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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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息，因为每一个人都急于从自己的枷锁中解放出来。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瓦格纳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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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老师说，你总是一个人抱着书待在一边呢。”
戴着小黄帽的孩子被父亲牵着走出幼儿园的大门，脑袋一晃一晃：“他们太吵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玩。”
“没人跟你玩吗？”
“……”沉默片刻，孩子回避了这个问题，“爸爸比幼儿园的所有老师都厉害，他们教东西你肯定都会。”
“所以……”孩子停下了脚步，碧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回头的父亲，“我能不去幼儿园了吗？”
“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哲学家这么说过：‘一个人对与人交往的爱好程度，跟他的智力的平庸及思想的贫乏成正比。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要么选择独处，要么选择庸俗，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别的选择了。’”
父亲单膝跪地，伸手搭上孩子的双肩，看着潭面中倒映出的自己说道：“我们的贤予非常聪明，比班里所有人都聪明。你们看世界的角度不一样，感兴趣的点不一样，思考的事情也不一样，所以才聊不到一起去。”
“但这并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罢了。”
孩子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所以我能不去幼儿园吗？他们讲得好慢。”
父亲也跟着眨了眨眼，做出困扰的模样：“但是爸爸忙着赚钱给你买小蛋糕，没有时间诶……”
孩子高高地举起小手，“我可以帮你赚钱，我学得很快！”
“诶，你想帮爸爸做事吗？”
“想！”
“很无聊哦？”
孩子挺直了腰杆，骄傲地说道：“我的梦想，就是能跟爸爸一样，工作回家后能吃到妈妈做的饭，饭后全家一起坐沙发上看汽水超人，睡前再读一本书！”
父亲配合地鼓掌夸赞：“哦哦哦，这可真是个伟大的梦想啊！”然后竖起小拇指，“那贤予在幼儿园里要乖乖的，不要再说其他小朋友是笨蛋了。做到了，我就带你去我办公室玩。”
“不能说吗？”
“就算是事实也不能说，不然会被他们围起来打的。”
“好吧。”
小手与大手勾在一起，孩子与父亲定下契约。
他们家的贤予，非常优秀。
过目不忘、才思敏捷。小学时活跃在各类知识竞赛中，家里的一个房间摆满了他当时获得的奖状、奖牌、奖杯。中学开始经营自己的事业，现在也算有模有样。高二保送东大，御影先生也直接找他预定了贤予毕业后的去处。
他们家的贤予，非常贪玩。
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小学时总是在他身上藏东西，美其名曰‘便携式储物柜’，导致他见客户前总要先检查一遍口袋，省得拿名片时掉出一颗糖，弄得双方都很尴尬。中学时鼓捣出了一个后援团，在他的监督下也没闹出什么事。高二时又让老板的儿子骑三轮车送自己回家，不过这个也被他处理掉了。
他们家的贤予，非常懂事。
伶俐乖巧，少年老成。在家非常听母亲的话，主动分担家务。学习他要求的课程、完美迎合他的期望、帮他处理一些繁琐且不重要的文件资料，虽然喜欢给他平静的日常砸几块陨石，但玩笑的度拿捏得很好，从不会给他造成麻烦。
他们家的贤予，自负才高八斗、不知天高地厚，虽是自命风流，但也坦诚无忧。
不该像现在这样……
黑发少年伫立一旁，眼中的灵动不知所踪，空茫茫的一片。
视频通话的时候还好好的，从[蓝色监狱]回来前的最后几天发生了什么？
一条景裕端坐在电脑前，眼睛紧盯着手头的工作，开口道：“既然你这么问，说明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介意跟我说说吗？”
抿了抿唇，贤予缓慢梳理着思绪：“说实话，我现在很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从长远考虑，我是希望有一份长期稳定且高薪的工作的。既能打发无聊的时间，又能保证生活质量。”
“就像你和御影先生给我安排的那样，我觉得那份职业规划很适合我。不会在中低层消磨太多时光，也不至于升太快产生一些流言蜚语。”
“但是……”
“不想那么快就定下自己的一生？”一条景裕手上速度不减，思维却能跟一旁的儿子对上。
思索几秒，贤予点头，声音有些闷闷不乐：“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的感觉就是很乱。”
“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关于‘自我’和‘自由’。”
“啊，算是吧。”贤予从一旁拖来一个凳子坐下，看着落地窗外的夕阳，“蜂乐说要将我从‘被人安排’的人生中‘拯救’出来。”
