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布拉班特往事》无水甲醇

4、情人节（四）

　　灯光变暗，喧嚣的观众席逐渐平静下来，舞台上走来钢琴、小号、打击乐跟大Bass 4个演奏者，官洙跟AA都没见过，但不排除对方来自校内。

　　弹爵士钢琴的女人身着靓丽的红色长裙，她向观众稍作介绍，便转过身坐到钢琴前，带来第一首歌——契合今夜主题、描写爱情的。

　　无非是，你爱我我却不爱你，或者你不爱我但我爱着你。

　　歌手背上镂空的装饰下露出动人的蝴蝶谷，她的弹奏中规中矩，但声线饱满，纯粹中带着性感。官洙很快沉浸在她即兴的哼鸣声中，并随之用脚打拍子。他右手边AA却兴致缺缺，这并非由于他才经历过一整年的爵士乐磨砺，而是他有太多事要去做。他拿出笔记本电脑，抱在腿上按照今日艾里克提的几点建议进行修改。

　　要加上Wind Chime，他想着，撩开眼前一缕遮住视线的头发，又选出合适的形状作为起始音符的符头。待他修改完了一个大段落，台上已是换了一个组合，他即稍做休息，抬头看向台上的打击乐，希望对方的即兴不要太保守。

　　“你看那个弹钢琴的，他的手真大！”官洙羡慕的说。

　　是啊，人比人气死人，之前在国内谁见了不说官洙他修长，是天生吃这行饭的，谁知来了这里。。。

　　AA望过去，发现坐在钢琴前的是卢卡斯，之前选修古典钢琴有跟他一起弹过双钢。英珠说他骄傲自负，虽然是他同一级的，在学校从没冲自己打过招呼。

　　“这叫高冷，”AA跟他解释道，“对不熟悉的人不苟言笑，你其实也是这样的。”

　　“高冷”的卢卡斯留着短胡须，深棕色的自然卷发正随着身体推动触键而自然地摆动。他经常出现在各种舞台上，而且十分低调。AA曾有意将对方介绍给他的室友们，但后来他发现卢卡斯是有女友的。

　　这时，坐在官洙左手边的一个男人同官洙小声闲聊起来。这也是他们的校友，去年在12月份的International dinner上，他们几人都有有自我介绍过，对方还将自己写的一首曲子发给AA，但后来他太忙就忘记了答复对方。官洙也记得他，因为他当时毫不犹豫地瓜分了对方带的四分之一的鸡翅茄子。

　　艾里克那次也去了，带着他标志性的意大利空心粉，一如既往地很快被众人分去。记得三年前，他是将满满的没放酱料的空心粉用煮锅端来的。今日他又将其依照肉类与素食共带来两大份，还放了酱料，果真长进了不少。

　　尔温杉当时和英珠也在场，当时他们两的关系还没像现在这样。

　　AA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即继续手下工作，不时盯着打击乐手的动作，因为他需要从中汲取更多的想象与创意。

　　“我之前没在这里见过你。”爵士小哥盯着面前的中国男孩，他觉得对方同其他人不一样，他很可爱。

　　“哈，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官洙说。

　　“你喜欢爵士吗？”他又问。

　　“我觉得听起来不错，但刚才那几首，我还是以为第一首更好听。”

　　“那下次你可以常来，要知道，每周二这里都有免费的表演活动。下周也会有我的program。”

　　官洙点头答应，这时他把目光重新转向舞台，发现对面不远处，艾里克隔着反光的镜片在注视着自己。

　　“？”官洙对着艾里克笑了笑，又尝试淡定地收回目光。

　　上半场很快就结束了，灯光照亮到观众席逐渐起身去休息区的观众们，AA扫到几个熟识的，便合上电脑准备前去寒暄两句。他问官洙：“你想喝什么，我请客？”

　　“那给我带份可乐？”

　　AA又来到刚站起身的艾里克旁边：“嘿，伙计，要点啤酒或别的什么吗？我来请客。”

　　艾里克谢道：“那就啤酒吧。”

