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翻飞》高亦叙

5、花谢

　　张期过几天三诊考试。
　　我的灵力若隐若现，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虚弱了。身为风，怎么能待在一个地方那么久呢。在我的追问之下，路过的风告诉了我一个留下能够让她看见的方法——找人类结契锁。
　　在与合适的人类链接契锁之后，风就从灵体化作了灵魂，可以与人类宿主使用同一个身体。宿主可以凭借风的灵力使自己变得有更通透有灵性，更聪颖好运。契锁刚刚结成没能稳定下来的一个月内，宿主无法使用灵力。而在宿主凭借这份灵力之启智之前，风可以自由出入人类身体，继续以风的形态游离，但是离开太久会被契锁召回否则痛不欲生。在宿主使用灵力逐渐聪颖之时，风会失去使用灵力的能力，会渐渐无法挣脱契锁和宿主身体。而风的记忆会迅速消散，风的灵魂也会被宿主灵魂吸收。也就是说，后来会忘记，会消失。
　　没关系，时间足够我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一切，为她送一朵玉兰花。
　　张期在和小姐妹一起打羽毛球，我偶尔过去送一阵凉风给她解热。她不是很会打，总是接不到球，双打的队友嫌弃她，但是没直说。
　　她一拍把球打得很高，但是一看就过不了线，我便助力一把，给她吹过去。本以为大局已定的对面被我这阵风搞得措手不及，没能接到球。张期高兴得跳起来，扬着下巴炫耀：“看吧，小看我吧，老天爷都帮我哈哈哈”
　　对方的球发过来时张期的队友及时接住，赵天赐的篮球滚到羽毛球场这边。张期一脚踢过去后准备接又一次打过来的羽毛球，却还是没接住，输掉以后只能下场轮换别的队。她满眼失望，却掩饰得很好。
　　运动场边的网上很多三角梅，开得极其旺盛，地上掉了很多。有的半枯萎，一边已经枯萎褪色为棕色，一边还尚存些深粉色。有的是刚刚落下，我便卷起花雨撒向张期。她惊艳地盖上刚刚打开的水瓶盖，伸手试图接住几朵花，但是我即使把花推到她手上，也还是被我自己吹走。我还是没法亲手把花放到她手上。
　　“张期！”林清安跑过来拉着张期的手就往食堂跑去：“现炸的洋芋，再等就没了！”
　　我没再跟着去，目光被一个羽毛球高手所吸引。
　　那个男孩身姿矫健，没有很帅，不至于让女孩子们偷偷去看。但是他挥手间，羽毛球对他言听计从，没有接不住的情况。他打球时平静又沉稳，好像永远不被外界动容，又好像所有变故与他无关，像极了一座深沉又贵气的丛林潭水。
　　我想试试让他成为我的宿主，这样她一会儿回来就可以和我一起打球。
　　我飞身过去，走到男孩旁边，他打出去的球被我的风力干扰，歪斜过线，他放下球拍往场边走去：“我累了，你们先打！”
　　他拧开一瓶水，一边喝一杯看着别人打球，我趁机附着到了他的灵魂之上，迅速献祭自己的灵力结成契锁。
　　契已结成，我终于可以，站在她面前！
　　我尝试着拿起旁边的东西，使用这个身体，喝水，走路，我跑过去捡三角梅……
　　旁边的人都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我，我没有精力搭理，我只是太喜欢有实体可以触碰东西的感觉！这感觉太美好，我居然可以去摸花朵，它们还不会被我吹飞，就真的，就安安静静待在那里任我伸手过去触碰抚摸甚至我可以去闻!
