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的影子》无惑叶子在线卷

13、第 13 章

　　王宫中不乏有人是在战场上见过世面的，对血腥气较为敏感，我将自己清洗过一遍，喷上香水，才跟弗洛伦斯在他的书房中见面。
　　本已经离开了。克里斯蒂安的事情也是他碰巧在返回的时候撞上的，弗洛伦斯想着早晚我要和他见上一面的，所以便安排了这个机会。其实我和本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毕竟榜上有名的人物也不过那几个，作为同行也是半个竞争对手，互相了解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在房间中发现男人的身影，本定然是回到王太后身边了。弗洛伦斯一直担心放权后的王太后不老实，让本想了办法打入内部，随时传递消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王太后那边是没有动静，反倒是北境率先闹出事来。
　　弗洛伦斯将本的信交给我。我打眼一瞧，好嘛，刚说完王太后是老老实实的，这就把我的想法给推翻了去。
　　“王太后确实不会是那种心善的人，但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我将信纸的一端贴近火焰，亲眼见着它迅速被吞噬，化成了灰，“北境大公的性子是不会反抗王室的，虽然说国王确实有些不尽人意，但也没有到民不聊生的地步。这些年我们的国王做得还是很体面的。王太后可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她能找到钱伯纶的女儿，还将人送到钱伯纶手中，恐怕不只是为了让钱伯纶来找麻烦。”弗洛伦斯摸着自己的胡子，“你还怎么想？我听听你的看法。”
　　本在信件中提到，王太后这些年来一直让人寻找钱伯纶女儿的痕迹，只是起初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搜查的对象是钱伯纶，王太后给予他们的说辞也是一个与自己颇为要好的夫人的孩子，总之是在这上面打了个模糊的。弗洛伦斯当初设计钱伯纶的计划是王太后和先王掰腕子的一环，弗洛伦斯自然是为了王太后做打算，王太后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弗洛伦斯尽然还会在国王和王太后并不明显的斗争中选择了性子软弱的国王，就连王太后也是大为吃惊，进而转为恼怒。按照本的说法，王太后是在被名为出行实则软禁后才开始对钱伯纶女儿的搜寻，但在时间差和信息差的外界因素引导下，多年没有结果。
　　弗洛伦斯做事是妥当的。既然那侍女不会死，那肯定也不能让任何人找到，就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法子来。
　　“您觉得王太后有回来的意思？”我转了转眼睛，“北境大公只是个牵制您的幌子，但按照他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自己和心爱之人以及心爱之人的孩子分别这么多年，甚至还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是因为您的话，就算他不能将您如何，但在政策上给您添麻烦还是可以的。这样的话，税收恐怕是很难继续推行下去了。”
　　“不过您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所以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王太后这样做除了拖延时间也没有别的好处，北境大公看在大家都是为了王国贡献的份上也不会纠缠到底。但如果王太后是真的想要再来一次政变的话，她这样做是能够拉拢到北境大公的，至少能让对方保证在动手的时候不会偏帮任何一人。”
　　我叹了口气：“三个孩子，王太后还是偏心自己最小的那一个啊。为亲王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值得吗？”
　　弗洛伦斯冷笑：“你还是不够了解她。为了亲王？恐怕到最后亲王还是活不下去的。她能做的是想办法让他结婚，生下一个男孩，将我和国王陛下解决了之后，那个孩子便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国王一直没有孩子的事情还是让她动了心思啊。”
　　我长叹一口气：“可您看陛下身边的情妇是没有少过，我也没见着她们其中哪一个生下了孩子。您说有没有可能，问题是出现在陛下身上的？”
　　“就算有，这也绝对不是陛下的问题。”弗洛伦斯斩钉截铁道。我一敲脑门。可不就是这回事。国王的身体出现了状况，要是叫目前能够看出来是别有用心的王太后清楚的话，岂不是壮大她的野心。主教的结局便是板上钉钉的。
　　王太后不可能让他活下去。
　　无论出于什么法子，都是要让国王和王后拥有一个孩子的。
　　“陛下和王后还年轻，总是还有时间的。也不知道王太后在着急什么。”我笑眯眯地说道，“您要是有办法将后续收拢好，我明天便去见本，左不过是我们两个人换王太后和亲王两条命。”
　　我眨眨眼：“您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有手段的，将人杀了就自杀，不会留下半点痕迹。反正索菲亚也是张假脸，有些相似之处，我给毁掉就好了。”
　　“草率。”弗洛伦斯道，他否决了我的提议，“并非是我信不过你和本，但这种事情需要从长计议，王太后和亲王忽然去世会引起王国的轩然大波。王太后是上了年纪，也不怎么出门，但总还是活跃在她的宫殿中的。国王不可能不查。你和本万一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还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
　　我老实地认错：“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等她的动静吧。”弗洛伦斯道，“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王太后的年龄比主教还要年长上几岁，就算她身体再好，上了年纪又多年劳心劳神的女人也撑不了多少年。如果王太后是想给亲王铺路倒还好说，如果她是想要自己重新执掌权柄，这个速度肯定是要加快的，不然别到了功成那日，自己还没有享受到胜利的果实，便先去见她斗了一辈子的丈夫了。
　　这样想着，我理解了为何弗洛伦斯跟本商谈过后也不显得焦急。本在王太后那边只是一双眼睛，或许他已经成为了王太后内部集团的人，或许他并没有，但王太后身边的人不少，总是有嘴巴将风向透露出来的。
　　更别说亲王还时不时地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呢。
