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34、虚空轮（03）

　　优树被音乐声叫醒，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已华灯初上。她睡得有些昏涨，拿起枕边的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吴乾”，头脑立刻清醒大半。
　　“优树姐。”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已经在阿尨哥楼下，他刚上去没多久，你过来吗？”
　　六年的寻找，仿佛一觉睡醒便得到答案，优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忽然有些犹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听得吴乾又说：“这边地址待会儿发你，我饿死了，先去吃个饭。你来了就通知我。”
　　挂断电话很快就收到地址，优树洗漱一番随便吃点东西，心念渐渐就坚定起来。她迅速查询路线，大半个钟头赶到，远远就看见吴乾从小区外的一家餐厅走出来。
　　优树总觉得吴乾跟早上不太一样。虽然热情地向自己挥着手，虽然一脸兴奋和雀跃，某些地方却与她身上变得破旧的衣服有了相同的质感。
　　“你衣服怎么变成这样啦？”优树走到跟前，仔细地打量她。
　　吴乾挠头傻笑：“调查过程出了点小状况，嘿嘿。不然下午就会……就会打你电话了。”她说着一把勾起优树的手臂，着急地拖着她往前走，“走吧走吧我们赶紧上去！我一想到你们相认，心都要飞出来了！”
　　电梯停在23楼，吴乾出门就不往前走了：“2303号。优树姐你自己去吧，我之前跟他一起上来的，可不想被当成跟踪狂。”
　　优树一听就紧张了，原地站住不动，略低着头，吴乾问话也只摆手不搭理。这么站了五六分钟，她才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长长地深呼吸，整理衣服，然后抬腿往里走。
　　铃响不久门就开了，出现在面前的那张脸变成熟了，是阿尨没错，却并没有期待的那种熟悉感。他看她的眼神是陌生的，写着客气而疏冷的“请问你找谁”。优树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个社会人，又故作镇定地说“你好”。
　　对方也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仍然满脸疑问。她几乎想落荒而逃，却强逼着自己继续对话：“请问……阿尨住这里吗？”一边说，一边悄悄往他身后看。
　　“谁？”对方略略皱眉。
　　“啊……我大概敲错门了，对不起。”优树微微欠身，匆匆离开。转到电梯间看到一脸期待神情的吴乾，立刻小跑着过去抱住了她。
　　“怎么啦优树姐？！”吴乾呆了呆，有些笨拙地伸手轻拍她的背。
　　“不是他……”优树声音闷闷的，泫然欲泣。
　　“这……怎么会这样……”吴乾不知道说什么好，陪着优树难过了一阵，一起下楼打车回旅馆。路上询问了详细情况，又等到优树情绪稍微恢复才离开。
　　事情简单到找不出什么问题，她想来想去，觉得只可能是小奇那里出了错，直接拨电话过去骂人：“死宅男！你的人脸识别系统识别个鬼啊？！那个人根本就不对！”
　　“不可能！！！”小奇被踩到尾巴一样声音拔高了三个八度，“你知道我的系统黑白两道多少人盯着吗！知道都是些什么人盯着吗！我擦就你这么个小case，不是老大的面子我根本就懒得接！”
　　“我管你多少人盯着！”吴乾本来就是个小霸王，被这么一激暴脾气立马上来，冲着话筒大吼，“他妈的要不是尉迟铠，老子马上就去把你东西全拆光！！！”
　　挂断电话一阵胸闷，吴乾在路边随便找个台阶坐下，垂着头无精打采。没多久手机铃声响，她看一眼屏幕按下通话，蔫不拉几地“喂”了一声。
　　“小奇刚跟我发了一大堆牢骚……”
　　尉迟话还没讲完就被吴乾抢白：“我他妈还没发牢骚呢！！他算哪根葱！”
　　“生气能帮你理清思路解决问题？”尉迟声音冷冷，“你跟我们这么久，见过哪个案子三下两下就能搞定的？这么点定力都没有，想想优树找了六年都没放弃，你好意思吗？！”
　　“……”提到优树，吴乾就泄了气，“算我不对啦！我累得要死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优树姐见面没说两句就知道不是阿尨哥……我很喜欢优树姐的……看到她那么低落，我……”
　　“人脸识别是一项已经开始普及的技术，日常生活中的应用针对性比较强，精度要求没那么高，出现错误是有可能的。但小奇的系统远远高于这个级别。它能分辨同卵双胞胎的差异，准确率超过八成。小奇在做匹配之前已经优化过视频的图像，他说计算机跟人不一样，它只会以数据说话，六年前拍下的照片和视频中的阿尨，匹配度能有90%，完全可以确定就是同一张脸。”
　　“……我就觉得这是唯一可能出错的地方，才打电话去问。”吴乾愁眉紧锁，“现在好了，死胡同。”
　　尉迟在电话那头笑：“事情要是都能轻易解决，我们就不用吃这碗饭了。你还欠练，接着折腾吧。”
　　“你就知道打击我！”吴乾撇嘴，“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继续调查！”尉迟拿“脑残也要有个底线”的口气教训她，“侦探的基本素质也喂狗了？要不要帮你回忆下什么叫‘第一时间掌握目标的全面信息’？”
　　吴乾一个激灵，下意识抬手敬礼：“不要！Thank you sir！Good-bye sir！”
　　“别着急挂电话。”尉迟不紧不慢，“你先告诉我准备怎么调查。”
　　“……跟踪？”吴乾重新找到了方向，本来信心满满，被这一问又开始没底。
　　“优树只有七天假，也就是说，第七天就要往回走。现在晚上八点，你还有五天四小时。这个案子现在基本没有眉目，你打算花多少时间来跟踪？”
　　“……”吴乾忍了忍爆粗的冲动，没忍住，“你他妈少废话！给你点脸还就蹬鼻子上了……老子本来就不是当侦探的料！你给我‘循循善诱’还不如一边去放响屁！”
　　尉迟忍了忍哈哈大笑的冲动，没忍住。他笑了好一会儿，愉快地说：“行了行了，这回你赢。我等下给小奇打电话，让他帮你查，你回去安心睡觉，明早起来收资料。”
　　“知道了。”吴乾不耐烦地挂断电话，想了半天总觉得自己还是哪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