　　“老许！”一个人轻轻捶了我一下，我转过身，第一次被人看，内心很慌。他望着我嘴巴一张一合，我努力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猛然发觉脑子里有很多画面，眼前这个人叫苏闲，我宿主叫许开言。他的记忆涌入我的脑子，不对，这是他的脑子！我终于听清了苏闲继续说的：“你怎么了啊，该你了啊！你不打了吗？”
　　“我，我不打了，休息一会儿”第一次和人类说话有点不适应。他走回去了，我便走到刚才张期打球的地方，坐在树的围栏上。等了半天，张期挽着林安清一边笑着一边走过来，阳光撒在她的头发上，几缕细小的叶子的影子若隐若现地徘徊在她的脸上。我看着她向我走来，脑海里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没注意到她跑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双打。
　　直到她再问了一遍，我才反应过来，连忙点了一下头，想开口说一句好啊，可是还没说出口她已经入场拿起了球拍。我凭借宿主高超的球技带领她成为场地霸主。我示意她站前面，我打后方，前两颗球都被她输光了，没关系，最后一颗我让她站在旁边，一个人翻盘。就这样，我们翻盘了无数次，但是依然没能说出一句话，直到晚上自习铃声响起，她们纷纷告别。
　　我看着她的背影，懊悔还是没说出来一句下次继续打。
　　“许开言，你不走的吗？一个女生走过来，“马上上课了搞快点！”我一边跟着她疾步一边在记忆里翻找，她好像是叫，程立雪。
　　程立雪——！
　　提到这个名字，我感受到心跳在飞快加速，甚至可以感受到宿主的紧张感。
　　回到教室以后，按照记忆找到课桌，我懒得跟着上课，离开了宿主身体，飞到高三部去了。我了解了些宿主的记忆后才后知后觉，人类分了高一高二高三什么的，看来我还是不了解人类的很多规则和逻辑。我的宿主是高一的，学习确实没张期紧张。
　　我来到张期教室时，她在写英语试卷，看着她写下我看不懂的符号字母，我只能吹窗外的树玩。契锁结成后感觉到自己灵力稳定了，没再有消散的迹象。
　　不小心吹落了一树的旧叶子，可惜没人看见枯叶雨落下。
　　我飘到玉兰花小道，发现没花了以后又去三角梅那边，静心挑选了最漂亮的几朵，明天我要用宿主的身体过来捡，到时候我提前吹落，就能够保证新鲜艳丽。
　　现在的宿主暂时还能被我影响想法，我能够操控他，久了我就不得不慢慢放弃思考的主动权了。所以，我要趁时间还来得及，多送她很多漂亮的东西，争取多和她说两句话，到时候陪她高考，考完以后还能一起去玩。
　　晚自习下课后，张期又留了半个多小时练题，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搞不懂那些知识。可惜的是，今天的我不能再等到她收拾东西回去，不能陪她走在玉兰花小道，不能轻轻吹动她的脸庞。
　　因为——许开言已经回到寝室开始休息，我们的契开始召唤我回去，我感受到满身的灼烧感。
　　在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时，我终于回到许开言体内，看着他玩手机，和备注为“她”的程立雪聊天。聊的是某道题，聊的是高三部的玉兰花凋谢了以后就懒得往那边走，聊的是梦想，聊的是看了某部剧。我无意参与他们的故事，我只是在幻想我和她也能这样聊天。
　　次日一大早我就起床收拾，跑到三角梅花丛下。许开言在花下捡，我脱离身体去把昨天看到的漂亮的吹下来。许开言捡了几朵以后盯着花发呆：“我干嘛要捡花?”
　　眼看他马上要丢下花走了，我不得不回去，操控他的想法，捡了一大捧花。
　　可是想到上课马上迟到了，我们只得把花揣包里迅速跑回教室。
　　课间时我感受到许开言居然有要把我的花送给程立雪的想法，于是赶紧带着他带着花跑到运动场，花略微有些碎了，在许开言粗糙的手掌中。她没有来运动场，可能是体育课被占了。我们又灰溜溜的回去，我再次感受到，许开言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和行为而感到奇怪。
　　快下午时花已经焉了很多，我们跑到运动场，还是没有见到张期。
　　我本来想让许开言去高三部直接找张期，可是他内心太抵触了，我没办法左右他这些想法。
　　“我就觉得我昨天开始有点毛病了！”许开言和苏闲聊起：“我居然莫名其妙跑去捡了好多三角梅，特别想跑到高三去，今天去运动场都去了几次，不知道去干什么，但是就是想去!”
　　“你是不是人格分裂了”苏闲一边笑一边背古诗。
　　许开言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想去，很想捡那些花送人，但是一会儿又想送程立雪一会儿又不想送了，真莫名其妙。”
　　下午最后一节上课铃打断了他们谈话，我脱离出去。我想去看看张期，两栋楼之隔，我出来久了却也会灼烧剧痛。看到她在背书，刘海一颤一颤的，在她嘴巴飞速碎碎念的时候。我在窗边，依然轻轻吹动摇晃着树枝，看着窗户框里如画卷般美好的她。
　　我一感受到剧痛便快速回去，而此时许开言还在上课开小差，偷偷给苏闲递一个小弹珠。我只能望着高三楼的方向发呆，幻想着她在背书的模样。
　　下课后时我再一次用许开言的身体去了运动场，她还是没来。
　　花已经皱了，不漂亮了，而且也不是玉兰花，算了。我没再管，任许开言冒出把花丢掉的心思，任这些花躺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