,倒是有一种风雅的气度。

      林云朝上下打量了这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与芸芸士子不同,但是又说不出不同在何处。

      还是徐青郑重其事地起身一揖,言辞恭敬:“我辈立世,当有所作为。在下不过是不想将光阴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却也不甘担了兄台省身养性不理流言的称赞!”

      “这人谁啊……”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居然站徐青这头?”

      “有意思!”那人却更加来了兴致,“那以你之见,我辈当如何有所作为呢?”

      “自然是……”徐青闻言自信一笑,仿佛周身都泛着光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少年求名,如此浮躁可不好……”那人笑笑,不置可否,又转了视线看向林云朝,“姑娘与这位公子当是相知,以为如何?”

      林云朝心道:虽然,徐青方才吐露心中抱负的样子确实引人瞩目。但你这眼神可不大好,我什么时候和这个家伙相知了?

      虽然这般想,她还是开口道:“少年,自然该有少年意气。若是心如槁木,岂不是更不好?”

      真论起来,林云朝可比徐青还过分。徐青求圣上知遇、求令名加身,但她,不仅求名,也要求利。简单来说,就是她想做大官赚大钱,名利双收外加衣锦还乡,就像今日将要讲学的谭先生一般,致仕回乡的途中还要沿途招摇显摆一下。

      “哦?”那人盯了林云朝微微转动的双眸,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不掩饰想法的士子了啊,“姑娘如此说,想必也有了却君王天下事的抱负了?”

      林云朝没想到这人把她还想高洁了,总不能自己拆台,说自己其实没有吧。

      “那好,在下有一事,请教二位……”那人捋了捋长髯,不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当今天下五分,西有羡国,人兽同体,法力高强;东有凌国,仙凡一身,餐风饮露,可飞升为神;北有乾国,男子称雄,兵强马壮,固若金汤;南有坤国,女子为尊,农桑昌盛,民众富足。”

      说道兴起处,那人顿了顿,接着道:“我大夏居中,无此四国之力,如何能护佑百姓、安定四海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不知道,这些年来,五国表面维持着和平,私下早就暗流涌动。又有哪国的君王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呢?

      若要真论起来,大夏居中,最易腹背受敌,乃是最不利的位置。所以多年来,大夏百官乃至皇上都尽心竭力地维持,却没有人轻易戳破这层窗户纸。

      百官都不敢私下议论的事,你一个士子敢?众士子简直是震惊了。

      林云朝也是震惊了:还请教她?别说她现在没想法,就是她有想法,她敢说吗?

      “我大夏,男女平等,开放包容。虽无四国之力,但文教昌盛、兵力亦在,选贤举能、讲信修睦。”徐青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犹豫,“此等气度,乃是众国之先。”

      “四国虽强,却各有劣势。”他不等众人反应,继续说道,“只要找到各国薄弱之处,或战或杀,各个击破,又何惧于四国?”

      说的有道理啊……已经有人为徐青的言论点头了。这些年,大夏子民们如何不盼着有个扬夏国威的机会呢?

      “以杀止杀,人心不服。”那人亦开口,下场一战,“若四国联合攻我大夏,大夏又当如何?”

      “所以,在下以为,不战则已,一战便要一击即中!”徐青接上,侃侃而谈,“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若真能做到如此,四国尚且在恢复元气,又何能合围大夏?”

      那人挥了挥羽扇,不认同地摇摇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大夏真的陷入孤境,不等四国合围,百姓便已离心,又当如何?”

      徐青一愣,他的路子向来是拼命向前,还真没有考虑过后院起火的状况。

      “五国之势,不可妄动。”看到这种状况,那人身子微微靠后了些,面上也有了笑意,“依在下看,所谓争执,皆起于互不相知。”

      “公子是指……?”林云朝插上了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言论。方才徐青与那人的辩论,当真是精彩。但是这人不禁问住了徐青,看起来似乎还有更深的见解。

      “在下虽不认同方才这位公子的观点,却很赞同这位公子对我大夏的认知。”那人笑道,“我大夏开放包容,便是最能了解四国。知其所需,取其所余。彼此交通,真正和平而处,既缓了各国剑拔弩张之势,又让我大夏更得昌盛。不比以战止战更好吗?”

