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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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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草莓酸甜,沈冬予吃了几颗便索然无味,双手搭在膝盖上,整张脸埋进臂弯,看着带着石碎的水泥地,而陈景川很快察觉到他的安静,蹲下身来,真诚而温柔地问他怎么了。
沈冬予看进陈景川眼睛里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的答案会是什么,可他说不出来,只能收起一只手捂在心口的位置,牵强地朝陈景川笑着说没事。
“你不说,明天就没机会说了。”陈景川诱导着,微笑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骗真心的小偷。
沈冬予被草莓浸透的嘴唇变得有颜色,他可能会咬住说想要说出口的舌头,可却格外怕陈景川说带有离开的话和行动。
“又要走吗?”沈冬予的双手松懈下来,那是泄气的表现。
“嗯。”陈景川正经道:“工作的事情差不多了,细节方面要和慕许当面聊。”
沈冬予想起了陈景川最近留在上海的原因,这代表他们又要经久无法见面,开始不太开心和不讲道理:“可以让李慕许来上海,或者你们不去北方,那里很冷。”
“我不怕冷。”陈景川不迎合他。
“我们离得很远。”沈冬予渐渐着急,他想说很多能留住陈景川的话,可他仍旧不敢说。沈冬予凝视着陈景川,暗自讨厌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软弱与不勇敢。
“不远,你到时来北京陪我。”陈景川摇头,抬手摸了摸沈冬予的头顶,问刚才的问题:“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沈冬予即使认为他得不到陈景川的答案,而陈景川能轻而易举得到他的答案这样不够公平,可还是会乖乖告诉陈景川他是因为草莓太酸。
那年的年末,姜媛和陈律出国旅游,上海的家就剩下他们和一些租客。
那栋楼承载了沈冬予全部的暗恋,是在天台上的抽泣,是楼道里的昏昏欲睡,是客房阳台下的冬日恋爱,又或许是那天冒雪买回来的雪山楂。
沈冬予大四学完后选择了继续往上读。他对学习没什么要求,对未来的工作与生活也没有充满信心。他只想呆在属于自己的舒适圈中碌碌无为。
夏季校园绿意盎然,学生从长廊到松柏树下零散坐着。飞鸟掠过头顶留下模糊的尾影,沈冬予在嘈杂的教室外打通了陈景川的电话。
“我要放假了,景川。”沈冬予的语调雀跃,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他想陈景川兑现去北京陪他的话。
可沈冬予并没有那么幸运,雀跃在瞬间变成了怅然若失。是姜媛接的电话,他们在北京的餐厅和一位女士浪漫相见。
“阿予,过会儿让景川再给你回好吗?”姜媛还是很温柔,沈冬予却觉得她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
“阿姨。”沈冬予叫姜媛,眨一下眼睛,艰难地问出那句话:“陈景川会结婚吗?”
“是啊,”姜媛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开心,提起关于陈景川的人生大事总是滔滔不绝,和沈冬予讲着结婚后有多好,再有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就圆满了。
沈冬予听不懂,但能感觉到陈景川应该会很幸福,至少他不会一个人过新年,更不会因为工作忙到深夜而吃不到饭。
“阿姨。”沈冬予的眼前模糊,热泪顺着鼻梁落了下来。他说,我希望他幸福。
心脏似被某种重物倾覆力压住,又疼又酸,沈冬予颤抖地挂断电话,呆愣着回想姜媛的每句话的含义,他明明已经知道代表什么,可还是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确认。
而手机又传来震动声,来电显示是陈景川。
沈冬予想要挂断,但从小他都没有学会怎样拒绝同一个人。
“沈冬予,”陈景川叫他,语气十分罕见地激动。沈冬予下意识嗯了一声,头更低了,然后听见陈景川说:“是我妈说要和我吃个饭,不知道还带了个人,到的时候我才知道。”
“嗯。”沈冬予空白的神经暂时连贯不起来任何话。
陈景川太了解沈冬予,知道他已经没有精力听自己解释,便颓丧地叹息:“别祝我幸福好吗。”
“陈景川,”沈冬予吞咽着喉间的不适,尝试和他说话:“我知道上海的家为什么总留不住你,而我还总是啰嗦的问你走廊的灯又为什么总坏……”
沈冬予自嘲地笑了笑,青空漫无云朵,炙热的阳光腾烤着世间万物,热地让他意识恍惚却清晰闪过无数个关于过去的画面:“可你要有新家了。”
