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64、象牙塔（02）

　　【续】

　　师兄在家里待了两个多礼拜然后终于回了明夷市，吴乾开心得想放礼炮。第一天带师兄回家，他看见随方开门，那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瞬间就黑成了锅底，吴乾后来回想，庆幸他们互相认识，不然师兄估计能把随大叔咬死。
　　为什么是咬死，而不是打死、赶出去什么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当时师兄的神情看起来就是想咬人。
　　进屋以后吴乾赔着小心向师兄做了一番报告，把自己出山后的历练过程如实道来——呃，引发雷暴的事情做了点技术处理——顺便交代了随方如何成为自家房客的前因后果。师兄听完脸更黑，给她打了一个不及格分数，并且抓住“引发雷暴”这个重点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她不服气，说事后也没听到什么伤亡报告，师兄拿“你要真是弱智，我不介意把你打到聪明为止”的眼神瞪她：“没听到伤亡报告就天下太平了，你是这个意思么？”
　　吴乾理亏，不敢吱声，师兄又说：“你一个动念，引发的不只是雷暴，还有雷劫。光是明夷就有四个修行者因为雷劫提前而灰飞烟灭。”他的目光静如一汪寒潭，“他们根本来不及躲进积善之家寻求庇护。”
　　“我……我不知道……”吴乾愣住了。
　　“‘不知者不罪’是普通人的赦免辞。”师兄神色冷淡地看着她，“你是修行者，一开始就没有滥用能力的权力。”
　　吴乾垮着一张脸，很想耍横。我每次都用心考虑过的，哪有滥用！而且事情已经这样了，人该不该死都死了，我造的孽我自己背，还想怎么样啊！把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十八辈祖宗都叫来骂我吗！她一脑门的不爽，可转念又想如果是自己吃了这样的冤枉，一身修行不说，连命都搭进去，绝对会“老子做鬼也要报复回去，管你是不是无心之失”，要是看到始作俑者还死犟不肯认错，那她就是把对方揍成肉酱也不能解气……于是又把满肚子话强吞了回去。
　　“不过嘛～”吴乾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师兄又变脸了，有些崩溃地抬头，果然见他笑得如同一只狐狸，“小师妹你反正‘宁愿没事插一杠子然后背责任，也不想光坐在旁边看热闹’，所以不管这事有什么后果都不会逃避的哦？”
　　她觉得师兄话里有话，像在下套，却不能做别的回答，只好闷着声音应了一句：“师兄你不要把我的话扭曲成这样行吗！”
　　他收起笑容，一脸高深莫测，说：“那么我就放心去旅游了。”
　　“啥？”旅游？吴乾有点跟不上节奏。
　　“小、师、妹～师兄虽然喜欢你，但也没到成天盯着你不放的程度哟～”他“NONONO”地摇手指，“旅游！才是师兄我到这边来的最、终、目、的！”
　　他说得好像不需要她参与，结果没一天放她自由。所以他一走，她就像小鸟一样欢快地唱歌、香甜地睡觉，然后就想起了一个遗失的梦。
　　她觉得这个兆头不好，拿出牌做占卜，逆位隐者。她叹了口气，给尉迟打个电话，背着包就出了门。
　　到的时候看见方叔和李姨坐在客厅，她直觉方连生又出了事，一听果不其然。
　　这小伙子出去逛个超市就莫名失踪，开始老两口以为他手机打不通是被偷了还是怎么的，找他的发小到朋友圈里一问，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去警察局报案，不到48小时不能立案，又干等了两天，托人四处打听，一点消息也没有。
　　48小时后警察介入调查，结论是失踪人具有正常思维能力，且无任何涉及刑事案件的迹象，因而不予立案，只发出了协助寻找失踪者的公告。
　　老两口只能自己着急上火地四处找，最后没办法又跑来求助。
　　“我们去超市问的时候，碰到一个营业员，她说那天看见阿生了，他站在门口看手机，然后一个恍神就不见了。她当时以为自己眼花，还跑到门外头去找，结果没人，好像就那么一下，原地消失了。”方叔愁得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之前尤先生说，家里牌位不能只写方氏先人，我们就换了曾姑奶奶的，又上了供品，迎她老人家回来，想着这下家宅平安不会有事了……”
　　听到这话吴乾不乐意了，说谁都行，就是不能挑尤郗哥哥的刺。她眼睛一翻，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方叔叔，你家曾姑奶奶没看住你儿子，你回去挑她的刺啊！跑这儿来说我尤郗哥哥的不是，我们欠你的啊？”
　　方叔被呛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李姨也是悄悄扯他衣襟怪他说错话。尉迟好笑地瞥了吴乾一眼，替她向两位长辈道歉，请他们原谅她年纪小不懂礼貌，老两口立马顺台阶下，直说自己找儿子心切口不择言。
　　又啰唆了几句，尉迟答应接下这个案子，吴乾就起身送两位长辈出门，回来看见尤郗站在书房门口，眼神有些凝重地望着她，心里就打了一个突。
　　“阿乾。”他朝她招手，她乖乖过去坐在沙发上，像只温驯的小猫。
　　看她这个模样，尉迟边笑边摇头：“你一个眼神就制住她了，比结界还灵。”
　　“要你管！”吴乾瞪他。
　　尤郗自觉表情可能过于严肃，于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坐到她身边：“阿乾，你是不是在梦里弄丢了东西？”
　　吴乾用力点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说这个事！”
　　在明夷市过八门的最后一晚，她回到酒店，没有解“力”字咒便睡着了，然后飘飘悠悠地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空荡荡一片灰，无天无地，什么也没有，她就那么待着，好像在等谁。等着等着，灰色里面出现一个人影，被水浸坏的画一样模模糊糊还长着毛边。人影走到她跟前，也不说话，伸出右手像是要给她什么东西。她刚准备接，突然就从梦里醒了过来，心知自己没接到对方的所赠之物。可她当时困得不行，脑子想不了事情，往床上一栽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完全忘了这回事。
　　“然后我今早起床突然想起来了，感觉很不对劲啊，就做了个占卜，问梦里那东西还能找回来吗，结果是没戏。”她咬着嘴唇，“总觉得那东西很重要，弄丢了不只是可惜……我当时怎么就醒了呢！”
　　“那是一滴甘露。”尤郗轻声说，“它穿越了时空，落在方连生身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就被拉进了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