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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雨 ...
折磨并不会因为刑罚的中止而结束。重创只要一秒,愈合则需要难以估计的漫长时间来重塑肌体。
青鸟蜷缩在床榻上,无声地捱着疼痛过去。
像用最粗粝的石块,一点一点,把肩胛上的皮肉缓慢磨碎,直至挫到骨头,再用滚烫岩浆将这些齑粉重新浇筑。
她浑身是汗,流淌进伤口里,又增添绵密而尖锐的刺伤。
入夜,因为继发炎症,青鸟开始发烧。
意识混沌并没有让伤痛减轻,反而导致感官凌乱,所有神经反应被无限拉抻。她气息灼热,思维像一坨摔在地上的冰淇淋球,在40℃高温的柏油路面上一边融化,一边烧得滋滋作响。
刑天想,他来得正是时候。
早一点,只要青鸟尚有一丝活动能力,难保会强撑着跟自己大打出手;晚一点,也许她就因为伤口感染和高烧惊厥而静悄悄地死掉。
而此刻,她趴在床边上,光是掀起眼皮就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只能幽幽盯着安静潜入的仇敌。
像具不瞑目的死尸。
刑天给她带了消炎药物,十分贴心地送进嘴里,指尖擦过双唇,摸到那里干燥得翘起了一层硬壳。
“水呢?”刑天问。
明明给了她干净的瓶装饮用水,喝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青鸟把药片吞下去,搭在床沿上的手指指床底,两个空瓶,“浇伤口了。”
高热使得创面更加肿痛发烫,这种时候用冷水冲淋是最简单的清创降温手段。
她的伤口上结着水泡和半凝固的血痂,周围的肌肉微微搐动着,昭示这副躯体还有不屈不挠的生命活力。
刑天抽了把椅子坐下,为她用碘伏消毒,重新涂上烫伤药膏。他熟练地将药剂装进针管,推出空气,多余的液体在针尖溢出,划了一条亮晶晶的弧线。
青鸟垂落的手臂终于挣扎了一下,眉头也随之皱起来。刑天并不理会,反正她此时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只是止痛剂。”
她便安静下来,看着他粗鲁又平稳地将针头扎进自己的臂弯,药液缓缓推入。
青鸟古怪得令人难以琢磨,她一面宣示与他不共戴天,一面愿意相信他的解释。刑天无声地翘起唇角,他又能好到哪去?一面防备她带来的危险,一面享受着她片刻的软弱。
针孔里流出一缕暗红的静脉血,刑天顺手抹去,“早知道要吃苦头,嘴倔什么?”
青鸟冷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认贼作父,还觉得攀了高枝。”
刑天凝眉,却不恼怒。青鸟说对了,她的蝎子是被迫烙下的耻辱,他的蝎子却是自己讨来的殊荣,单凭这一点,就没法比较。
外头开始刮风,吹得木质门板窸窣地响,他倾听着风声,说:“坤爸挑中了你,不会放你走,你要是还想向我报仇,就把傲气收一收,活得更久一点。想变成一头狼,得先习惯像狗一样生存。”
这是个悖论,狼是狗的祖先,经过一万多年的驯化而成,不可能倒退进化。
青鸟舔舔嘴唇,还是算了,这人文化水平也就这样,她正难受着,没心思跟他掰扯物种起源。
“你做狗很有经验,是在教我怎么从你嘴里抢食吃吗?”
她加重语气,侮辱的意思溢于言表。
刑天依然平静,只是伸出手来,帮她把汗湿的长发勾到耳后,手指掠过她旧伤撕裂的耳垂,略顿了顿。
一般生病的人都会恶劣一些,青鸟还好,一直这个臭脾气。
“如果是你要的话,不用抢。”他轻声说,“和以前一样,我的那份,都给你。”
屋外噼啪声响,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落地。刑天起身,要趁着雨势未大返回住处。
“刑天。”她忽然质问,“你一再给我活路,是不是因为愧疚?”
他顿住脚步。
门廊上的电灯在风中乱摆,透过门缝,给他落下明灭深刻的影子,工字背心半掩着左肩胛上那只毒蝎,在夜幕中有了生命般张牙舞爪。
刑天缓慢回头,半侧脸与她记忆中反复勾抹的印象无二,阴郁,疯狂,人模狗样。
静默几秒,他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青鸟没有犹豫,淡淡地说:“我一样会杀了你。”
刑天笑笑,转头推开门扉,雨点和着凉风坠入胸怀。
他语气嘲讽而冷静:“所以,我怎么想,重要吗?”
回到房间,最外面的衬衫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湿些许,雨水裹挟着尘土,落在布料上是一团灰黄泥渍。
刑天脱了衣服,还是一身湿黏的土腥气,他懒得洗,径直躺好,闭上眼睛。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铿锵有如小石子坠地,接连而至,分不清楚一滴挨着哪一滴。刑天手搭在盖毯边上,听着雨声,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在梦境。
“你怎么了?”
谁?
音色清冷,很熟悉,刑天努力地想辨别,但是大雨落下,昏黄得像过于紧密的雾,他除了一个纤瘦的人影,什么也看不清。
那人影又说:“下雨了,进来躲躲吧。”
她有很美、很长的黑发,用缠了红绳的木梳高高盘起来,双耳都挂着带流苏的苗银耳环,大风吹过,就发出悦耳纷乱的碎响。
双腿沉得难以动弹,刑天喘一口气,低声说:“拉我一把。”
女孩子依言伸出手来。她的掌心温暖而有力量,腕上覆着一段衣袖,上面绣满了不似人间的繁花。
刑天借力起身,终于看清她的脸。
那是十一二岁的青鸟。
吊脚楼下面堆放杂物,圈养牲畜,她是下来给木柴盖雨布时发现了刑天。青鸟牵着几乎冻僵的他走上二楼堂屋,先拿一块毡子给他围,指指火塘,“烤火。”
刑天听从,也是发自本能地向热源靠近,刚搓了搓手,青鸟又问:“油茶,要不要喝?”