蜂乐啊……是个活泼的孩子呢。
“那你觉得呢？你的人生是‘被人安排’的吗？”
“我觉得不算吧？你们只是给没有目标的我一个选择，然后我接受了。‘被人安排’是被迫，而我是自愿的。”
一条景裕眉头一挑，十指依旧在键盘上辛勤地工作。
“是‘自愿’而不是‘想要’吗？”
轮子滚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贤予滑到桌边拿起平板，又滑了回去。
“其实我觉得‘自愿’带有‘想要’的意思，但是玲王不这么认为。”
“他还要求我把他当作[玲王]看待，而不是[御影玲王]。”
一条景裕左手扶上额头，遮住紧皱的眉。
玲王这小子这次又想弄什么？
这不能怪这位父亲多想，只能说玲王有前科。
一条景裕当初将贤予送去玲王所在的学校只是想让两个孩子多熟悉一下，培养默契。
也有让贤予多个脑子好的聊天对象的想法在，但这个主要还得看两个孩子的性格，不能强求。
看着贤予长大的他清楚自家孩子孤僻的性格，但他对孩子的眼力和伪装能力很有信心，完全不担心儿子转校后会没有一起吃便当的朋友。
事情发展也如他所想，管住骂人的嘴的贤予凭借精致可爱的脸和广博的知识面赢得了班上同学的好感，即使贤予时常板着脸。
刚转学的那几天，一条景裕问起学校的一天怎么样时，黑发孩童咽下嘴里的菜，随意道：“和之前一样。老师教的东西很无聊，妈妈的便当很好吃，班上的人还是会围着我叽叽喳喳地聊天。”
父亲点点头，欣慰道：“交到新朋友了啊！”
孩子皱起一张脸，抱怨道：“但是他们很麻烦诶？”
“你们有共同话题不是吗？”手越过桌子揉开孩子的脸，“不喜欢的话你也不会跟他们一起玩吧！”
扯下脸上的手，孩子鼓起半边脸，声音闷闷的：“只是还在忍耐范围内罢了。”
父亲被逗乐了，大笑几声：“哈哈哈，可以接受的话就继续相处吧，人总得有几个朋友不是吗！”
但从某天开始，‘班上的人’从贤予口中消失了，‘玲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一条景裕本来还挺高兴的，自己的孩子跟老板的孩子相处得好对他自己有利，而且贤予看上去也挺满意有个能跟上自己思路的聊天对象的。
然而，随着贤予年岁不断增长，一条景裕突然发现事情有点不同寻常。
贤予十岁生日那天，一条景裕让孩子把朋友都邀请到家里来玩，热闹热闹。
贤予点点头，问他：“要邀请玲王过来吗？”
一条景裕也没多想，只是问：“你们最近闹矛盾了吗？”
贤予摇了摇头。
“如果他那天有空的话就邀请他吧，人多热闹。”
贤予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应是。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这个派对办得更年轻化的老父亲完全没有注意到，转头就去跟孩子母亲确认购物清单了。
为了给自己保留一些惊喜，一条景裕并没有事先问贤予准备带多少个人来，直接准备了全班的量。
一条景裕：笑死，以我儿子的魅力，拿下一个班轻轻松松。
而现实却是……
叮咚~
嘭——
“欢迎大家来参加贤予的十岁生日派对——！”
跟在贤予身后的玲王笑着挥挥手，对拿着礼花、笑容僵在脸上的一条景裕说道：“一条叔叔好~”
随后转头看向握着门把手、表情同样僵住的一条玲央，语调欢快：“玲央阿姨好~”
一条景裕：……笑死，就一个人。
唯一的客人端着笑容，歪头问道：“不让我进去吗？”
“不不不，你能来我们很高兴呢，玲王！”一条玲央反应迅速地推开一旁的丈夫，将客人迎了进去。
一条景裕饱含希望地问：“剩下的同学什么时候到？”
“没了。”贤予摇摇头，打断父亲的自欺欺人，“只有玲王。”
“……最近闹矛盾了？”
“班上跟我走得近的只有玲王。”
“之前不是还有吗？”
“现在没了，他们都走了。”
父亲蹲下/身，注视着孩子平静的眼睛：“在学校里待得开心吗？”
歪头思索片刻，孩子回答道：“就那样。课间玲王会找我聊天，也不会太无聊。”
“发生什么了吗？”
“没，只是有了更好的选择而已，两边都是。”
“……”沉默片刻，父亲将孩子抱在怀里，“你很优秀，贤予。这是你骄傲的资本，不是别人疏远你的理由。”
X的，那几人是谁家的孩子，竟然敢对他家贤予始乱终弃？！
“其实……”迟疑片刻，贤予还是替班上同学解释道，“也不算他们疏远我，是我主动疏远他们的。”
“？！”一条景裕吓得直接把儿子从怀里掏出来检查，“你没有被他们打吧？！”
这么多年，就自己儿子这张嘴，能得罪透多少人啊！
而且小孩子家家的下手也没个轻重……
这可不是十几个，而是一班的人呐！
贤予用力扯住衣服下摆，不让脑子犯抽的老父亲掀自己衣服：“没，我没骂他们，是玲王帮我的！”
“哈？”一条景裕动作一停，疑惑地抬头，“他帮你骂他们？”
这是什么离谱操作？
他儿子什么时候得罪人还需要找代骂了？
不对，谁骂得过他儿子？
贤予皱眉整理好衣服：“我不知道他具体干了什么，反正班上来找我聊天的人越来越少，现在是直接没有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都跟不上我的思路，我有玲王就够了。”
“是啊！”父子二人在外面耗了太久，玲王又从屋内溜达出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
玲王激动地小跑几步搂住贤予的肩，冲一条景裕笑得格外灿烂：“贤予有我就够了！”
接着又转头：“对吧，贤予。你有我就够了。”
“对。”贤予乖巧点头，“我有玲王就够了。”
旁观全程的一条景裕皮笑肉不笑：“哦呵呵，你们的感情真好。”
他把儿子送过去是想给儿子找个可以跟上他思路的玩伴的，不是让你直接垄断他人际关系的啊！
你小子贴他儿子那么近干嘛？！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