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的影子》无惑叶子在线卷

12、第 12 章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
　　钱宁和安纳罗的确在贾克特找到了能够证明贝利奇清白的证据。证据虽然有力但是不够确凿，可有了这个开头，在戈尔曼队长的说辞和主教沉默的态度下，国王还是同意了将贝利奇释放。
　　最有趣的一点是，王后也开口为贝利奇求情。也不知道她的动机是什么。
　　没人拦着王后不让她参与政事，只是国王对国务没有什么耐心，当了甩手掌柜天天玩乐，除了名义上以及形式上的最终话语权，其余便是主教说了算。主教并不会在意王后的哈，国王更是对自己这个端庄沉稳的妻子没兴趣，所以王后是被忽略在政治决定圈子之外的。
　　在我的印象中，王后与骑士团没有交集，蕾娅·哥彭也是在前一阵子通过萨博小姐的介绍才认识的。或许她只是对贝利奇的名声深信不疑，而帮他说话吧。我没有多想，贝利奇被释放出来的那天我并不在现场，甚至将贝利奇从牢中救出来的后面几天我都没有出现在我的“朋友们”面前。
　　做戏要做完全套，更何况是主教让我呆在他身边陪同着。
　　倒是其中有一天，主教返回他的书房，表情甚是怪异地对我说道：“你倒是招人喜欢。”
　　还不等我问出口，他便给了答案：“钱宁和贝利奇托了戈尔曼问我你在何处。”
　　我哈哈大笑。难怪主教的神色会如此复杂。钱宁和贝利奇是怀疑我传递消息的事情被主教知道后，遭了毒手。
　　“他们两个也忒不会说话了。”我敲着他的肩膀，哄着他道，“您还不知道他们眼里您是个什么形象，不过这不也说明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另外的身份。这岂不是方便许多。”
　　主教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我冲他展颜一笑，他冷哼一声，听上去是不满，但实际上我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借这个题发挥一下罢了。
　　主教敲着桌子：“明天清晨你跟我一起出去走一趟。”
　　我惊讶道：“是索菲亚陪您吗？”
　　看着主教的目光，我领会了他的意思：“我就在您身边做个护卫。不过……您还是要对克里斯蒂安小姐动手吗？”
　　问题一出，主教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他打量着我，我用自己最纯良的表情面对他。只是微笑，一句话也不说。
　　“索菲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主教道，“事情办的很不错，虽然我们得出的结论并不是我最想看见的，但既然有了结果，我们肯定要拿出相应的方式来回应。”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钱宁和克里斯蒂安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来了。我知道克里斯蒂安早晚会暴露，但我不知道她是在哪一方面暴露，使得主教起了疑心，甚至猜到了对方是钱宁。我想这里面应该有切西侯爵夫人的功劳。
　　主教的问题从明面上看来只有一个，实际上并非如此。他首先问我是什么时候得知他们两人的私情，是为了确认我与他的判断没有相差太多，其次是确保我并没有隐瞒他。而第二个问题，则是在问，为什么我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于他。
　　我不心虚也没什么好瞒的，但观察主教的神情，总觉得他还有别的打算。主教不喜他问话时，对方装模作样的拖延时间。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主教抓住我正捶着他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赶忙道：“您先别生气。这件事是事出有因。”
　　主教表情未变，等着我解释。
　　“我盯了克里斯蒂安小姐是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从我跟她碰面之后便一直盯着。”这样算来也差不多有一年之久，“您知道我跟钱宁的关系也不错，他早上常常不在骑士团，而他不在的时候，贝利奇就会出去寻他。他们两个总是同时出现。但本来这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可您知道我对您身边的一切都很关心，所以我私底下跟了克里斯蒂安小姐一段时间，然后就发现了她和钱宁的这段隐秘关系。只是她并非从一开始就认识钱宁，两人或许是因为什么机缘相识相知再相爱的。不过我想您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耶没有大的影响，我便没有在这方面深究。”
