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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劫狱 ...

  •   将时间倒退回关落与骨淞在山顶聊天的前一天,定位地界二殿极乐地狱。

      “各位二殿的狱卒小兄弟,这么晚还在工作呢?真是辛苦啊!”

      听见声音,两个怪模怪样的二殿地鬼熟练地把牌和酒藏起来,看向狭窄的入口。

      先是狭长的影子,一双旧马丁靴落在楼梯拐角的水渍上,来人拎着两坛子酒水,腰上还别着个酒葫芦,留着散漫的泡面头,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睛底下,笑得有些讨好。

      “这不是槲殿主吗?”其中一个狱卒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虚寒客套起来。

      “抬举我了,我可不敢认这个殿主的身份。”槲宰将酒放在矮木桌上,瞄向极乐地牢深处。“这两坛都是刚酿好的,快尝尝。”

      俩狱卒喜笑颜开,忙带人往地牢里走,钥匙打在腿上哗啦哗啦响,脚步声与越来越明显的呻吟声合成一片,有些瘆人。

      “您是来泄·火的吧,正巧最近新来了好多天使,您挑挑。”

      进了极乐地牢的天使,默认是谁来都可以动刑解恨的。这里也算是地鬼的极乐世界。

      极乐地牢是无数个不规则的方格子,仿佛送去屠宰场前运输车上上下叠在一起的牢笼,最大的也不超过两立方米,只有有地鬼进去动刑时才会放大,方便动手。

      狭小扭曲的牢房不见半点亮光,有的只有扭曲的身影,还有那带着能量的血液在地上淌出的蜿蜒与一双双或麻木或震怒的瞳孔。

      或许有天使认出来槲宰,挣扎着拖动着锁链爬到牢房门口,张大嘴却早就嘶哑到说不出话,只能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他。

      槲宰一一看过,似乎毫无波澜,大步往前走着。

      最终,他停在最里的一间稍大些的牢房门口,凑近了听里面的呼吸。

      狱卒见他停下脚步,估摸着是选中了,赶紧将钥匙递过去说道:“您好眼光,这只昨天才进来,还没被折磨过几次,还有劲。够辣!刺激!”

      说罢俩狱卒赶快走了,急着喝酒去。

      槲宰长吐一口气,对着牢门低声道:“喂,活着的话回我一声。”

      半晌,里面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哼”。

      “死要面子。”槲宰没好气地骂道,往下的手臂却颤着,对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推进锁里,脚步极轻地进入了牢房。

      地鬼的夜视能力非常好,就算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槲宰也能看见地上散落的,沾满脏污、血与碎肉的白羽。牢房中心的那个天使的翅膀、锁骨被锁链贯穿,双膝跪在地上,双手也被锁在身后,甚至连脖子上都被套上内侧长刺的项圈,狼狈地被压在地上。

      那双洁白的翅膀,一只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折成几段,以让锁链几次穿过,而另一只,白羽尽失,只剩赤红的骨骼。

      槲宰瞳孔一缩,大步走到天使身前,更能看清皮开肉绽之下,森森的白骨与坠坠腐肉。

      “黎生。”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乱窜,到后面自己都听不出自己说了什么。“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咳……咳咳——来落井下石吗?”黎生的声音很小,大概是没什么力气了,但他天生就长了根傲骨,就算重伤被折磨了一日也挺着腰板,锁链让他低头,他便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眼不见为净。

      槲宰抬手覆上那锁链,不过轻轻一碰,根本压不住的倒抽气的嘶声钻进他的耳朵。

      “怎么被抓的?以你的能力,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槲宰问。

      “呵,”黎生费劲地抬头,却只能看到那双旧马丁靴,与地上凌乱的白羽。“我竟不知道这人间的地鬼如此之多。”

      一层层,一片片,望不到尽头的黑色。甩着烈焰的箭矢,布满荆棘的大网,狰狞的笑……

      铺天盖地的天使如能无限重生的蚊蝇,砍一片杀一片,空白一秒,又源源不断的从个个角落钻出来。

      他是被围剿耗尽灵力才被抓住的,其他地鬼本想将他就地正法以报仇,让神志尚且清楚的穗禾拦住,关牢里了。

      “她提过要搞大猎杀。”槲宰想起之前十殿大会时那个姑娘经常提这件事,不过一直是弃权票居多,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世纪的十殿大会还没开,是穗禾联合谁发动的?思织这个常年赞同票肯定是其中之一,还有谁?楫川负责人间事宜,她的消息来自晖涂,晖涂负责人间地界之间的通道,两人虽然经常吵架,但总体站边一致。极恶地鬼出走必经愁涸,谈判又是崔尚负责……

      十殿有六个殿参与了吗?真的要打仗了啊!

