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洲纪事》杭小满

2、噩梦

　　“好，好，我会永远陪着你。”她感受到何之洲一下又一下的安慰，昏昏沉沉之间被他拥倒在床上。

　　激情往往总是迸发在某一个失常的瞬间，她感受到滚烫的手和温热的唇在颈畔流转，两个寂寞又坚强的人隔着薄薄的衬衫和T恤，仿佛寻找到了安慰。

　　一切都那么自然，泪痕还没有消失，潮红的脸庞映衬着她脆弱的表情，更是风情万种。

　　被入侵的感觉触发了她的反抗，挣扎着想反客为主，却被紧紧地摁住，嘴角的抗议声消失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城略地当中。

　　她就像空中的云，海面的冰，丝毫由不得自己，可她脑子里突然涌现了一个猥琐的想法：“这就是所谓的活……好……吧！”

　　风平浪静，何之洲嘴边揶揄的笑，让她心里很不得劲，抬起手在他作恶的腰上狠狠扭了一下。

　　“哎呀，老婆大人饶命！”何之洲嬉笑着扭动，一下就控制住了她的手，用额头蹭着她的脸颊：“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什么都告诉我。”

　　“我害怕，当年……当年爸妈离开，为了逃避痛苦，我把奶奶一个人留在了国内，一直没有联系，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走出来，可是每每想到，一切因我而起……”

　　眼看着景柠情绪又开始起伏，何之洲拥住她：“我知道，我懂，我陪你面对，奶奶会原谅你的，你是她唯一的亲人。”

　　“不，不会的，她唯一的儿子儿媳，因为我的任性离世，如果是我，我永远不会原谅这样一个人。”景柠愣怔着喃喃道。

　　“试一试，就试一次。”

　　“嗯……我是个自私的人……”

　　极度的情绪起伏和身体疲惫让景柠累到不能思考，她紧紧地攥着枕头陷入了昏睡中，何之洲试图掰开她的手却没能成功，便随她去了。

　　迷迷糊糊里，景柠坐在车上，身边坐着一个优雅的妇人，嘴里说着：“柠柠，我和你爸是为了你好，但凡贺宇是真心对你，我们不至于阻拦你，你认为你的父母是那般迂腐的人吗？”

　　“停车！”景柠拍打着座位，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看过来：“柠柠，如果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他走了，以后会面对什么？你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我说了停车，他还在机场等我，爸妈，如果你们真的理解我，让我去找他！”景柠的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扎心的话一句紧接着一句：“你们不是爱我，你们是想控制我，你们虚伪的嘴脸不过就是看不上他现在的贫穷。”

　　景妈妈双眼含着泪：“柠柠，你这样妈妈真的很伤心，你学业还没有完成，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不能就毁在这里！”

　　“所以你们就是虚伪，从小到大，什么都要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就连谈恋爱都必须按照你们的模板来选择，凭什么？难道我不是人吗？我不能有自己的情绪吗？”伴随着激烈的争吵，景柠开始疯狂地捶打着副驾的座位。

　　景爸爸看到她的行为，下意识地去安抚，却没有留意到方向已经歪了。

　　“老景！”景妈妈搂着景柠，看到车窗外的情况大喝一声，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车头歪向了高架桥的桥墩上。

　　景柠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护住，紧接着的就是巨大的晃动和震耳的撞击声，脸上痒痒的热热的，手一摸全是艳丽的红色。

　　这一刻她才感到害怕

　　被困住的自己看不见其他的情况，她颤抖着声音喊道：“爸！妈！你们还好吗？”

　　并没有人回应。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她再一次提高音量问了一遍，面前是妈妈的衣服，她整个人都被妈妈抱在怀里，艰难地挪动着手推了推妈妈的肚子，可是依然没有回应，她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画面流转，她再看清人时，已经是在葬礼上了，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有同情，有责备，有鄙视，也有无奈。

　　景柠笨拙地跪在一边，机械地鞠躬，满身的素缟让她惨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干涸的嘴唇起着皮，再也没有天之娇女小小公主的模样。

　　“柠柠，你以后要懂事了。”小舅走过来按了按她的肩膀，眼里焦灼的是怒其不争和怜悯。

　　她知道，小舅和妈妈关系最好了，以前最喜欢自己的小舅，也不会疼自己了。

　　她看着爸妈在灵堂里的照片，竟然流不出眼泪，呆愣木然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舅，你恨我吧？”景柠开口。

　　“柠柠……”

　　“小舅，你肯定恨我，我害死了爸妈，害死了你唯一的姐姐。”她似乎魔怔了一般，试图从别人那里寻找到一丝情绪，哪怕是仇恨。

　　但她唯独不缺同情，实在想不通自己这样的人，有什么可值得同情。

　　“总之，你该长大了，你应该想想以后怎么活。”小舅好言相劝，即使这一刻他确实是无法面对景柠的，但是他依然想让姐姐唯一的血脉好好活着。

　　“还有什么好活的，等这里结束，我就去死了。”

　　“啪！”景柠的脸歪向了一边，一个老太太冲了过来：“要死你现在就死，你这样的逆子，害死自己的父母，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我呸！”

　　“奶奶……”

　　“你不要叫我奶奶，我这一生就你爸一个儿子，辛苦培养，娶妻生女，他是我的宝啊！”老太太满脸的泪水，小舅他们架着她的胳膊，几个男人的力气竟然拼不过一个年迈的老太太。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凄惨的哭声震撼着所有人的内心。

　　景柠内心像是被打出了一个缺口，她也开始号啕：“爸妈！对不起！爸妈！你们回来吧！爸妈！爸爸！妈妈！”

　　“醒醒！柠柠！醒醒！”

　　景柠被猛烈地摇晃着，那种似乎无法再叠加的痛苦攫取了她的呼吸，脸憋到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露出来，她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整个人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