　　北境大公在今年的国庆庆典上肯定会找主教的麻烦，若是按照这个时间来判断，王太后在三年之内一定会动手。时间拖的越久对她越没有利，趁着现在还能将曾经部分属于自己的势力调动起来，将弗洛伦斯拿下砍头，废了这个儿子扶持另一个上位，再享受几年权力的滋润，安安稳稳地过身是再合适不过了。
　　弗洛伦斯看上去并不担心。王太后与他交过手，还是在能与国王打个平手甚至更强的情况下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如今属于王太后的势力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要么就是投诚成为了主教党的一员，想要向先前那样翻身做大，是难上加难。
　　可是只要王太后和亲王活着的一天，他们就可能给国王和弗洛伦斯带来麻烦。亲王是王太后和先王的第二个儿子，是完全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如果哥哥一直没有孩子，让他继承王位是注定的，将这个过程加快也不是不行。
　　弗洛伦斯实在是太过于优秀。在送克里斯蒂安上路时，我和本在外面闲聊。他很诚实地跟我说是被弗洛伦斯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于是选择为他效力。我问他你是不是被弗洛伦斯抓到了什么把柄。人格魅力是实话，我也相信，但弗洛伦斯的人格魅力可并不正面。本笑着问我你忘了我们都是什么身份吗？
　　也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会被光明吸引，但我们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本反倒是十分好奇，他说自己倒是没有想到弗兰德就在身边，甚至还是一个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的对象。我说可能我也没想过自己真的能活下来吧，你要是真的知道弗洛伦斯的性格，也能理解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本不置可否。这种感觉对我来说也是新奇，两个曾经的同行如今成为了同一个人的手下，为他的一切奉献出自己。
　　“你对他是什么感情？”在将克里斯蒂安的尸身深深埋下去的时候，本问道。“我的衷心有一部分金钱的成分，可我瞧你，不做雇佣兵，便要用他养女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不单纯啊。”
　　“因为我喜欢这样做。”我十分坦诚。在一个杀手眼前，情绪是最透明的物件。我也没想过隐瞒，弗洛伦斯让我和本见面，那就是告诉我，他是自己人。凭借弗洛伦斯多疑的性格，连给他做事了好几年的梵尔莎都要被调查一番，本看上去获得了弗洛伦斯的信任。“我希望你和我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本笑了笑：“那你大可以放心。主教是很不错，但并不是我的类型。更何况我的胆子可没你大，他实在是太精明了，一不小心就把我自己给算计进去了。除了像你这样是真的能够做到全身心奉献的，太难。”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本最一开始说的被“人格魅力所吸引”便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可他距离弗洛伦斯太远，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处处警惕着。
　　正经事谈完了，我想我应该体贴地将弗洛伦斯的私事变成了我们下一个主题：“克里斯蒂安小姐走了，您说还需不需要我私下帮您寻找几位安静老实的，让您见一见？我瞧着博拉夫伯爵身边就有几位很不错的。”
　　在让克里斯蒂安回到她的天使身边的同一天，梵尔莎得到弗洛伦斯的命令，留在了克里斯蒂安的别馆里。当夜，钱宁去了克里斯蒂安的住所，得到了梵尔莎装扮成的侍女的消息，说是克里斯蒂安准备已经返回老家去了。钱宁有些惋惜，他虽然猜测克里斯蒂安是被主教发现了猫腻，将其送走，但想着中间是有索菲亚传递的消息，主教恐怕并不知道真相，只是对她感到了厌倦。虽然主教的情妇身为何人，王都并不清楚，但是为了避嫌，估计主教还是给了一笔钱，让克里斯蒂安返回了老家。
　　钱宁这方将自己的逻辑圆满，向梵尔莎道谢后，失魂落魄地走了，想来对克里斯蒂安还是动了真情的。
　　弗洛伦斯挑眉：“我以为你是不喜欢克里斯蒂安的。”
　　“怎么会呢？”我笑着哄他，“克里斯蒂安小姐最初也是让您舒心放松的好去处，但只是后来的行径让我们都很难以忍受。您知道我是忠心于您的，所以看不惯背叛。不过除此之外，对克里斯蒂安小姐我是没有半点偏见和不喜欢的。”
　　对不住克里斯蒂安，我会去忏悔的。
　　弗洛伦斯哼笑一声。
　　“算了吧。”他说道，“我倒是也没有那个时间，你也不用打别的心思了。我身边没有其他人，你不是最开心的吗？”
　　我喜笑颜开：“那当然是。我恨不得您身边只有我一个呢，如果这是您的真心话。但对我来说，只要您过得舒适，那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无论是谁能够让您的心情好起来，我完全能够接受。”
　　弗洛伦斯看向我。
　　我眨眨眼：“这是实话。”
　　弗洛伦斯道：“你也不用试探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人了。上了岁数，也没那么多的想法，将我们自己的事做好就成了。”
　　他看向我：“还有，你用不上事事同我汇报。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明白吗？”
　　只有我一个？不用跟他汇报？我知道弗洛伦斯是信任我的，但我并不清楚这份信任到底有多少分。他给我布置的任务很多同他有关，他让我沾手与他相关的一切，梵尔莎可没有做到这个地步。
　　他说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他还有本，他还有梵尔莎。这个“一个”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不敢去问，但不可能不多想。心底里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欲望欢欣雀跃地几乎要飞出来了。
　　我从来没有在弗洛伦斯面前掩饰过我对他的感情。他看得出来，他也是一清二楚。他恐怕不知道原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有我一个……
　　“好。”我颤抖地应了下来，“您只有我一个，只会是我一个。”
　　弗洛伦斯轻笑。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