苗家的油茶会加生姜和胡椒,底料是一些谷物,暖身而且能垫肚子。青鸟额外多抓了一把炒米花,把碗递到面前,“拿着。”
她语调硬邦邦的,明明是做好事,却有种不近人情的气度。
刑天想起来了。
他被一伙人贩子盯上,一路追捕,慌不择路才逃进山林里,直到倒在青鸟家的楼前,再也跑不动。
右腿上还有剐蹭出的伤口,他向后撤了撤,藏在毡子后面。
从前,哪怕是在一群乞讨的孩子里头,他也是领头的那个,莫名的好胜心让他无法在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面前示弱。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下来,但他不想让她有机会探究关于自己的一切,于是抢了话头,状似无意询问:“你家里人呢?”
“去城里了。”她淡淡回答。
外头,雨污浊到像在下泥点子,她的面颊,衣衫,都有些弄脏了,此刻正忙着擦拭干净。
墙上挂着一家四口人的合影,他们穿着节日盛装,夫妻俩和一个更小的女孩,都是笑盈盈的,唯有她,情绪似乎很好,但脸上没什么生动的表情,跟现在一样。
“你和你爸妈长得不像。”他由衷评价。
“我是孤儿,被收养过来。”青鸟给出了合理又出乎意料的答案,“阿妹才是亲生的。”
刑天抬起头,沉默注视了青鸟片刻。
她堂堂正正,毫不避讳说起这个话题,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苦涩。她的衣裳不贵重但精细,耳朵上有沉甸甸的银饰,可见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生活,被养得很好。
可是凭什么?
同样是孤儿,凭什么她有这样的运气?
被人收养,不必狼狈辛苦地讨生活,甚至像个主人似的请他进来避雨,端上一碗热茶。
他捏紧碗沿,话茬生硬得几乎挑衅,“你一个人,不怕我是强盗?”
身边的女孩子看了他一眼,仍然用生疏的汉话说:“你未必打得过我。”
她看起来瘦瘦的,说话的语气却让人本能相信,这就是事实。
这种冷静更让人窝火。
刑天撇开眼睛,不再打量她美丽的衣饰、黝黑的长发和宁静如深潭的双眸,只将视线重新投回火焰之中,心脏也被来回地炙烤着。
碗底的茶已然冷却,炒米花和薄薄一层油脂凝在水面上,此刻像僵死的蛆虫。他厌烦地摩挲着瓷胎上凸起的花纹,忽然浑身一震。
“他们来了。”他声线微有颤抖。
外面的雨声大到嘈杂,根本难以分辨是否有逼近的脚步声,但他就是察觉到了,那是种很难描述的预感。
他在下九流的社会里摸爬滚打,早就恍惚相信,自己和那些人的气味一样的,天生是怀揣着恶意的坏种。
青鸟迅速到窗边看了一眼,验证了这种猜测,回头时刑天已经站起身。她这才发现他腿上的伤口,半抿起嘴,意识到自己被瞒骗了,但没说什么,只迅速地带着他上了三层楼,将他藏在仓库里。
“我不来找你,不能出声。”
她最后叮嘱,踩着外人入侵的脚步声匆匆离去。
他没等到青鸟来找。
提心吊胆的躲避并未持续很久,那些人不费多大工夫就逮到他,或许是因为他伤口洒落的血迹,或许是因为坏人相似的气味——就像他自觉的那样。
刑天没怎么反抗,肚子上还是挨了一脚,口腔里漫上铁锈味,他强忍下了,反抗只会换来更狠的毒打,这是逃跑的惩戒。
被拉扯出堂屋时,他看见屋门大敞四开着,冷风吹得火焰不敢冒头,火塘边散落着他用过的毡子和瓷碗,一点点油茶凄凉地洒在地面。
等他们走后,青鸟就会出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大雨将冲尽凌乱脚印,像是什么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的脸上也平静无波,正如同一切的开始。
他突然恨到发疯。
极度的怨毒和不甘化作蟒蛇,结结实实缠上他的喉管,在那一瞬间,剥夺走他所有呼吸求生的权利。
抓住她。
“还有一个人!”
刑天骤然疾喊出声,嘶哑犹如铁水滚过咽喉。
“还有一个人躲在里面!”
快,抓住她!
让她也尝尝,被拖进地狱底端,是种什么滋味!
——他就是在这时候,才终于接纳,自己是天生天赐的恶毒;也是在这时候,才初初认识到,青鸟的性情有多骄烈。
她的确有点本事,以寡敌多也不害怕,亦不肯束手就擒,硬是拖蹭了三五分钟才被捉住,中柱脚设立的祖宗灵龛在一片混乱中被撞翻在地。
一声尖利暴怒的痛呼过后,刑天清晰地看到她一侧脸溅了飞红,血浆顺着修长颈侧汩汩地流进领子。
“妈的,小娘们还挺麻烦。”为首的人贩子骂骂咧咧,甩手丢了样什么东西,扔在地板上铛一声响。刑天盯了几秒,突然意识到,那是她戴着的一只耳环。
耳环细长,银质的流苏密密麻麻,像刚剖膛死去的白鱼,一片片鳞上都沾着她的血液。
天哥是个害人精,不爱天哥又不行(抹泪)
诸位,我想要评论(直白)(冷脸)(学学鸟的说话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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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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