他失去了许多留住陈景川的理由。
“沈冬予,你胡说什么!”陈景川怒吼,几乎想立马到沈冬予的身边让他闭上说这些话的嘴。
而沈冬予给他的是良久的沉默,和火机啪嗒的声音。
“现在来北京,我给你订机票。”陈景川说,“无论如何都要来。”
去北京已经是两天后,天气干燥,不同于潮湿的南方。所以沈冬予刚下飞机就在出租车里流了两次鼻血。可能也与他体质有关。
那是沈冬予第一次独自进入属于陈景川的地方。
热夏的风隐匿在树梢,黄昏薄暮将走进楼道的背影镀上了橘。
陈景川的家是两层式的公寓,一楼占据了沙发和红酒架以及吧台、厨房。
陈设以白色为主,窗帘几乎都是紧闭着的,所以他看不见外面的环境。
沈冬予想从每一个地方寻找陈景川为什么喜欢这里的缘故。
“陈总在二楼卧室,你上去吧。” 助理最后离开前对沈冬予说。
他对助理道了谢。对周围打量着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因为不透光的窗帘让他有了些熟悉和安全感,沈冬予也很快的适应了这里。
沈冬予轻推开房门后就看到了站在窗下的人。
穿着居家服的陈景川的右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那是打拳击弄出的伤。他略显疲倦的面容正看着沈冬予朝自己一步步越走越近。
沈冬予也看清窗外是一片绿意的树木和城市建筑。
“怎么那么不小心?” 沈冬予坐在床尾,盯着对立面的那道白纱布,语气不解。
“走神了。” 陈景川的答案有些敷衍。
陈景川嗓音带着嘶哑,与平时清朗平缓的声音不太一样。沈冬予听的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挠,使他没出息的承认心动,也忽略了他的敷衍。
沈冬予偷偷地观察那么久没见的陈景川,发现他似乎不止是声音和往日不同。
“你下次不要再走神了。” 沈冬予还未找到哪点不同,也不想过于纠结,便嘱咐道。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陈景川彻底回过身,与沈冬予的距离拉近。
沈冬予被他的靠近不自然的瞥开盯着他的视线,从未设想过陈景川的“为什么”会有自己。他没那么自恋。
哪怕已经到了陈景川的身边,而明明旁人都可以看出的含义,沈冬予却要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肯定和安全感。
陈景川低低的笑了,然后仰了下下巴,目光放到电视柜旁放着的一盒烟上。
他想让沈冬予去给自己拿根烟抽,可沈冬予迟迟没有动作。而是看到电视柜上的烟盒,不可置信的回头睁大了眼睛问他:“你现在抽烟?”
那模样像极了曾经某个要证实的想法终于有了线索。
“嗯。” 陈景川毫不掩饰的点头,“怎么了?”
沈冬予难以接受的,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然后像陈景川想的那样,走到电视柜旁,拿起从小卖部买来的万宝路,左右翻看后便没了动静。
陈景川看着沈冬予抽出一根,含在了嘴里,熟练的用打火机点燃,面对着黑屏的电视机吐了两口烟雾,又很快的返回他泛白的脸上。
“陈景川。” 沈冬予站在那里叫他。控制着哽咽的声音,又开口问:“为什么啊?”
陈景川不知道他在问为什么走神,还是问为什么抽烟。
可答案也只有一个。
他下咽着口水缓解来自喉咙的不适应,告诉沈冬予:“打拳击的时候在想你,万宝路是你喜欢的烟。”
沈冬予明显的抖了一下,手臂垂直落下,香烟燃烧的速度将房内熏上了一层灰蓝。
他低着头不说话,来时他以为陈景川会对他宣布婚期。
沉默的气氛让陈景川感到窒息,他想上前,可被沈冬予情绪激烈的喝止:“求……求你了,先不要过来………”
“冬予。” 陈景川像过去的八九年一样叫他。
耐心温柔的声音让沈冬予鼓起勇气看向陈景川。
烟雾缭绕着已经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他们透过烟雾注视对方。沈冬予眼里含着对陈景川的经年累月的喜欢还有疲惫。
也是沈冬予先挪开的视线,重新空洞的看着墙壁和电视机。烟一口一口的抽,烟灰也越堆越长,直到烧到指尖的皮肤泛出辛辣的知觉,他才掐灭扔进垃圾桶。
日光贫瘠的落在地板上,干燥的风吹乱了纱帘,也在陈景川心里挠了两下。
他们沉默着。沈冬予不再询问原由。
不知道是谁跨过了适应与困难,烦躁与苦闷,他们立在床边。腿边的白色床单映着薄而清晰的影子。
陈景川认真的看着沈冬予湿润的眼睛和上下张合的睫毛,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搂进了怀里,带着安抚意味的摸了摸后脑勺的碎发,然后动作温柔的向自己抬起他微凉的下巴,唇也贴住他。
吻很轻,带着齿间的湿热。
喘息与撕咬舔抿里陈景川告诉了沈冬予自己的想法。
他们完美契合。在沈冬予喜欢的,窗帘不漏光的房间里、陈景川的床上,不知黑夜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