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44、奇门阵（02）

　　【续】

　　吴乾听故事听得睁大眼睛发出惊叹：“哇噻！好想认识这个占卜师！感觉好牛逼！”话音未落就被尉迟冷冷地瞥了一眼。她扮个鬼脸闭上嘴巴，腹诽地看着尉迟摆出十足职业化的客气笑脸拒绝艾苒的委托。
　　“艾小姐，请原谅我们无法接这个案子。你的介绍人胡长熙先生跟我们并不熟，不了解情况也是正常。我们的确帮客人解决过不少疑难事件，但说到底还是一个侦探社。”他拿起艾苒的名片，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头衔，“我想，像你这样就职于著名文化公司的资深编辑，应该很清楚侦探社不可能只靠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就开展工作。”
　　艾苒闻言点头：“确实……胡老师建议来找你们的时候，我怀疑他小说写多了分不清现实和虚构。”她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神情十分认真，“但他发给我一段很长的聊天记录，还有语音……你们只凭一个模糊的视频就完成了那个女孩的委托，整个事情匪夷所思，神奇得让人不敢相信，就跟电影一样。我知道这很不现实，可我心动了，不管怎样都想来试试。”
　　尉迟眉头一皱，又瞥了吴乾一眼。吴乾立马不干了，跳起来叫：“尉迟铠你老甩我眼刀子干吗？我帮优树姐实现愿望是碍着你哪里了啊？！”
　　“啊！”艾苒蓦地叫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吴乾，“优树，就是这个名字！原来委托是你完成的吗！好厉害！”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吴乾害臊了，她略带忸怩地摸摸鼻子，视线飘向一旁，不好意思地笑：“那个……也没有啦……大家都在帮忙，然后我运气比较好什么的……”
　　“艾小姐。”尉迟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话头，对艾苒说，“据我所知，胡长熙先生很喜欢收集各种离奇的素材用于创作，我想，他给出的聊天和语音记录都不能证明什么。”
　　“的确不能证明什么。”艾苒又点头，“不过我相信他。我是他的第一任责编，跟他认识也有七八年，别的不说，对他的品性还是很了解的。”她顿一顿，话锋一转：“就算撇开他的为人品性不谈，单从逻辑来讲，他有什么理由怂恿我坐六小时高铁，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们谈这么一个不现实的委托？”
　　“我倒想知道他为什么总给我们介绍这种没法接的案子。”尉迟眯起眼，态度斩钉截铁，“艾小姐，不论你怎么想，这个案子我们接不了。”
　　艾苒沉默片刻，起身略略颔首以示礼貌：“那好吧，打扰了，再见。”说着便往外走。吴乾叫着“我送你我送你”，一个剑步追过去，出了门就拉拉艾苒的手，小声说：“艾苒姐，我帮你找真命天子。”
　　艾苒神秘一笑，也压低了声音：“就等着你呢！胡老师一早知道你会帮忙。要是没把握，我干吗不先打你们电话，非得花钱花时间跑来跑去地折腾，你说是吧。”
　　“哈哈哈我就说嘛！”吴乾一阵笑，迅速跟艾苒互留号码并答应尽快联系。
　　看着电梯门合上，吴乾一边往回走一边想怎么跟尉迟说这事，刚进门就听到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私自接委托，别指望我会帮忙。”
　　吴乾嘴巴比脑子快，想也不想就反击：“不帮就不帮，嘚瑟什么？真当谁指望你了啊！自、大、狂！”
　　书房门打开，尤郗捏着眼角出来，看她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吴乾眼睛一亮，张开双臂一个熊抱搂住尤郗的腰就不松了，头埋在他胸前叽里呱啦一阵抱怨，声音闷在衣服里有点含糊，多少还是让他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说完半天没等到尤郗的反应，疑惑地从厚软毛衣中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尤郗难得严肃的目光。“怎么了？”还在问着，她的手已经被尤郗牵住，两个人坐到沙发上。他的目光像两支槌，敲响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小鼓。
　　“阿乾，你记得我写小说的原因吗？”尤郗轻声问，边说边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
　　“……记得。”她点头，“是以小说为载体，了结一次因果。”跟着又补充：“所以每次都特别累……”
　　尤郗微微颔首：“世间万物因果相连，你我一为‘命师’，一为‘理师’，对因果的力量有着最直面的了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谓‘蝴蝶效应’‘系统理论’，都在讲同一件事，我们并不是孤独的，我们每个人都与世界相连，我们的选择会影响其他人的人生。”他摸摸吴乾的头发，“人们尚且拥有选择的权利来左右因果、改变命运，而我们除此以外还拥有常人不具备的力量。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考虑问题就必须尽可能周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乾想了一会儿，说：“尤郗哥哥你以前讲过，‘故事’是一种特殊的载体，人们喜爱它，同时也对它有种天然的否定：故事都是虚构的。这种喜爱会让人们在看故事的时候不同程度地接受它所宣扬的某种……呃……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她抓耳挠腮一阵，突然捶掌，“意识形态！对！就是这个词！人们会接受意识形态，但故事情节本身，会被限制在‘虚构’的框框里面，尤其志怪小说，不会有人相信它是真的。”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是被略高深的谈话内容搞得有点卡壳，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讲。
　　“所以尤郗才要把我们经历的每一个案子写成小说，通过故事传递正向的力量，同时借着读者的天然否定来消减案子的因果业力。”尉迟提着购物袋站在沙发旁边，替吴乾把话说完，然后问，“中午想吃什么？”
　　“红烧肉！！”吴乾“唰”地举起右手，眼神晶亮，一脸贪馋相。
　　尉迟无视那只快戳到他下巴的手，看向尤郗：“你呢？”尤郗笑笑：“买点娃娃菜吧，挺想吃的。”
　　“好，我走了。”
　　话题在尉迟出门后继续，吴乾满脸疑惑地说：“我一开始也是有点怕。像罗玉梓那个案子，我用错了咒把她变那么大，就不敢再动手了，生怕把事情搞糟了没法收场。但是后来我又觉得这样不对，我们有特殊的力量才能接特殊的案子，如果害怕介入别人的因果，那还开什么事务所。而且就算是普通人，每天也都在跟别人打交道，每个人都是自己身边亲戚朋友的因果的一部分，那我们开事务所，当然也是委托人的因果的一部分，那为什么别人的案子可以接，优树姐和艾苒姐就不行啊。”
　　尤郗沉吟片刻说道：“把案子写成小说，消减因果业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再大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即使我们能未卜先知，却远不是全知全能。我们进入了怎样的因果，不到最后一刻无法看清全貌，甚至结案了也不敢断言事情就此终止。我被虫寄生，谁料到会牵扯出‘师祟’？你和尉迟去查伍涟，又哪里想到背后是负生物的庞大组织？”
　　他深深地看着吴乾：“虽然优树的案子也是这样，你接下的时候不知道会发现‘眬’一族，更不知道结果竟然是把优树送去了未来，但其他的案子，大部分因果业力会落在我和尉迟身上……这不是对你的过度保护，而是想要循序渐进地让你得到锻炼，等时机成熟，你有能力独当一面，我们会很高兴让你来做。”
　　“那……”吴乾面露难色，“要不待会儿我给艾苒姐打个电话……”
　　尤郗按着她的手，止住她的话头：“阿乾，你为什么会想接这个案子？”
　　“因为我最喜欢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吴乾双眼闪闪发亮，“要是我在中间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那我会开心到一顿吃下八碗饭！”
　　尤郗笑起来，摸摸她的头说：“那么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将来如果发生什么，有我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