　　主教微微点头。
　　我得到了首肯，继续道：“您是知道我的。我瞧您对克里斯蒂安小姐颇为……照拂，而且凭借您的眼光，如果她有一点猫腻，您肯定能够发现。所以我想您没有对克里斯蒂安小姐改变态度，我猜想您是发现了她的不忠，却又默认准许她在您所知的范围内这样做。所以我只是观察确定好她的对象是谁，却没有告知于您。不过确认是钱宁也只是不久前的结论。”
　　“你啊……”
　　主教听上去并不恼火，我赶忙顺着他的话茬道：“我这不是想着您可能挺欣赏克里斯蒂安小姐的，我要是将这个给挑明了，保不成会坏了您的心情。左不过您是发现了的，我不能上去做破坏您和克里斯蒂安小姐关系的这个坏人。”
　　主教轻哼一声：“我瞧你这话应该反着说。”
　　我十分坦诚：“并没有。我觉得克里斯蒂安小姐是一名十分招人喜欢也值得人欣赏的女性，但她并不能算是我的竞争对手。”
　　我笑眯眯地说：“您总不会跟王后一般见识吧。”
　　主教没有说话，我从他的眼底发现了笑意，凑上前说：“您肩膀还疼不疼？要不要我继续给您按一按？”
　　主教“嗯”了一声，笑骂道：“你倒是知道怎么讨好人。若是你在第一时间告知我钱宁的事情，恐怕我也不会这样头疼。”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现在听来，刚才也不过是在试探，我再度通过了他的考验。我弯下腰，脑袋快搭在他的肩膀上道：“说不定您让我亲一口，什么疲惫痛苦都会消除了。”
　　“你要是有这等奇效，我明天便写信给教廷，让教皇给你封个圣人，再派往作战贫困的地区，让你的能力有用武之地。”
　　“我要是走了，谁还能来守护您啊？”我直言，“我可不信切西侯爵夫人是能将此刻捉拿的好手。”
　　“自私自利的混账。”
　　弗洛伦斯是在骂我，但他到没有真的生气。我按揉着他的肩膀，想到先前路易掰开来给我的分析。
　　他看得比我透彻。我在局中，一切随弗洛伦斯所动。路易有着一双旁观者的眼睛，能够为我的疑惑指点迷津。
　　无怪乎人说爱情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往日里算得上是清醒的头脑愣是没了用处。明知道前方是陷阱重重，却也是自愿走上前去，让自己变成他人手中的棋子，供其驱使。

　　……

　　白昼降临得很快。克里斯蒂安等待在她的房间内。主教的护卫早些时候通知她，今夜让她穿戴好，晚上会派人来接她。不久前才了结了贝利奇的案子，克里斯蒂安不敢冒昧地与钱宁相见，话也是通过蕾娅和安纳罗交给钱宁的，她自己除了作为一个传话筒，在整个过程中完全隐身了去。
　　克里斯蒂安是担心的。可转念一想，如果阿尔芒尚且没有被主教问罪，她更可以高枕无忧。
　　指针仿佛被人向后调，一切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她没有见到阿尔芒，只是听说两名副团长托戈尔曼队长去了解她的情况，主教给出的答复也是暧昧不清的，但并没有将话说死，让克里斯蒂安的担心减轻了不少。
　　马蹄声近了，克里斯蒂安听见了守卫的敲门声。她准备好，下了楼。
　　主教正坐在马车里，他带的守卫数量比往常少了几个，仅仅只有两人，但克里斯蒂安却隐隐感受到些许不同。她描述不出来自己的想法，只得按照她一直以来的乖巧安静模样，坐上了主教的对面。
　　等马车渐渐驶远，出了王都，克里斯蒂安觉得不太对劲。她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往哪里？”
　　“你与阿尔芒私下见面了。”弗洛伦斯道，“送你去见她。”
　　克里斯蒂安心中一慌，但她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阿尔芒小姐不是在王宫之内吗？”
　　“她出城了。”弗洛伦斯轻描淡写，“她不喜欢喧哗的地方，而我也不喜欢她随便接触上一些不应该接触的人。”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克里斯蒂安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连一向娇艳的唇瓣也失去了颜色。
　　马车忽然停下。克里斯蒂安一个不稳，向前扑倒。弗洛伦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是一动不动。一名骑士从外面打开车门，抓住克里斯蒂安的胳膊，没有半点体贴之情地将女人从马车里拽出来。
　　“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怜悯吗？难道连半分人性都没有吗？！”克里斯蒂安惊慌失措，“我是喜欢钱宁！我是爱着他！可是……可是她好歹也是你的养女……你难不成还想掌控所有人吗？”
　　弗洛伦斯听她这样说，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我不喜欢叛徒。”他说道，“但你又是听谁说的，我对她下手？”