      有道理啊……

      林云朝点点头:“不过,也可以边打边和么!以战促和,以和养战。到时候,要打也可以,要相互交通也有的选,不是也挺好?”

      按理说,林云朝这话多少有点不服那人言论的意思。但那人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容更大了些。便是徐青,也有些不认识地看了一眼她。

      “怎、怎么了?”她左右看看,委实有些心虚。

      “你这话……”徐青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好听点,叫左右逢源;说不好听,叫和稀泥的!说来说去,岂不是朝没有定论的方向去了?”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林云朝和徐青的辩驳,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此言一出,徐青的脸色变了。再次十分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那人,躬身一揖:“阁下可是谭先生?”

      谭先生?人群瞬间炸了锅。这怎么可能?致仕的人不该是个老头吗?这人这么年轻,这不能叫致仕,这得是被辞官吧?

      “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人摇了摇羽扇,“这等眼力,可还配不上你的抱负啊!”

      他是和徐青不对付吗?还是说徐青方才的言论得罪了他?林云朝总觉得,这个谭先生除了刚开始夸了徐青一句,后面的种种,似乎都对徐青格外严苛啊!

      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这个徐青,不会是谭先生多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多谢先生赐教!”徐青在看出了谭先生的身份后,便是十分恭敬了,“学生定当努力,有朝一日,一定配得上这身抱负!”

      谭先生,尊名谭川柏,致仕前的太子少傅,如今的当世大儒。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众人之中,不置可否地看了徐青,而后举步走向讲坛。

      林云朝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班门弄斧了。

      “先生!那方才之争,到底是何结论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倒是喊出了众人的心声。刚才谭先生下场争论了一番,总不能没有任何定论吧?

      “自然是……”谭川柏又摇了摇羽扇,“没有定论!”

      没有定论?林云朝也瞪大了眼。那您老方才与徐青那么认真的争执做什么?闲得慌不成?

      “是啊,没有定论,便是定论!是啊,我自为我,又何必为他人束缚?纵使不同于大儒见解,纵使仍有疏漏,也不意味着经我修缮不可功成啊!”徐青喃喃,仿佛了悟一般勾了唇角。

      林云朝听他这番,又看看讲坛上的谭川柏,越看越觉得两人有几分相像。心中荒唐的想法更加强烈了些。

      “为何没有定论?”人群中终于有士子沉不住气了。

      “大夏如何,诸位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彼此难免不同。而各位如何作为,亦千差万别。”谭川柏正了神色,十分地认真,“正是这等不同,才让我大夏更加包容多元。也正是各位各尽其力护卫大夏,大夏才会更加繁盛。”

      “那先生为何还要和徐青争论呢?”又一士子出声,真真是问到了林云朝的心坎上。

      “昔年稷下学宫讲辩盛景,当是后世再也无法超越的思想之胜。谭某人一直心向往之,如今身体力行,一时希望为我大夏发掘人才,二来也正是大道越辩越明。”谭川柏捋了捋长髯,胸有成竹,“更何况,讲辩之途,也让人发其本心,知其去路。徐公子,可是如此?”

      徐青郑重拜谢:“谢先生!”

      林云朝更加是听不懂了。怎么就发了徐青本心了?徐青又在谢谭川柏什么啊?

      “咳咳……”学堂先生看了看日晷,恭敬地走到了谭川柏身前,“谭先生,您看,咱们这讲学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谭川柏闻言,笑了笑道:“谭某以为,今日已经讲毕了。”

      啊?人群中再次炸开了锅。

      谭川柏倒是施施然,在众人或讶然或古怪的神色中,转身离去,一如之前拉着林云朝来占位子的徐青。

      林云朝心里那个荒唐的想法,终于要达到极点了。

      ……

      回去的路上,徐青瞥了瞥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要开口却咽了回去的林云朝,长叹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云朝看看他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终于是没忍住:“那个……你、你不会是谭先生多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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