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小姐》芙青枝

2、02

　　在夏天结束前，温琰冬一家必须搬到城北，到了秋天，他将入学城北的高中。
　　这个暑假变得很悠闲，没有暑假作业，没有补习班。最开心的是，父亲被公司调任漠河出差一个月，去了这个国家的最北端，离他和母亲远远的。
　　无所事事的日子，他骑着自行车在老城区穿行，再也没见到平柠。听母亲说，再过一年平柠就十三岁了，她的身材比例并没有那么好，很难再接到模特的活了，于是平柠母亲想趁着最后几个月，让平柠多赚点钱。
　　每当温琰冬经过童装店，都会多看一眼墙壁上贴的海报，里面有各色扮着萌态的小童模，温琰冬都会忍不住想，他们真的这么开心吗？
　　那天他迎着夕阳骑车回家，落日时分的阳光格外刺眼，世界黄澄澄的，晃得他睁不开眼。温琰冬转头拐进绿植公园，车轮从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碾过，车架哐当响着。渐渐听见一些声音，像是几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男孩，围着一个女孩嬉笑。
　　温琰冬在岔路口拐了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去，被围住的短发女孩正好偏过头，是平柠。他呼吸猛地一滞，忽然有点气血上涌，车轮划出尖锐的刹车声，他跳下来随手将车推出去，撞倒面前几个男孩。
　　一阵拳打脚踢的混乱里，温琰冬竟有些庆幸自己曾受过父亲的“洗礼”，让他比这些同龄男孩更壮，也更抗打。
　　后来，几个男孩逐渐招架不住，落荒而逃了。温琰冬脸上又挂了彩，倒也分不清哪些是新伤，发梢滴滴哒哒坠着汗珠，朝平柠笑了。
　　平柠垂下头，声音很低，“谢谢你。”
　　温琰冬摇头，“不，我才是该好好谢你，上次多谢你那盘水果。”
　　闻言，平柠抬起头来，亮晶晶的两个眼睛，少有地笑了。前两次见到她时，她看起来总是闷闷不乐，木着一张脸，恹恹地站着，也许是她太瘦了，看起来像易碎的玻璃娃娃。
　　她的嘴角有些蓝色粉末，温琰冬朝她的手看去，小小的手指攥着半截蓝色粉笔。温琰冬立马变了神色，紧张地问：“他们刚才逼你吃粉笔？”
　　说罢，着急地扶起自行车，怒气冲冲地要追出去。平柠伸出瘦小的胳膊，轻轻扯住他衣角，摇了摇头，咬着唇说：“不是……是我自己……”
　　温琰冬愕然，疑惑地看住她，满脑搜刮能解释这种状况的名词，小心翼翼地问：“异食癖？”
　　平柠顿了会儿，缓缓点头。
　　“你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
　　手中的粉笔被抽出来，似乎安静了很久，天空变成深蓝色，盛夏的大地仍有余温，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草地里蒸腾上来。
　　“我会保密。”温琰冬将粉笔还给她，拍拍车后座，“上来吧，载你回家。”
　　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闷热的黄昏里，在筒子楼附近茂密的绿植公园里，他会撞破一个小女孩的秘密。一路上，温琰冬骑得很慢，缓缓与平柠说着话，知道平柠只是喜欢咀嚼的感觉，并不会真的把粉笔吞下去，便放心了一半。
　　大概是平日里都不能吃饱，小孩有的零食她从没有过，同龄人吃零食发出酥脆的声音，像极了粉笔被碾碎的声音，忍不住去咀嚼粉笔，即使它尝起来十分难吃。
　　平柠话很少，只是乖乖回答他的问题，最后却忍不住感慨：“我宁愿每天挨打，换每天吃饱。”
　　骑车的温琰冬身子一僵，无奈地笑了笑，果然还是小学生，对她说：“为什么非要在两种苦难里选一个呢，哪一种都不是我们罪有应得，我们哪种都不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