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的影子》无惑叶子在线卷

5、第 5 章

　　天色不早只是一个理由。如果我愿意，别的骑士也可以陪我出行。但戈尔曼队长把罗伯特和亚瑟喊了进去，等谈完出来恐怕还要跟他们所有人开个会。
　　小安纳罗太冲动了，他将事情闹得不小，又是受伤着回去，估计再过不了几个小时，消息就会在全城传开。不过真实度嘛……倒是可操作的。
　　我今天穿得是便于出行的深色裙子，宽松舒适，灵活性也很高。王宫在晚上会戒严，但我也不一定要回去。王后适应了我归家晚，并常常留宿在博拉夫伯爵书院的情况，而因为我和枢机主教尴尬的关系，我实际上并非定居在王宫中，距离王都两天路程的乡下有一间小木屋，那里是我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走进了闹市区，还是那样的人声鼎沸。走了几步，一双手从背后抱住我。路易·安斯利玩够回来了。
　　“哦～死人了。”他笑着道，“让我们猜猜是谁下的手？”
　　“我还在想为什么会留一个活口，还让他安安稳稳地来到王城。”我笑着说，“那家伙的刀也不至于钝到这个程度。”
　　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他干脆别再走这行了。
　　路易舔着嘴唇：“那小子好福气呀，两个大美女照顾着他。”
　　“你要是想要，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我说，“你嘴甜，下到侍女上到夫人，你也可以享受一下这样的日子。”
　　听到这，路易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她们很美丽，但我不是那个赏花的人。你现在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啊。”我符合性格地弯下腰，买了一束不再新鲜但依旧艳丽的浅紫色花束，捧在手中，“本来是想喊罗伯特和亚瑟一起出来的，去哪里吃饭喝酒，谁知道他们两个出事了，我也不想喊别人陪我，就自己出来随便逛逛。”
　　“你今晚准备回去吗？”
　　“不了。如果小安纳罗来王都了，梵尔莎估计也回来了。算算时间，她大概今晚会和我的老板见上一面，我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烦他了。”
　　“你不是在追查梵尔莎的背景吗？”路易道，“现在还没有结果？”
　　我捧起花轻轻嗅了嗅，香气扑鼻。透过浅紫色的花瓣，路易那双灰色的眼睛显得令人尤为不喜。当初便是他的那双眼睛，让我一下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今天晚上去奇迹城如何？”
　　路易眯起眼睛，笑道：“用你这张脸？还有你今天穿的，恐怕不太方便吧。”
　　“你以为我只会穿着裙子出来吗？”
　　“我们俩要是一两天不会去的，枢机主教不会生气吧？”
　　这语气实在是怪异，令我一言难尽。我看了路易一眼，扭曲的表情让路易哈哈大笑起来。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进入奇迹城的门路有很多，而它城入其名，像是整个王都翻过来的一面。奇迹城作为兔子洞的地位，是多少年没能撼动的。不过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奇迹城就是一个大型的地下黑市和永远与其绑定的贫民窟。出于各种如同棉絮般斩不断的因果以及奇迹城长久以来保持中立的态度，任何一任国王都没有对奇迹城出过手，将其一举端了收割。
　　主教同样没有这个意愿。他和奇迹城没有来往，也借用不到他们的势力。如今的这位城主也不是他的老交情，在上下任交接的过程中，那位老城主惨烈地横死于街边。当时正处于王太后和当今国王联手主教夺权的最高峰，老城主的死亡并没有给王都带来太大的风浪。新城主下手够快也够狠，而出于行走黑白两道都要有点交情的法则，在新城主上位的过程中，我与她也有了不少的合作往来，这样的关系一直保持到今天。
　　路易也不是第一次来。他喜欢不来奇迹城中充满了原始的野性气息的氛围。他是个吟游诗人，追求的是自然和浪漫，奇迹城是佣兵刺客带回来的脑袋，□□裙摆下的香艳，以及贵族堆积出来的耀眼黄金。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美食鉴赏家，奇迹城的酒水还是会不间断地给路易和我带来惊喜。
　　虽说如今女性的地位较之历史要好上许多，但“女巫”、“魔女”等相关的词语依旧是冠给女性的污名。
　　奇迹城的主人是名女性。她从未在公共的目光下出过面，性别却从小道消息中传开了。消息的正确率是百分百，但能从奇迹城流露出有关其主人的消息，城主更不是不懂束缚手下的废物菜头，这件事便显得十分微妙了。
　　说到底是城主自己的算计，只要不是算计到主教的脑袋上，作为合作伙伴，我能帮上一把是一把。
　　奇迹城最值钱不是作为它的藏身之处，而是它作为第三方的好处。无论是消息交易还是人头算账，奇迹城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将双方的信息保存下来。余下的百分之一是源于各种不可控的意外而产生的资源流失，不过从奇迹城创建至今，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它的地理位置坐落在王城外的一处山洞内部，只是曾经有人寻过一圈，都没有找到奇迹城的藏身之处，于是最终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王国的法律中并没有与奇迹城相关的条例，不过白天大剌剌地往一个听上去就不想是什么好地方的地方跑，也是自己找死，更何况奇迹城从不在白天开放。
　　夜幕降临的速度很快，我撕开漂亮的假脸，把穿出来的普通深色裙子叠起来，存进用路易的名字租下的酒店房间中。
　　我披上斗篷，面具遮住半张脸，与路易一前一后往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中走去。一条下水道的口悄然打开，我跳下去后扶了路易一把。下水道臭气熏天，一般人确实也不会往其中去细细查看，稍微清理完就匆匆离去。奇迹城的入口便一直保存在此处。
　　“赌的就是个心理战术啊。”路易摇了摇头，“我倒是好奇最初的城主和王室有什么交易，让他们一直对此处存在视而不见。”