      本世纪的殿主会议还是要去,还以为能偷懒呢……

      想到这,槲宰又是一阵头疼,还有些恶心,许是因为曾经疗愈天使的身份,他一直不喜打打杀杀,不喜鲜血,也不喜死亡。

      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葫芦摇摇晃晃地飘到黎生头上,放大,倒转。壶塞随着一声清脆的“啵”打开,清澈的酒水当头倒下,冲刷过布满血迹、甚至有锈迹的锁链,顺着破烂的布袍流入斑驳的躯体,抚平血肉的伤痛。

      凉,疼——两个想法出现在黎生脑海中,下意识攥紧拳头,又因为碰到了被拔去指甲的嫩肉更疼了。

      “疼也忍着,事别那么多。”槲宰暗“啧”声,加大了倾倒的流量。

      直到黎生被酒水完全淋湿,冲刷下来的水滴变得清澈,槲宰才收回了酒葫芦,蹲下身,抚上囚犯凌乱的发丝。

      轻柔到让黎生恍如隔世。

      “要杀要剐你随意,别恶心我……”

      “嘘——”

      一滴酒落入水潭,下沉,再漂起时化作通红的岩浆泡炸开。顷刻间,狭小的牢房被岩浆铺满,蒸腾的水汽熏开了黎生的眼睛,他看见了传统意义上的炼狱。那些挂在锁链上的酒水在扭曲的空气里变形,硬生生将附着着灵力的链子融化成普通的铁水,滴答滴答砸了下来。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被烧成天使黑架子时,在浓稠的岩浆砸在他身上的前一刻又化作甘甜的酒水,冰冰凉凉,何其亲切。

      黎生只觉浑身一轻,被锁链贯穿的身体在几息之间没了支撑物,笨重地向下倒去。

      昏迷之前,他感觉自己投入了一个有些发烫的怀抱里,听见那人如释重负的叹息。

      “毛毛躁躁的,我是来救你的,又不是来害你的。”

      地牢口,两个狱卒划着拳个个酒劲上头,槲宰带来的酒已经喝完了一坛。

      “两位慢慢喝着,这小天使我先带走了。”槲宰同样是一身酒气,衣服几乎都湿透了,显得更落魄了,肩上却扛着个干净的布卷。

      狱卒乐呵着:“您走好——不对!放下那个天使!”

      两个狱卒竟没被酒精侵蚀了脑袋,还能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平时他们也经常喝,喝出抗性了。

      俩鬼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槲宰身前拦人,面露不善。

      槲宰讨好地笑着:“哎呀,两位小兄弟通融一下,回头我多拿几壶酒来孝敬二位。”

      “几壶怎么行?我们又不是那物质的鬼——”其中一个强硬地回应,手中多了一把鞭子。

      “满满一屋子。”

      “成……”眼见一号狱卒答应了,二号狱卒恨铁不成钢地朝他脑袋揍了一拳,厉声喝道:“成个屁!那是黎生,上面特地让好好关照的黎生!不能放!”

      一号狱卒仿佛刚酒醒,稀里糊涂地应和道:“对……你这是劫狱,是叛徒行径!”

      槲宰收了笑,听俩狱卒一唱一和,好不热闹。而肩上的布团子还在下意识发抖,呼吸一会儿粗一会儿几乎没有,零零碎碎的,似乎还在念着什么。

      他几乎要没了耐心:“你们非要拦我吗?”

      俩小卒极其兴奋,跟早就想揍他似的,摩拳擦掌,仿佛要替天行道。骂得也脏,个顶个地看不起槲宰。

      “叫你一声殿主是看在酒的份上,一个已经被打退位的小卒,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就是就是,真当自己还是一帝之下万万鬼之上的五殿殿主?要我说你们这群堕天使真的傲慢惯了,还瞧不起我们人类地鬼,霸占着那个位置……”

      “哐嘡——”小卒的话还没说完,矮桌上的酒坛子忽然破碎,腾腾岩浆从中溢出,顷刻间吞噬了桌子,砸在地上,又隐隐有要凿穿地基的趋势。

      槲宰面色如常,稳稳地扛着黎生,淡定地问道:“你们刚喝完了一坛酒对吧?”

      鸦雀无声,狱卒顷刻变了脸,哈着腰请他走,恨不得举个旗子办个欢送仪式。

      “这才对吗!”槲宰乐呵呵地拍了拍狱卒的脑袋,“我还是喜欢你们刚才那桀骜不逊的样子。”

      眼见着这位爷走了,俩狱卒刚要开骂,就看那狭窄的通道又拐回来个泡面头。

      “对了,问你们个小问题,之前都谁来欺负过他?”槲宰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似乎在笑,眼角却没有半分弯,用和蔼的语气问。

      翻登记簿,狱卒们好说歹说终于送走了不知道生没生气的前任五殿殿主,回头一看那碎了的酒坛瓦片上的岩浆又回归了清澈的酒水。

      “要去禀告吗?”一号狱卒问。

      “禀个头啊?又没到每月汇报的时候”二号狱卒红着一张脸,捧起破瓦片里的酒,灌进嘴里,“来,喝酒!”

      “对,喝!有什么事能比喝酒重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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