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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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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和我趁着夜深一同返回王都。王都夜里限制不多,顶多是在各大贵族的住宅附近,由他们自己安排好护卫,平民还是可以自由行动的。王亲国戚有一部分是居住在王宫中的,还有一部分同其他贵族一样在王都中有住宅。王都护卫队会巡逻,但毕竟和平已经回归弗兰兹多年,连宵禁都取消了,巡逻队也没有当年那么紧绷着。
夜路走多了,自然熟络。“弗兰德”租下的房间依旧被老板娘保存着,等进了屋关上门,我打开莉莉贝特的箱子,最上面是卷成筒的纸张,用绳子绑住,还用某种皮质包住,生怕损坏。旁边还有一张纸片,上面用莉莉贝特往日那般花里胡哨的字体写着“切西侯爵夫人”的大字。这样浅浅扫过去,纸筒大约有四五张纸组成,看起来是查了个彻底。
路易吹了个口哨:“这下你就算是生气,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她还真是了解你的脾性啊。”他摇头晃脑得,好不正经,“不过也是,跟你接触久了,谁能不知道你心里摆着护着的第一位是谁。换了旁人,你也不会去与她纠缠。”
我默认了路易所说的。骂自然是要骂的,跟我玩这方面的心眼儿,又被抓了个正着。明知道我让她关照一切高位贵族动向,报酬也是付足了的,谁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觉得我会失智到去刺杀那个姑娘?我连北境大公和枢机主教之间的恩怨都未曾理清楚!
但和莉莉贝特合作确实要比找外面的其他信息贩子方便得多,不怕人跑,也互相牵制。我去她那算是频繁的,我心知她想要我如何,下次便满足她算了。
再下一层是人皮面具,大约有十来张,像是改良过的。我拿起一个,很有弹性,与平日里我所佩戴的并无任何不妥。我拿出其中一张,熟练地套在脑袋上,箱子往床下一推,将纸筒收好。
我嘱咐路易:“我先去与主教报道,你先帮我照看下,等几天后找了时间,我再来取。”
“不送。”路易摆摆手,晃了晃钱袋,摆明了是准备去买酒喝的。
今夜不甚明朗,月亮藏在浓浓的云雾之中,银光朦胧不清,若是在深山老林中,再配上枝叶抖动、乌鸦啼叫,必定显得格外恐怖。
从外面看,王宫的长廊是略加昏暗的,但正庭中无比明亮,甚至还能听到几声笑来,人声鼎沸的,热闹非凡。贵族们每晚都会打牌嬉戏,国王也乐得与他们一同放松,一般来说王后也会做陪,只不过她不常与国王在一个牌桌上,只是会与其他的大臣夫人贵族小姐在一起饮酒聊天,很努力地让自己融入到弗兰兹的上层圈子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索菲亚·阿尔芒没有关系。
她本来就不是贵族,更没有一个正确的身份,像是王宫中的幽魂,四处飘荡,除了王后和几名善良的女士们,倒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更何况这种场合根本不会邀请她出席。
除了这个几乎不存在于王宫之中的女人外,还有一人并不常出现此处——枢机主教弗洛伦斯。
按照以往的作息,弗洛伦斯将他的秘书们打发去休息后,又在议会厅中忙了一阵,才返回卧房。他的卧房中同样摆放着数排被布置的满满当当的书架,方便他在睡前做最后的总结。房间外传来细碎的声音,很快又消失了去。弗洛伦斯的笔尖没有停顿,依旧行云流水般的处理着政务。
“别藏着了。”他头也不抬,“这个时间只有你会来。”
我笑嘻嘻地绕到他身边:“切西侯爵夫人回来了,我怕同她撞见,不好解释。”
弗洛伦斯轻轻“嗯”了一声。他在纸张的尾部写上自己的名字,在签下漂亮的代表他的符号。他将蜡置于火上烤至融化,将信以火漆封好,摆在一旁,走向床边。
他毫无顾忌地换了衣服,我却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耳朵尖跟着适才视线不小心注视到的地方红了起来。我背对着弗洛伦斯,深吸好几口气,平复心情。
真是没出息,瞧你自己在他眼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
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都怪眼睛的不老实。
听着那边的声音,弗洛伦斯应该是已经上了床,我这才转过身来,看弗洛伦斯脸上似乎略有笑意,刚降下去的温度唰地一下再度回升。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好的。十分确定。他就是在笑,甚至还笑出了声。
我轻轻咳嗽几声,强迫式的从脑袋整理出信息,让自己不要再继续关注弗洛伦斯的言行举止。
“我今天从奇迹城那边回来,两个结果。切西侯爵夫人的背景帮您查清楚了。”我把怀中的纸筒交给弗洛伦斯,“另外,我从城主那得到确切的消息,北境大公数月前曾亲自前往奥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接回了北境。”
正在阅读的弗洛伦斯放下手中的函,他看向我,略微皱眉:“北境的使者三天前刚与国王转达北境公爵的消息,明天便会返回北境。”
“北境那边的态度是大公已经认下自己的女儿,并且开始为她准备继承人课程,似乎是有意将那位扶持上去。不过目前还没有得到大公夫人的态度,据说大公夫人并没有反对,虽然算不上热情,但也按照各种规矩办事,没有可以苛待那位的意思。”
弗洛伦斯若有所思。我抿了抿唇,道:“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我应当是认识大公的女儿的。她叫格蕾丝,是我在做雇佣兵的时候认识的一名刺客。她很厉害,不过想来金盆洗手很长时间了。当初她同我说过,想要去奥林定居,做烘培师。我回到您身边后,就与以前的许多人断了联系,奇迹城城主提起时,我便想起来是她了。”