　　“说不定奇迹城就是某个公爵遵循第一位国王的命令开辟出来的呢。然后过了几年，公爵莫名染病而死或者是战争的旧伤复发，没有来得及治疗，也可能是仇人取了他的性命等等。国王十分痛苦，于是加恩于公爵家，直到死前还嘱咐自己的儿子好好对待他们一家，尽管儿子已经有了王妃，但是不妨碍公爵家族腾飞。谁知道在国王死后，公爵的后代们实在是太过于猖狂，于是年轻的国王，也可以更年轻的国王，实在是无法忍受他们的张扬跋扈，选择将他们全都绳之以法。”
　　路易瞠目结舌，随后他笑嘻嘻地搭上我的肩膀：“你还是跟我一起混吧。你编故事，我写歌，这是什么样的完美组合。你想想，要真是如此，我再加以改编，那可是浪漫至死不渝的完美体现。”
　　“我瞎编的。”我说，“这爱情能令人死不瞑目。”
　　安斯利不是个常见的姓氏。排除掉这是路易自己取的可能性，往前多少年追一追，估计也是个贵族。我属于的“阿尔芒”的姓氏，也不算是普遍，也可能曾属于一个王国的贵族。不过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在我们的村庄被军队铁蹄踏平之前，在教堂注册的公民身份都属于普通老百姓。
　　路易没有回望的意思。他从来不会让过去纠缠着自己。我想过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主教的，只是因为没有正式地经过收养手续，主教也没有那个意愿。这件事在越发扭曲的传言中变成了“因为主教还想利用那个他养大的可怜姑娘去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儿，如果顶着养父的关系这样去做实在是太不体面，所以才没有让她冠上自己的姓氏”。
　　好吧，其实这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在“完成龌龊事”上面有瑕疵。不重要。求得就是一个他乐意我乐意。他乐意我肯定更乐意。
　　“说到爱情，我倒是听见一个你会感兴趣的消息。”路易道，“据说北境大公亲自去了奥林，并带走了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年轻姑娘。”
　　“哦？”我眼睛一亮。“长相相似？！年轻姑娘？！”
　　北境大公的夫人当今国王的姐姐，王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实际意义上的长公主。北境大公夫妇的感情甚好，这么多年来，一如既往地相敬如宾。北境不同于其他地方，严寒之地，男女都需要下地劳作，并不像其他地区对女性还有着一定的偏见。上上任北境大公就是一名女性。所以这样说来，长公主在北境是拥有几乎等同于北境大公的权力的。
　　这相似的年轻姑娘，是旁系亲族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一个私生女，让北境大公宁可选择让家庭和婚姻生活变得一团糟，甚至可能影响到北境的政治变更，这个女孩的母亲一定有得挖。
　　“最近快到庆典了，王都来了不少新人，有一队穿着北境的服饰。人挺冷的，在贾克特停留的时候也是买了吃的就回去休息了。当时是看见他们的装扮，就想着上去了聊几句，毕竟有段时间没从你那听到有关北境的消息了。虽然是有点难度的，不过毕竟是我出马嘛……还没有什么拿不下的。”
　　路易挑眉，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他有完成自己每一个目的的能耐，自然是值得骄傲甚至自满的。
　　“来的人嘴巴很严，也没说出什么。但想想‘小姐’这个词儿，指的还能是谁？关于奥林，我倒是知道些故事。”
　　我眼珠一转：“你是说侯爵儿子跟个平民姑娘生出情愫的事？”
　　路易不会骗我，那消息的真实度是可以确定的。一年一度的建国庆典，北境大公一家三口都会前来王都。拥有爵位的绝大多数都安居在王都，尽管他们还拥有能够提供税收的封地，可很多已经潜移默化地被主教的政策和他的下属给取代了。贵族也只不过是个漂亮的头衔和时有时无的政治权利。少数如同北境大公真正拥有实力的贵族还是外放在他们自己的封地管理的。同样的，他们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双主教安插的眼睛在，一明一暗地相互配合着。
　　不过北境大公的女儿嘛……这个身份太值钱了，也太有研究价值。按时间算，大公找回女儿已经一月有余，北境现在的内部恐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姑娘肯定已经成年，说不定还要比少公爵年长上几岁，若是哪天大公出了意外，而少公爵还没有成年，如果北境大公对他女儿是用心的，少公爵的位置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要换人了。
　　从弗兰兹的角度，这可是一件大事。北境这些年的实力是越来越强了，在北境的威望也威胁到了王室的地位。北境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与王室联姻。但如果北境大公执意要将自己的位置传给来历不明的亲生女儿而放弃同时拥有王室和北境血脉的儿子，莫说枢机主教，长公主第一个不会同意。她的反应恐怕还要更大。
　　这个姑娘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北境大公在庆典将至的前提下，将她认回来。可以说是巧合，但我更相信是谋划。
　　北境大公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他们北境的男人都是如此，可我宁愿相信他是背叛了婚姻。
　　因为他和枢机主教向来不合。如果真的按照路易所说，北境大公一定会更提前来到王都，并带上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场面，绝对是一场灾难。
　　“别想那么多了。”路易道，他指向前方，“进去后，问问我们的老合作对象不就是了？”
　　巨大的山洞内是灯火通明，楼梯盘旋而上，也如同镜子折射般向下延伸，两处皆是看不见尽头。往前看，是一片歪歪扭扭的房屋和各种各样的喊叫。浓重的血腥气和肉香气，以及混杂着刺鼻的化学气体和酒精鲜果融合出的芳香。
　　是奇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