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12、梦之虫（03）

　　尉迟刚要接话，客厅中间忽地一阵闪光，吴乾的声音从光团中传出来：“尤郗哥哥，我从山上带了个人，他知道你身上的虫是什么东西！尉迟铠你别让结界发动攻击！我着急尤郗哥哥想快点过来，才找师父要了穿空符！”
　　尉迟手指微微一动，处于警戒状态的“洞察”便平复下来，闪烁刺芒的经纬进三线迅速消隐，光团熄灭。“没事了吧？那我过来了啊。”话音刚落，人影便已经平地显现。背着大包的少女自然是吴乾，尉迟瞥她一眼，视线便落到她身后。那是个瘦高的男人，藏青衬衣深灰牛仔裤，肤色偏黑，直眉凤眼，瞳孔是少见的浅棕色，目光澄净如同清澈见底的水，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哟，你们好。我是随方，客居酩山十年，闲人一个。”此人面貌看来二十七八，打招呼的方式略显轻佻，但并不令人讨厌。尉迟扬扬眉，简单做过自我介绍后便引他入座，开门见山问他对祟虫知道多少。
　　“你们对祟虫知道多少？”他反问。
　　尉迟简略叙述，青年掀起衣服将后背转向随方。他背上密密麻麻的一片绿豆大小的棕黑色颗粒，仔细看能发现质地类似蛹壳。
　　“已经开始感觉到一阵阵的意识不清了吧？”随方又问。
　　青年点头。
　　“抓紧时间找‘虫母’吧，这是唯一的活路。”随方脸上仍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虫母是能驾驭虫的人，不见得就是女的，但不论男女都隐藏得很好，没有特殊手段是找不到的。通常一个城市只有一个虫母，只要能找到，真假不是问题，对方肯不肯承认才是问题。”
　　“听起来好麻烦……随大叔你有办法找到虫母吗？”吴乾抓住他衣袖，仰起头，满脸希冀。
　　“没有。”随方抬手摸她的头，状似不经意地甩脱抓着袖子的手，“对了，一个建议，桌上那几页书，最好哪来的回哪去，除非你们想节外生枝惹更多麻烦。” 他顿一顿，忽然一笑：“我也就能提供这点帮助啦，再见。”毫无征兆地说再见，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吴乾目瞪口呆，她就在旁边，却完全不知道他几时发动了穿空符。
　　意外的不只是吴乾，另外两人也不同程度地感到讶异。尉迟微微皱眉，问吴乾知不知道这人的来历。
　　“不是很清楚。”吴乾摇头。这人是突然出现在酩山的，跟所有迷路者一样闯进了空间裂隙。那年吴乾才六岁，只知道来了生人，天天跑去找他玩。过了几年才意识到他跟别的迷路者不同，他安之若素地在酩山住下了，没有半点不适应。“他能预知和读心，好像什么都知道。不过平常不会随便读心，他说脑子里装了太多别人的想法，容易精分。”
　　尉迟再次皱眉。随方的来历姑且不论，他的话可信度不低——双方之前互不相识，不存在利益冲突，他又是酩山的客人，有吴乾这层关系，最起码不是敌人。但“虫母”是什么人，要怎样才能找到，眼下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照书页所说，祟虫一旦进入蛹化阶段，很快便会开始吸□□气，宿主会被梦境干扰并迅速衰弱，分不清现实与幻象，像一台24小时不间断播放影片的机器，成为虫群释放梦境的载体，一具行尸走肉。虫群破蛹后便会离体，能撑过去的话保住一条命，撑不过去就衰竭而亡。
　　他看着身边的青年，面色苍白嘴唇发青，虽然总是在微笑，眼中却时不时地流露出疲惫。之前熬夜赶稿已经透支，又强撑着应对妖鬼化的罗玉梓，整个人瘦掉了一大圈。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而三个人此刻相对无言，一时谁也拿不出主意。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吴乾打开她那巨大的包，掏出一套塔罗牌，“随大叔能预知，尤郗哥哥能索源，假假我也是半个命师呀。虽说龟甲揲蓍什么的学得很烂，但起码这个行。”说着把手上的牌扬了扬：“不过现在状态不理想，心里着急静不下来，就用最简单的方法，占卜一个问题。”
　　她把占卜用的黑色绒布在茶几上铺平，闭目集中精神默问问题之后开始洗牌切牌，把二十二张大牌推成一条直线，从里面抽出一张，横向翻开。逆位的命运之轮。
　　“……乱象？居然是乱象？！”吴乾少见地沉默了半晌，收好牌起身背上她巨大的包，“起码占卜结果不是全坏。天无绝人之路，我先回去打听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她转头看向青年，朝他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尤郗哥哥加油！吉人天相，你一定会没事的！”
　　青年微微点头，嘱咐她路上当心点。尉迟叫住她，面色略显凝重：“这几天结界常有反应，像是老鼠猫狗一类，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怀疑有人盯梢。尤郗才刚被虫寄生，周围就出现异常，目标很可能是他。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旦真有人窥探，敌暗我明，我们完全被动，你在外头跑一定要小心。”
　　吴乾点点头离开。尉迟坐回沙发里，沉思片刻，轻揉眉心，抬眼看见青年仍在一旁静静地不言不动，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一会儿走墟界把那几页书送回书房，再给老张打电话，看还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青年闻言起身，轻声说：“万事皆有数，你别太累。”
　　尉迟点头，目送青年的背影消失于房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