弗洛伦斯神色微变,我说不出他心底是何打算,但瞧着他的表情,我倒担心是他因我没有将我曾经认识的人和经过的事儿恼火,觉得我是故意瞒着他。虽说我在弗洛伦斯身边多年,不至于如此,可我总是要多想些。
我赶忙解释说:“我跟以前的人断联系怕是他们发现两个身份之间的联系,若不是城主的消息,我也没想到会是她。”
“她这个人,你和我细致说说。”
奇迹城放出的榜单上,我有交情的,在回到主教身边我便全都告知于他。介绍简单明了,抱着不会再返回那行做事后,能断得基本给断了个干净。这些人能行走至今日,各个是人精,至少脑子都是活的,能少一个莉莉贝特,是我和主教的双赢。
我将我与格蕾丝认识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部细节告知弗洛伦斯。他听完微微颔首:“这样说来,她倒不像是个麻烦。”
“格蕾丝的性格我是熟悉的。在分别前,她邀请我等尘埃落定后去寻她。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她应该还是那个样子,不过就是多了一段爱情的滋润。”我说,“不过毕竟许久不曾接触,人也有可能是变了模样的。如果您担心,我等天一亮就启程前往北境,帮您谈谈虚实。”
“不用麻烦。”弗洛伦斯否决,“这位公爵小姐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人。她的父亲才是最不好对付的。”
我想起莉莉贝特提了一嘴的,主教与北境大公之间的矛盾,以及平日里弗洛伦斯提起大公的态度,忍俊不禁。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主教一贯是将自己的一切隐瞒得极好。奇迹城虽然在弗兰兹的默认下而存在,实际上已经展现出她的颓势,恐怕再过不了几十年,就将会成为王室成员手中的一把刀。莉莉贝特恐怕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愿意一直与我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她这个人可是自私的很,没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的只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别让奇迹城——她唯一的经济来源——破败了去。下一代城主要面临的是下一代城主的事,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我无法从莉莉贝特那边获得任何有关主教的信息。她手中拥有的也不过是要比大众所熟知的主教的上位史的细致版本,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出于直觉,北境大公和主教关系糟糕恐怕不单单只是政治上的不合,应该涉及更多私人方面,对于北境大公来说,所以才能让他记恨主教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说完那句话,弗洛伦斯便陷入了沉默。他应当是在思考与北境大公有关的事宜和在庆典上,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我跟钱伯纶的事,奇迹城的城主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那是我和北境的交易,你若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讲讲,不是什么复杂的故事。”
着实是意外之喜。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听的。我连忙点头,搬了把椅子到主教床边坐下。
弗洛伦斯的表情一僵,随后显得略微无奈。我对他的过往一直表现出浓厚的好奇和探究。我不是不能自己去查,大概是出于心理关,我总觉得不是主教亲口告诉我的,总是少了某种深刻的含义,失了尊重,又仿佛是别有用心。
“除了格蕾丝之外,你做佣兵的时候,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弗洛伦斯忽然发问。
不是我没说,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做雇佣兵的那些个年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左不过是做做任务刷刷名声,救了刺客榜前三,帮莉莉贝特夺位,然后还发展了些别的小故事。格蕾丝的背景身份实在是个意外。这也算是个行业规矩。做这行的,大家安心干自己的活就是了,想着挖同行的背景,和申请决斗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在于决斗在特定情况下,拥有一定的法律效应,但在佣兵刺客这行里,就算哪天丢了脑袋,那也是死得其所,不会有人给你伸张正义的。
我赶忙回答道:“重要的角色我一个都没跟您隐瞒,全都说了,我是没想到她倒真有机遇。我想着您可能不会对这些意外的感兴趣,所以其他归于日常作息的种种便没说给您听。”
弗洛伦斯“嗯”了一声,道:“等抽个时间,你把所有的事都讲给我。所有与你有关的,不许隐瞒。”
我当然是应下。主教让我将多年旧事翻出来,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我的经历中有其他,我没有意识到的地方,主教能够从中发现端倪。
这般约定好了,弗洛伦斯便开始诉说北境大公与他多年恩怨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