　　话音刚落，另一名骑士翻身下马。他将头盔取下，露出一张令克里斯蒂安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处直切向下，狰狞地像是一只肉色的爬虫。
　　那骑士笑了笑：“克里斯蒂安小姐认不出来倒也是正常。如果不是您非要让她走得明白，我也不想白费一张面具。”
　　他将扎起的头发散开，向克里斯蒂安弯腰三十度，胳膊置于腹部前：“弗兰德见过阿黛娜·克里斯蒂安小姐。”
　　他抬起眼眸：“或者您也可以称呼我为，索菲亚·阿尔芒。”
　　“你……！”克里斯蒂安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索菲亚笑道，“是我。一直都是我。您见过我的。您和钱宁副团长的事情也是我先发现的。”
　　她眨眨眼，却远没有克里斯蒂安印象中的安静地存在于阴影中的模样，反倒是平添了几分嗜血的气息：“只是您也太不小心了。我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于主教，您自己露出了马脚，还上了当。”
　　“你说我们是朋友……”克里斯蒂安呢喃道，她随即反应过来，通红的眼眶含着泪水，“你说他……那，那些传闻都是……”
　　索菲亚扭头看向弗洛伦斯，后者微乎其微地点头，她冲着克里斯蒂安微微笑道：“您如果愿意相信是真的，那边是真的，如果认为是假的，那边是假的。不过我想，如今真假，对您来说恐怕已经不太重要了。但作为您时间不长的朋友，我深表歉意，我无法承担起您的这份深厚的友情。”
　　克里斯蒂安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她自嘲似的流着眼泪，被另一名骑士拉着往森林深处走去，索菲亚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你会下地狱的！你们都会下地狱的！”她大声哭喊着。
　　弗洛伦斯眯起眼睛，表情阴鸷地难以辨别。索菲亚眼底凶光一闪，她从腰间抽出匕首，在克里斯蒂安能够说出下一句话前，割断了她的喉咙。
　　滚烫的鲜血溅在索菲亚的盔甲与脸上，旁边的骑士微微抬起头：“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也亏得你是个女人。”
　　“主教让你和我见上一面，不是让我听你说这些废话。”索菲亚毫不客气地回答，“看热闹的话就省省吧，跟我把尸体一起埋了。”
　　骑士很没有骑士精神地伸了个懒腰：“这种事你不是最常做了吗？雇佣兵榜单的首位大人。”
　　“你杀的人也不在少数，都是收钱办事，也别装得比我多善良了。”索菲亚哼笑一声，“别废话，赶紧干完活，回你原来的位置去。消失这么多天，也不怕人怀疑。”
　　“知道了知道了。主教大人都没有着急，你倒是比他还担心，真是条好狗。”骑士撇撇嘴，佯装抱怨，手上却也开始跟着忙活起来。
　　索菲亚低下头，看着泥土飞扬。
　　本，奇迹城曾经公布的榜单的杀手之一，后来如同自己一样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人寻到他的踪影，没想到竟然是来到了弗洛伦斯麾下。那这样想着，奇迹城多年前的乱局恐怕是让弗洛伦斯得了不少的好处。如果是这样，那是否还会有其他人也浑水摸鱼？
　　想着克里斯蒂安死前的诅咒，索菲亚心里实在是不爽快。作为一名雇佣兵，她的宗教信仰几乎是约等于零，但克里斯蒂安诅咒的是弗洛伦斯，她便没有办法不去在乎了。
　　弗洛伦斯靠在马车的窗边，一阵寒风袭来，浓厚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索菲亚出现在他的眼前，朝他点点头。
　　鬼使神差的，弗洛伦斯朝着索菲亚招了招手，在后者靠近的时候，伸出手抹去了她脸上的血迹。血液有些干了，这一擦倒是没有去掉多少。
　　索菲亚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弗洛伦斯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不符合往常的神态。
　　“干得不错。”他说道。
　　“她诅咒您。”索菲亚听上去有些委屈。弗洛伦斯却觉得实在好笑，他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脸庞，“那又如何？在我没有完成我的任务之前，我是不会下地狱的。”
　　“她说的是我们，那我也会下去陪您。”索菲亚道。她脚踏马镫，骑在马背上，冲着弗洛伦斯展颜一笑，“如果我们都会去，那我也可以一直陪着您啦！”
　　真是油嘴滑舌的。弗洛伦斯在心底想着。猛然，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个总是跟随在索菲亚身边的男人，一个吟游诗人。弗洛伦斯微微眯起眼睛。
　　他似乎叫……路易·安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