　　“你们先聊。”我拍了下官洙，便来到音乐厅里一个开放式的吧台前，途中不停地同人点头致意。

　　“我看到你把官洙带来了？”迎面走来的是与自己同届小提琴专业女孩奥芭，她来自挪威，黑色的短发留长了些，最近交往了同校的一名萨克斯专业的男友。

　　“啊，听说今天这边挺热闹想来看看。今天第一组是哪里的？”

　　“中部过来的一个组合。”奥芭说。

　　“我就说怎么没见过。最近忙吗？哎我那个毕业音乐会啊还想找你帮我撑撑场子。。。”

　　当AA端着酒饮返回座位时，官洙正在跟艾里克聊的很开心。

　　“上道。”他心想着，但又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官洙由于早上吃了感冒药，这时候不便碰酒精。他将酒水递给两人，便同那个爵士小哥站到稍远处聊起上回的新曲子。等到下半场开始，AA看了眼时间，告诉官洙他们只来的及再继续听两首曲子。

　　“好的好的。”官洙答应下来，可一旦到了时间，他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太晚了今天，下回再来。”AA同周圈，尤其是艾里克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官洙离席。

　　室外温度比先前又降了约4-5度，空气中湿气大，冷风扑面而来，连当地人也穿上了羽绒衣。

　　“我觉得还是有几个让人脸红心跳的点。”回去的路上，官洙沿着人行道最边缘的砖块，像是走钢丝一样寻找着平衡点。他重复着之前在昏暗灯光下发生的一切：“我觉得之前他好像在看我，中间好几次，我瞥到了。”

　　“是的，我也看到了。”AA肯定道。

　　“就在你去买饮料的时候，艾里克突然凑近跟我讲话，可能是太吵了，他知道我没听清，又压低半个身子，像这样，就想这样罩着我。。。还有还有，之前你去推车子，他又问我：‘我想再问一下，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艾里克是一个需要近距离交流来维系安全感的人，即便上一回他带到我们家里做客的那个女伴也来自他们意大利北部。“太远了，没法一起过圣诞节。”他同人抱怨过。

　　“人是再想跟你单独确认下，负责的人会在dating中慎重考虑你们的未来，很显然，他是想跟你长久在一起。你不是正打算留校？”

　　艾里克的前途远大，不会仅限于这个小城市。

　　官洙听后又有些担忧地低下头：“我没想的那么远。”

　　AA推着自行车，应了声“嗯。”

　　“我就是想吧，能有人时时陪在我身边，一起过节、旅行、逛街。。。”

　　“亲亲抱抱举高高，你说过。”

　　官洙干笑了声，突然沉默起来：“哥哥你说，我们有可能吗？”

　　灯光下，他看过来的目光里倔强地闪烁着什么。

　　我和毛里斯还有可能吗？官洙是想问。

　　AA只回答他：“我跟你说过的，艾里克虽然以往的约会对象都是女人，但他绝对也喜欢男的，”他补充道，“我知道这些作曲专业的男人的想法。”

　　但AA同时也相信官洙与艾里克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偶像剧里最多叠加三四条机缘巧合，但AA数了下，自打他们从意大利回来电脑主机坏掉导致无法即时查验之前邮件上的课程安排或及时更新、手机国内的号码自动退去国际漫游致使他同时无法接收到信号接收不了专业课老师对他迟到的通知、今日中提琴大师课上时间段的不断调整、近日毕业作品带来的各种压力、还有那个在D栋录音的女孩、琴房里稀缺的谱架、意大利餐厅特殊日子里饭点的忙碌、温杉的反复情绪、情人节的爵士演出，等等等等，官洙今日根本难以见到艾里克，更不要提后来将他约去餐厅吃晚饭、又去音乐厅听音乐会、在吧台喝酒。

　　但无可否认地，艾里克一定早就对官洙也产生了更多的好感与兴趣。在教室中，他就坐在官洙的正后方，抬眼便能看到官洙细长白皙的脖颈与他偏过头来看向白板的专注目光，亦或是他被提问时两颊涌现的淡淡的粉，又诸如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跟身边的人小声对话、说笑；他也能在走道、在琴房、在音乐厅、在每一场排练与演出中迅速搜捕到这个中国男孩的身影，这早已成为他在这所校园里密不可分一部分。

　　当然也有AA不知道的，那便是艾里克自从三年前便开始自学中文了。