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洲纪事》杭小满

3、私房钱

　　“柠柠！我在！松手，乖，我在！”温润中透着一丝心急的声音传来，给她找到了喘息的生门。

　　她大口努力地汲取着空气，泪水已经灌满了衣领，冰凉又潮湿。

　　这样可怕的夜晚，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偶尔都会经历一次，前四年，好几次都差点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可是却依然活了下来。

　　后来遇见阿洲，才慢慢地好转，可是高压下，再一次爆发了。

　　景柠低低地啜泣着，情绪还逗留在回忆里，那种撕心裂肺，无法原谅自己的感觉再一次抓住了她。

　　“柠柠，不怕，我在。”何之洲轻声地呢喃，让她渐渐安稳，又流着泪沉沉睡去。

　　“嗒。”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传来。

　　景柠醒来，看见窗外已经透着深蓝色，被子里的温度还是很舒适，她不愿意起来，呆呆地躺在床上想道：阿洲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她也很清楚，一定会回国，何之洲的父母家人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来电催促，具体牵涉到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北欧的这个小城市，夏天很短，大多数时候都是很适宜的温度，既没有太热，也不会太冷，她离开原生的地方，放逐自己原本是想用孤独和寂寞来惩罚自己，却没有料到自己深深习惯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忽然间，她也很想试试烟草的味道，深深地嗅了一口……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她如小鹿般湿漉漉亮亮的圆眼睛，让刚进来的何之洲吓了一跳，随即闻了闻自己：“吵醒你了？”

　　“没有，自己醒的。”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看着阿洲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米色的毛线衣和同色的休闲裤，衬得他很年轻。

　　“你真好看。”景柠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嗯？”

　　“我说：你真好看。”

　　“是吗？”

　　“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我记得两周前的聚会，你也这样说过那个意大利服务员。”何之洲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点破。

　　“那不一样。”她有些不乐意被戳穿，好看的男人很多，阿洲是最好看里的最好看。

　　“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

　　“面！”

　　“好。”

　　她很喜欢这样的对话，显得自己像一个正常人，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这样说话，不需要围绕着某个话题缠绕，想到什么便是什么。

　　热气腾腾的面一直端到床边，景柠已经又有些困意。

　　“柠柠，起来吃点再睡。”何之洲轻轻推了推她。

　　“嗯……”她有些想耍赖，但是又不想辜负。

　　“乖，饿着肚子睡觉会胃痛。”

　　“你喂我……”

　　“不要撒娇，好好吃。”

　　景柠不情愿地坐起身，抱着烫烫的碗下床，蜷在地毯上开始享用，何之洲陪着她坐在地毯上，静静地看着。

　　“阿洲，你以后要给我煮一辈子的面！”她抬起头，亮亮的眼珠望向何之洲，满足地打了一个嗝。

　　“好，我去收拾，你乖乖睡，明天还要早起。”说罢起身，拍了拍她的脑袋，快速地收回了手。

　　景柠揉了揉自己齐肩的短发，看着他的背影自说自话：“果然，他不喜欢我的新发型，切，不懂欣赏，多美啊。”

　　这一夜再无梦。

　　该来的总会来，大早上，景柠看着门口被阿洲连夜收拾好的行李，表情依旧有些复杂，只恨不得撒泼打滚留下来。

　　来接他们的是何之洲在本地的一个朋友，一路上两个人说着她不了解的事情。

　　“洲，这次回去之后，还回来吗？”

　　“看情况，应该会回来的。”

　　“那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会很快，也许你也会回国。”

　　“我不行啦，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呢。”

　　景柠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平时看上去绿葱葱的，今天却有些朦胧的黑色。

　　一切都是何之洲安排的，景柠再不懂行情，也知道一张回国的头等舱是什么样的天价。

　　她拿着机票在何之洲面前晃着：“你藏了多少私房钱？”

　　“很多！”景柠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

　　“交出来！”

　　“回国就给你！”

　　“……”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有些迟钝，原本同床共枕熟悉到背上有颗痦子都应该知道的人，忽然间就陌生了。

　　她有很多的疑问，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愣怔的被何之洲带上了飞机，然后开始大脑宕机，直接睡着了。

　　一路上心心念念的飞机餐也没有吃到，落地时懊恼得不行，何之洲试图找她说话，她拒绝了。

　　回到生长的土地上，已经是深夜，还有些余热，但是快入秋的天气已经有丝丝凉意。

　　她拢了拢自己的薄外套，准备去取行李。

　　何之洲拦住她：“会有人送去家里，车到了，我们今晚住酒店。”

　　门口亮晃晃的黑色宾利，被机场的灯照得很是打眼，一个正装打扮戴着白色手套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小何总，我来接您。”说罢小跑回车边拉开车门等候。

　　“是叫你？”景柠抬头望向何之洲。

　　“嗯，走吧。”

　　莫名其妙就上了豪车，景柠疑惑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人，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何之洲，满脑子的疑问。

　　车子停在市区繁华的区域里，她下车看见酒店名“丽华酒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做装饰的包。

　　这是S市最有名的酒店之一，全部都是独栋的豪华别墅，把她卖了都不知道够不够住。

　　两个经理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原本还算淡定的她却被两个人整齐划一的半鞠躬吓了一跳。

　　捂住差点脱口的尖叫声，往何之洲身后躲了躲。

　　“何总，房间安排好了……”其中一位略有些年纪的人恭敬地说道。

　　“好，辛苦了，我自己过去。”

　　景柠看着他接过一张卡片，牵住自己的手径直往酒店内部走去，穿过别墅改造成的大堂，她默默地盘算着分期要多久才能还清今晚的住宿费。

　　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无法相信，何之洲有另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